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妹(生离死别) 这一节的题目应该是“我的弟弟妹妹”,但不能缩写成“我的弟妹”。“弟妹” 一词是有其特定含义的,是指弟弟的媳妇。所以这一节的题目就叫做“我的兄妹” 了,因为我是兄弟妹妹中的老大,这里所说的兄妹其实就是弟弟和妹妹们。 1998年9 月20日,我为李昊和马娜在老牛圈举行了婚前宴请,除了二弟李奎元 在本溪没赶回来之外,我的4 个妹妹都到场了。堂弟李开元知道信息后,因有些事 情缠身不能亲往,特地让弟妹前来恭贺。母亲头一次感受我们家这么隆重的场面, 很是兴致。原本就是一家人,但好多年没有相聚在一起了。今天相会可算得上双喜 临门了,也拍照了许多照片,留下难忘的时刻。 母亲一生一共生了8 个孩子。在我之后的弟弟乳名叫“二孩子”,不满周岁就 死了,我有很深刻的记忆,死在兵荒马乱中的沈阳了。那时我虽然很小,可心里也 有难受的感觉,对这个弟弟很留恋。 三弟小名叫“小三”,大名叫李明元,那家窝铺生人。1959年我们从郭家沤麻 坑搬回了那家窝铺,那年春天他不幸死去了,时年刚刚4 岁。小三聪明机灵,不想 我小时候总受大孩子的欺负,我很喜欢他这样的性格。他死的时候我念初二,听同 学说他病得很重,我就请假回家看望他。想不到他死了,是同学早就知道他死了, 故意对我隐瞒的。说起来他得的病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小儿白喉这样的常见 病。那个年代农村的医疗条件太差了,这样的病都治不了,小弟死得太冤枉了。 弟弟死了,我大哭了一场,祖母和母亲哭得比我还厉害。他小小年纪就跟随大 人搬了两次家,又生在此地死于此地,着实可怜。至今我仍然记着他的容貌,黑红 的脸膛大大的眼睛,可我再也看不到他了。他的长相很像李昊,包括神态。 不知道为什么,父母生了我们这么多的孩子,只有我和大妹妹李会贤的名字是 父亲给起的。二弟三弟和另外三个妹妹的名字,都是母亲叫我给起的。我至今也弄 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孩子起名?是他工作忙吗,还是他对孩子不甚关爱? 二弟生于1952年,那时我才刚上学,我会起名字吗?可是他不能没有名字吧? 母亲对此也拿不定主意,究竟叫什么名字好,就说“你给他起个名字吧,叫什么都 行”。我说,那就叫李魁元吧。我不懂得“李魁元”和“李奎元”有什么区别,后 来他就叫李奎元了,说那个“魁”字有个“鬼”字不好。 二弟生在孟家窝铺,那个村子姓张的很多,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孩子叫张奎斗。 我们常在一起上学,他很有大哥哥的风度,我很依赖和敬重他。就因为这一点吧, 我就给二弟起了这个名字。这是我一直藏在心里的秘密,不看我这个“回忆录”的 人现在也不会知道二弟名字的来历。我所以这么长时间不说破这个秘密,因为张奎 斗是个瘸子,担心有人会产生心理暗示作用,对二弟的心理有不利的阴影。 二妹李凤贤、三妹李静贤(后来自己改名为李婧贤)、四妹李芝贤,她们名字 的出因大体如此。都是我根据我认识的出类拔萃的女孩子的名字,给她们“命名” 的。 母亲不迷信,但她年轻的时候很“信命”,曾几次给我和父亲算命。等我懂事 了我也明白了,这仅仅是她对未来的期待,借此来淡化眼前生活的坎坷心境而已。 母亲说,算命先生说二弟是个“牛头犟子”,这个说法母亲很是认同。他的所作所 为,大体上都按着先生的“预言”步步紧随。 二弟只上了一年的初中就“文革”了,再大一点就去了生产队干活挣工分了。 他不是很安分农业来养家糊口,父母对他很是操心,尤其是母亲总说他太犟了。父 亲三番五次托人情,为他寻求去公社的企业当工人,结果都是一事无成。到了他成 婚的年龄,父亲在“文革”的不白之冤也平反了,家庭的政治经济条件有了很大的 改变,在农村也算得上“上等户”。那时的农村最羡慕的就是,既有农业人口保证 吃饭和烧柴,又有公家的职工挣现钱,何况父亲的工资相比之下是很高的。那时我 结婚了,不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所以父亲和二弟这个家是很优越的家庭。 有道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尽管二弟的婚姻不那么顺利,挑肥拣瘦的,他终于 成婚了。不久,他们也有了孩子边和父母分居另过。按理说,娶妻生子了就该安居 乐业,然而二弟并不像父母想象那样“安分守己”。