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心的邻居(难得知心) 有一种感觉,至今难以让我解释是怎么产生的。那就是离开了孟家窝铺,离开 了曲大姐,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好像蝴蝶羽化那么快。昨天我还像柔弱的蛹在“爬 行”,今天会“飞”了。 那家窝铺离孟家窝铺相距仅仅8 华里,可谓近在咫尺,但却像走进了另外一个 世界。那家窝铺姓郭的人家占60% ,朱姓近30% 。他们把“郭”当成“锅”,“朱” 被理解为“猪”,于是,两个姓氏人家各自有一个居住区域,一道相隔互不混居, 多年如此。但是,他们从来不“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相反相互间也做 儿女亲戚,相互通婚。老年人有许多都是“亲家”相称,时常开玩笑的,倒也和谐, 也是知心的邻居了。 知心,就是你知我心,我知你心吧。 这个那家窝铺我们先后住过两次,对“知心”这两个字再知心不过了。那就是 在对待子女上相互知心——注重孩子们的学习相互知心,且身体力行。郭家也好, 朱家也罢,家长们个个都千方百计地为孩子们日后的“出息”用真心真劲。那时候 刚刚解放,郭洪义等许多年轻的家长们就把十左右岁的孩子送到沈阳去就读,眼光 远大,意思超前,实在是难能可贵。孩子高就,家长低调,省吃俭用地过苦日子。 那个时候商店很少,街上有货郎挑着担子做买卖,走街串巷卖个针头线脑什么的。 但货郎很少来这个村子做买卖,因为很少有人买他们的东西。即使是卖豆腐的过来, 也卖不了几块。他们把钱都用在读书上了,也有了“与众不同”的收获。1958年前, 这个小小的村子就有了七八个大学生,那时候我都不懂得什么是大学,没听说过这 个词。 在孟家窝铺,放学后就是完,从来不做作业。天还下来就睡觉,省得电灯熬油, 把灯下读书看作是浪费,不会过日子,让人家笑话。来到了那家窝铺,这一切都改 变了,是受到人家的熏陶,放学后就写作业,晚上也学会了电煤油灯看书了。 1957年深秋,跟随父亲的工作调转,我离开了那家窝铺来到了郭家沤麻坑,现 在叫郭家了。这次搬家让我心里很痛苦,做梦人都在那家窝铺,想念我的同学和邻 居。这也许是人长大了,懂得感情了吧。也许感情这东西给你最大的“优点”,相 反则是最致命的“弱点”而被他左右和驾驭。 在那家(习惯称呼,大多地名都被当代人简化了,但公章一般还是很传统的) 时候,每逢闲暇我常去听父亲和西邻郭洪权之间的聊天。他们谈天下时事、聊孩子 教育、说古往今来,我都听得懂,记得下。他和父亲是“国高”同学,郭洪权是村 里的会计,他的大女儿郭士英和我是同班同学,我们常在一起玩。郭洪岐、郭士文、 王兴杰……都是我的同学,我吹笛子拉二胡就是和他们学会的。到了高中我还是学 校乐队的演奏员呢,“多才多艺”就是那时候的基础,我不会忘记。那家给予我很 多美好和展望…… 到了郭家,情形就变了,处处事事都很陌生。郭家,姓郭的是大户,“郭”姓 的发音在这里很特别,不发“锅”的音,而发“国”音。 在郭家,我们和姓孙的住东西屋,是最近的邻居了,仅仅次于团山子的老曲家。 孙家三口人,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领着两个儿子过日子。一个儿子有40来岁了, 另一个30多岁。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一家三口人都是弱智,缺心眼,村里人叫他们 “一家傻”。祖母和母亲看不过去,就帮助他们料理家务,打点内外一些事宜。她 们不知道“道谢”,也不懂得“感恩”,但祖母和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照他们一 家人。左邻右舍都说婆媳俩心眼好使,也愿意和她们交往。 通过“邻居”大人们找到了落脚点,我也在寻求适应这里的环境,很快同郭志 彪孙方举成为好朋友,他们是我在郭家的同学。 那家有那家的优势,郭家有郭家的特点。郭家没有那么多的大学生,只有一个 师范毕业生,姓王。但郭家的父老乡亲都很尊师重教。我们刚刚搬过来,许多学生 的家长就来看“先生”了,或菜或柴,总有心情表示。父亲刚来时是负责教师,不 久就是主任了,是学校最高的领导。 1957年末到1958年初,全国都刮起了一场政治风暴,那就是反右斗争!另一场 风暴则是自然灾害,那一个冬天风雪特别的大,所有人家的门窗都被大雪封闭,所 有的道路都被雪峰堵塞。1957年又是粮食统购统销开始的一年,口粮出现了严重的 短缺,尤其是我们家这样的非农业户。 为了补充粮食的不足,有能力的人家都顶风冒雪地“破冰求鱼”。寒假里,父 亲等老师们去了县里“整风”,家里只有我可以和人家“随帮唱影”去河泡子拿鱼 虾。 那年我还小,使不动“钩片”钩鱼,也拿不动冰镩镩冰眼,只能用“搅罗子” 搅鱼。我们家哪有“搅罗子”啊,西邻郭景一大伯贪黑为我做了一个,我高兴得不 知道怎么好了。第二天,我就随邻居拿鱼去了。 天实在是太冷了,刚一出门手脚就冻得像猫咬似的,耳朵冻出一个大水泡来。 北风很大,很那站在冰面上,不小心就会被卦进冰窟窿里。祖母劝我不要去了,说 太危险。可我偏要去,觉得让别人落下一天就像逃学一天那样羞愧。我每天都起得 很早,回来得很晚,中午啃一块玉米面的大饼子就算了事。我在想,父亲不在家, 我要让七八口人过一个吃饱的冬天。 这一个冬天里,鱼的确没少拿,我们家天天有鱼虾吃,补充了粮食的不足。 用“搅罗子”搅鱼都是些小鱼和河虾,偶尔能搅上来三四两重的“大鱼”,我 就让祖母留着过年,足足有20多斤。记得那年除夕的上午,我还去搅鱼呢,上瘾了。 过年头一次吃上自己拿的鱼,真得好好地感谢我们的邻居,感谢他懂得我一个孩子 的心思,知心。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