我的一家(没牛使犊) 吉祥源于自慰,幸福各有诠释。 1970年9 月1 日,我再一次走进校门做了6 年的民办教师。1971年腊月,小女 又出生了。5 口之家靠我一个人挣工分来维持生计,摆脱温饱都是问题,给幸福加 分谈何容易?大孩子和二孩子只差19个月就见面了,二孩子与小女也只差两周岁, 他们太“挨肩儿”了。几乎一般大的3 个孩子像似一窝雏燕,嗷嗷待哺,脑袋和身 躯只有一个很细的脖子连接着。 孩子的母亲难以走出去挣工分,只好以养猪来弥补活命的困扰。猪仔很贵的, 买一只猪仔就要花去所有的积蓄,有时候还不够。第一次养猪,还没等出栏就病死 了。打进去猪仔的本钱还不算,吃了那么多的糠皮和粮食比猪仔还值钱。孩子妈妈 伤心得落泪,自叹命苦得不到“血财”。“血财”就是养猪鸡等畜禽得到的钱财, 据说是和每个人家运气有关,和你的血脉相连,不可强求。当然了,我们不信这一 套,就口挪肚攒又凑够了买猪仔的钱,为了生活又一次孤注一掷。这头白毛的猪还 算命大,养了一年又两个月,国庆节的时候卖给了二道房六队。自打自己过日子, 我们头一次见到那么多的钱,很是欣喜。不过,细算一下这笔钱刚好是两头猪仔耗 费的成本。这就是农村常说的那句话——零钱凑整钱,也叫耗子尾巴生火疖子—— 没多大“脓水”。 1977年是我家最后一次养猪了,一共两头小猪。我没有钱买石头砌猪圈,猪只 能拴起来养。结果,拴两头小猪的铁链子缠在了一起,其中的一头小猪被铁链子累 死了。孩子妈妈有一次心疼地嚎啕大哭,舍不得把死去的小猪扔掉。是啊,家里的 开销全指望它们出钱,这下可好,给孩子换季买衣服,平日里的油盐酱醋……一切 都化为乌有。我看看猪,再看看哭猪的人,心里就是一个苦,苦不堪言。 养了六七年的猪不挣不赔,打进去数不清的风来雨去挖猪菜的辛苦。于是,从 那时起与养猪无缘了。 我决定不再养猪了,孩子妈妈听了“咯咯咯”地痴笑。她喃喃自语:“一个羊 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这些年连拉扯孩子带养猪,只是多费点眼神罢了。”在她 看来,猪和孩子一样的重要,都是她放的羊。诸没有养起来,孩子倒是在“无意” 中长大了,这就是收获吧,就是辛辛苦苦换来的利润吧。 她乐着乐着突然不乐了,也不再哭了,忽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生产队的工分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可总比养猪要保靠些,明天我就去上班。” 这叫我吃惊不小,但也很相信她能做到。 庄家院的活计,种、铲、割……她样样拿得起放得下,顶一个强壮的男劳力。 我们没有结婚时,她当了好几年的妇女队长,一年四季领着20多妇女下地干活。所 以她提出重操旧业,我没有阻拦,只是两个孩子上学和一个孩子还小,没有人做饭 是个难题。她说:“没有牛,就使唤犊,顾不了那么多了。” 那时候大孩子不到10岁,老二8 岁,小丫头才6 岁,都是顽童,能为家里做些 什么啊!可是,为了生活只能出此下策了,也叫做饥不择食慌不择路吧。 生产队的规矩是,不管农闲农忙,上班要早下班要晚,她不能做早饭,就由我 来做。孩子们吃过早饭就去上学,我去上班,她早上不吃饭,其他社员也这样。剩 个小丫头就去奶奶家或姥姥家,再不就“放羊”,让她和别人家的孩子们到处闲逛。 晚上孩子放学早,晚饭就有他们哥俩来做。反正是煮稀粥,把米放进锅里再添 些水烧开就可以了。所以,晚饭不是硬就是太烂了,焦了煳了没煮熟也是常事。渐 渐地,他们也会做饭了,虽然没有大人做得好,但饥不择食,就没有那么多的挑剔 了。 第二年,小女儿也上学了,她也承担起做饭的角色,三个人一替一星期做饭。 “看谁做得好”,我鼓励他们。 孩子们很懂事,见大人实在是太忙了,早饭也有他们尝试着做了,腾出来时间 我就侍弄菜园子,或是捡柴禾。 农村的早饭一般都是苞米面的大饼子,孩子不会用碱,做出来的大饼子常常又 黄又硬又酸。 女儿个子小胳膊也短,站在地上够不着锅,就蹲在锅台上贴大饼子。锅的上部 分贴大饼子,下面就熬汤,连饭带菜一锅出,省柴禾也省事。又一次,老二贴大饼 子熬汤时,竟然把一瓢泔水倒进锅里。他舍不得汤里那一点油,没有重做,我们就 成了喝泔水的猪了。觉得不是味道,他才说出底里根由来。 自从她上班,孩子们做饭,家里好像有了一点转机。一则妈妈可以在劳动休息 的时候捡些柴禾,挣了工分又有了烧的,一举两得。二是孩子们也体会到一粥一饭 来之不易的道理,学习上更加用心了,懂事多了。那年的秋收分配,我们家第一次 有了结余。过年的时候,妈妈给他们每个人买了一件新衣服,他们不等过年就穿上 了,到处地显摆,得意洋洋的。逢人便说只是妈妈给买来的。我纠正说,你们说对 了一半,其实是你们自己挣来的,你们不做饭,妈妈能挣来买衣服的钱吗?他们听 后更高兴了,大概是体味到了自食其力的快慰吧。 钱是有了一些了,尽管微不足道,但同负债比算是有了质的变化。然而,温饱 问题依然困扰我我们,那就是口粮的拮据。 生产队分给社员的口粮本来就不多,还要从基本口粮的份额中拿出一部分来, 作为“以分带粮”。也就是说,为了给劳动力“足够”的粮食,从每个人的口粮中 拿出20% 作为按工分分配的粮食。我们的孩子多又小,按孩子年龄的不同,得拿出 30% 到70% 的口粮。这样一来,我们一家实际得到的口粮只有3 。5 人的份额,包 括我们俩的“以分带粮”。孩子小不等于不能吃,他们正是长身体的节骨眼,一天 吃得比大人都多。不管你怎么算计,我们家一年要缺少一个季度的粮食,真是要命! 那时候每家都还有自留地,可以补充口粮的不足,可孩子们没有自留地。靠自留地 解决“亏空”简直是杯水车薪,不足的部分只好到“黑市”上买了。所以,从生产 队领回来的那几个钱还不够卖粮食的。过年给孩子们买新衣服,也是“剜却心头肉 医得眼前疮”了,不然年一过开春也没有换季的。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