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华社陷于被动,刘丹陷于困境,上海协和医院的态度变得强硬了。陈晓兰再 次配合药监稽查时,他们告诉药监稽查人员,不许陈晓兰再踏进医院一步。 医院的保安威胁道:“如果陈晓兰胆敢进来,我们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仅仅几天的工夫,医院的态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周前,医院的领导还 打电话到陈晓兰家,态度温婉,语气谦卑地说:“陈老师啊,您那天来医院检查工 作,我们对您的态度不好,请原谅。您是专家,我们想请您再次到医院来检查指导, 您一定来啊!” “我是什么专家,只是一个普通医生。”陈晓兰拒收高帽。 没想到,那位领导善叙家常,慢条斯理地聊着,松散而随意,不经意间一个岔 下去就聊到了他的老师,再一个岔下去就谈起陈晓兰的母亲,原来他的老师跟陈晓 兰的母亲是校友。看来不是没关系,只是没走动。这回走动了,那么就应该友好相 处,彼此关照了,对得起前辈。话题一转又回到现实。 “陈老师,您要是不想到我们医院来检查指导的话,我就只好登门拜访了……” “别,别,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来我家。”没想到聊了半天水还是水,礁还是 礁。 “那么,我们在外边找个地方聊聊?我们两家距离很近,我也住在彭浦新村, 我住的小区就在你家那个小区的斜对面……” 陈晓兰觉得心像被击了一下,在往下沉。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否在暗示他知道 我家?是否想以此要挟我放弃调查?自从她调查和检举他们医疗欺诈以来,不仅晚 上被人跟踪,手机不能报警,电话被人监听,还发生一件怪事。一天,她上网查资 料时家里来了客人,她没下网就去招待客人了。她跟客人聊着,不经意扫一眼电脑, 突然发现鼠标的箭头像着魔似的活跃起来,连续点开了好几个文件。难道有人通过 网络在操纵她的电脑,想查看和盗去她的文件?她感到毛骨悚然,惊恐不已。往事 历历在目,今天又冒出这么一位“公关先生”。陈晓兰拒绝了他,可是他却很执著, 接二连三地打电话过来。 “如果你们认为我在配合药监稽查的过程中有什么问题,可以向药监部门反映。 我没有必要去你们医院检查,再说那也不是我的职责。”最后,她冷峻拒绝后挂断 电话。 过去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却是三天河东,三天河西了。几天前, 他们还恳请她到医院检查指导,现在却把她拒之门外了。药监稽查车停在医院门口 后,大家都劝陈晓兰不要下车。可是,不去参加稽查,坐在车里等候,她怎么能安 心?陈晓兰坚持进去,一位稽查人员恳求道:“陈老师,您帮帮我的忙好吗?上面 已经关照了,让我们对你的安全负责,请你不要下车,好吗?” “陈老师,如果你想查什么就打电话告诉我们,我们去查。”人家把话都说到 这份儿上了,她也就不好再坚持了,心绪黯然把一把卷尺和一盏耐光灯交给了他们。 听病人说医院让保安用担架抬着手术后病人上下楼,陈晓兰上来注意观察一下电梯, 觉得好像长度不够,推不进一张推床。她这次带了一把卷尺,想量一下电梯的尺寸, 弄清它是不是医用电梯。上次医生承认他们每次给病人做一个小时的OKW 微波治疗, 陈晓兰想弄清OKW 微波治疗仪的真假,所以带来一支氖光灯管,想测一下微波治疗 仪是否真有输出。 陈晓兰坐在车里,目送药监稽查人员走进医院,心里很不是滋味。那些搞医疗 诈骗的人耀武扬威了,揭发医疗欺诈的人却被搞得灰溜溜的,像过街老鼠似的,真 让人感到悲哀。她是药监局的社会安全监督员啊,医院有什么理由把她拒之门外? 这不仅说明医院的强横和嚣张,也说明药监执法的软弱。中国的药监执法啊,你为 什么如此孱弱,为什么就不能理直气壮、挺起腰杆去执法?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司机喊了起来。 药监稽查车的车窗上贴了一层膜,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在靠近倒车镜的那一 角没贴膜,医院的保安和其他人员听说陈晓兰坐在车里,纷纷趴在那里向里边张望。 司机见此,气愤地喊了起来。可是,那些人根本不理睬司机,仍然趴在那里看。陈 晓兰看着那些横横竖竖的脑袋,那些大大小小的眼睛,突然感到自己像被关在了笼 子里,让那些无知的人去观赏,于是心里十分难过。事后,我在采访陈晓兰时,很 想知道她被拒之门外时的心情和感受。我没有问,这个问题太伤人,也太残忍了。 陈晓兰坐在车里,心在医院,药监的稽查是否顺利,检查到哪儿了,会不会遇 到什么障碍?他们能不能秉公执法,网目不疏?医院会不会收买他们,给他们塞红 包?陈晓兰越想越坐立不安。新华社那边陷于被动,如果这边再查不出问题,那么 将会前功尽弃,上海协和医院这条泥鳅就会钻出网去。 陈晓兰只好靠电话“配合”稽查。电梯量过了,长1.5 米,宽1.6 米。如她所 料,这不是规定所允许的电梯,放不下手术推床。电梯不符合平卧的手术病人上下 楼转移的要求,卫生部门为什么准许他们开业,准许他们开展手术?难道审批部门 不知道手术后的病人必须保持平卧么?不知道不能用担架抬着上楼么?