他总觉得农业没有什么出路, 一年四季地苦累不如做点别的舒心坦意。于是,他几次变卖房产器物,几次改行, 最终落得个举步维艰。要知道,那个时候不是现在可以“异想天开”的年月。 1988年底父亲去世时,他们一家人的生活已经走进破产的绝地了。 在这之后,经下乡知青的一个朋友介绍,他全家去了沈阳一家汽车修理厂当了 修理工。从此,这个家才有了转机,也从此再也没有回过老家务农。 他不愿意在家里务农,我受父亲的嘱托曾领着他北大荒谋业。去时信誓旦旦的, 说一定要干好。到那一看比家里还艰苦,花去了一笔路费又打马回山了,那是1973 年元宵节前后的事。 改革的春风还没有吹化冻土,他就急于“种地”,一心弃农经商。结果房子卖 了买回一辆三轮车,要卖菜。父亲说,你自己家的菜都不去卖,怎么能靠“倒腾” 挣钱啊?果然,不到一年就赔了血本,房子都没有了。关键的问题还不是时机的问 题,二是没有一点吃苦的精神。 在农村已经是一无所有一贫如洗了,去沈阳当汽车修理工是他的唯一的出路。 他已经无法在农村生活了,买不起种子化肥、交不起承包费和提取、没有住处,甚 至没有隔夜粮。大家也周济他,但“供一饥不能供百饱”,何况也都是“癞蛤蟆逮 苍蝇——将供嘴”! 人怕逼,马怕骑。二弟在生存线上被逼出一条生路来,只好去了沈阳打工。20 多年来,有一点他没有改变,就是“奔波”。他还是像在农村的时候,从辽河东搬 到辽河西,现在是以沈阳为根据地,在盘锦、本溪、辽阳……之间搬来搬去,到处 修车。不同的是,手头有钱了,他和儿子一个月可以几千到一万多的收入。手头有 钱了,生活改善了,在沈阳买了一套楼房,至此才安居下来。 父亲去世后,母亲和我一起生活,她的零用钱由几个妹妹承担,不让二弟拿分 文,他太困难了。这些年来翻身了,也几次接母亲去他那里小住几日。他说:“一 个什么都可以不要,绝不能不要父母。”没有亲生二弟时奶水不足,她就一天三次 “嚼奶布子”喂他。所谓的“嚼奶布子”,就是把煮得半熟秫米饭捞出来嚼碎,再 用布口袋过滤。过滤后的汁液就是“奶”了。二弟不忘母亲的辛苦和养育之恩,让 母亲去他那里享受,也算难得。母亲嫌他的楼太高,住上几日觉得上下太不方便就 回来了。 我要去北京前曾打电话向他通报,他不在家。弟妹鲁桂琴没有表示什么态度, 李昊结婚时也请了他们,但没有成行,所以我们多年也没有见面。大妹妹说,不来 就不来吧,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重要,我们对他也少了一份惦念。 大妹妹李会贤1948年生,我们都是董家窝铺的生人。他念小学5 年级的时候, 因为老师错怪了她,从此辍学不再踏进学校半步。她就是这样一个烈性的人,受不 得不白之冤。大妹妹心地无比的善良,还能吃苦,他比我早参加农业生产两三年。 我结婚一年后,她也嫁人了。我们从小就一起长大,相互之间的感情自然要比他人 浓厚得多。我年高中的时候,得从三台子火车站去新民,还得背个大行李。1963年 上学期,他非要送我去火车站,我凝不过她只好同行。到了火车站,望着妹妹的回 家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告诉她,不要直接回家,半路上到三姑家住一宿明 天再往家走。 三姑是父亲的胞姐,离三台子20里路,那里离家还有28里。我说得恳切,她让 我放心,说一定会到那休息歇歇脚,我才答应她回去。 小时候妹妹很爱读书,从来不会旷课,因为和老师的矛盾不能解决她才“失学” 了。我想她一定会很痛苦的,所以才珍惜我读书,才不怕劳累送我上学,那时她才 16岁。可惜的是,我是个半成品,辜负了大妹妹的一片苦心。但这不愿我无能,而 是那时的社会不允许我升学,对此不再赘述。 我高中毕业了,大妹妹也长大了,更加懂事了。她没有像我那样的忧愁,太息, 执著地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我没有什么可以慰藉她的,只有那枚铜质、白地、红 字、金边的“新民高中”校徽送给了她。她爱不释手,常常佩带在胸前。一见到这 情景,我就很内疚,就很伤感。 大妹妹对父母非常孝顺,对公婆胜于对待父母。她的公公临死的时候还念念不 忘和惦记他的儿媳妇:“要不是会贤这么照顾我,我头好几年就死了。”他告诉儿 子:“我和老李家处亲戚,没处够啊……” 大妹妹家在沈阳于洪区解放乡,她和妹夫卢治埜都是解放农场的员工。她入党 好多年了,比我要早几年,年年都是先进生产者、先进工作者,口碑很高。父母对 他最放心,她也像长者那样处处事事关心她的弟弟妹妹们,扶持他们的家计。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