不知道这么 做是拿生命开玩笑么? 医疗反腐是政府的职责,医疗打假是监督部门的职责,由于部分官员和执法者 的失职、渎职,甚至于同流合污,使老百姓所关心的医疗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因此, 把她这个医生挤到了医疗打假的道上,去做超越她职责和能力的事情。为给这些政 府和监管部门揩屁股,她不仅自己出钱去调查违规违法的不良医院,去揭发检举那 些坑蒙拐骗病人的行为。她只不过是位医生,一位普普通通的医生,一位兢兢业业 的医生。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而不是什么医疗打假。结果,她不仅没有改变医 疗腐败,反而被迫离开了临床,离开了病人,离开了医院,成为一名退休医生。 “医生”如今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个称谓,不再是职责。不,除此之外,还有对她 医学知识和临床经验的肯定。 稽查人员在电话里告诉陈晓兰,okw 离子导入治疗仪是真的,当仪器打开时, 耐光灯亮了。 “我倒希望它是假的啊!” “为什么?”稽查人员不解地问。 “如果它是假的,那只是图财,如是真的,那就害命。按规定微波治疗每次最 长只能20分钟,他们给病人做一个小时!你们再帮我查查,医院到底有没有‘宫- 腹腔镜> ?”陈晓兰说。 宫- 腹腔镜是上海协和医院的一道金字招牌,他们不仅在广告中大肆宣传,而 且鼎力推介,不管病人病情轻重,也不管是否需要,医生都让她们做这种手术。陈 晓兰知道有宫腔镜和腹腔镜,从没听说过什么“宫- 腹腔镜”。她一直想搞清楚它 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与宫腔镜和腹腔镜有什么区别,在手术中是如何操作的,它是 怎么将复杂的、需要变换八九个体位的手术在半小时左右完成的? 陈晓兰看过王洪艳的手术单,上面写着“宫- 腹腔镜手术”“膀胱截石位”。 王洪艳回忆说,她在20时10分被推上手术台的,麻醉师给她实施全身麻醉后,她失 去了知觉,手术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点儿都不清楚。21时,她醒来,已下手术台, 躺在5 号病区79号病床上。坐在床边的护工告诉她,她是在20时30分下的手术台。 这就是说,医生用20分钟就给她做完了宫- 腹腔镜手术,能够证明她做过腹腔手术 的只有肚皮上的三个刀口。不过,根据王洪艳的描述,在她清醒时的确是膀胱截石 位。 “什么是宫- 腹腔镜?”陈晓兰向妇科专家请教。 “不知道。”多数专家摇着头说。 “我只知道宫腔镜和腹腔镜,从没听说过‘宫- 腹腔镜>.陈医生,如果你打听 清楚了,告诉我一下。”有的专家说。 甚至有的专家为自己不知道“宫- 腹腔镜”而感到难堪,感到羞愧,感到自己 孤陋寡闻。科学技术发展的速度确实太快,突飞猛进,日新月异。如果离开临床三 五年,有些医疗器械就不认识了。另外,从没离开过临床的医生,谁又敢拍胸脯说, 世界上什么“高精尖”的医疗器械我都见过?科学是严肃的,容不得半点虚伪,既 然广告上已经打了“宫- 腹腔镜”,那肯定是有的,否则人家上海协和医院用什么 做手术?大家总是谦逊的,哪会“一瓶不满,半瓶晃荡”,哪会像江湖郎中那样坐 在那挂满“妙手回春”“华佗再世”锦旗的诊室,以为自己天下第一。 “什么‘宫- 腹腔镜> ?没有’宫- 腹腔镜> ,也不可能有‘宫- 腹腔镜> , 只有宫腔镜和腹腔镜!”当陈晓兰请教过数位专家之后,终于有人否定它的存在了。 这位专家解释说,宫腔手术和腹腔手术是不可能同时进行的,这也就决定了不 可能有“宫- 腹腔镜”这个东西。你想想,在做宫腔镜手术时,病人是什么体位? 膀胱截石位!要仰卧在妇产科用的短的手术台上,两腿分开,医生位于病人的两腿 之间。在做腹腔镜手术时,病人是什么体位?平卧位!病人全身平卧在手术台上, 医生和护士站在病人的两侧。这两种手术不仅手术台不同,病人的体位不同,医生 和护士站立的位置不同,而且所需要的手术器械也不相同,怎么可能一起进行? 不存在宫- 腹腔镜,也就不存在“宫- 腹腔镜探查术”!那么,他们给病人做 的腹腔的手术是否真实呢?医生在王洪艳的手术单上只写了“膀胱截石位”,那么 是在文字上省略了“平卧位”,还是在手术中省略了“平卧位”?是在宫腔镜手术 后将病人移到另一手术台做腹腔镜手术;还是根本就没做腹腔镜手术?这是一个难 解之谜。 “不过,我们通常也把宫腔镜和腹腔镜简称为‘宫、腹腔镜>.”那位专家最后 补充一句说。 陈晓兰茅塞顿开,这是有目的、有预谋地将“宫、腹腔镜”中的“、”改为 “- ”。在社会上都在喟叹原创力匮乏之时,中国的骗子竟然如此富有创造力,改 动一个标点符号就创造出了“宫- 腹腔镜”,创造出了这一虚拟的、独家所有的设 备,就骗来全国各地的病人。这足以写进中国医疗诈骗史! “他们到底有没有‘宫- 腹腔镜> ?如有就把它的编号和国号写上去。请给我 一个准确的答复!”陈晓兰不断地追问稽查人员。 “没有‘宫- 腹腔镜> ,只有宫腔镜和腹腔镜。”执法人员说。 “请你们在稽查报告上注明‘没有宫- 腹腔镜>.”陈晓兰说完,长长舒口气。 “宫- 腹腔镜”,你吞噬了多少病人的血汗,害得多少人倾家荡产,债台高筑? 据上海协和医院医务处工作人员说:“一个月要1000多人,一天三四十,三三得九, 那么其他的门诊人次还有一些。”据陈晓兰掌握的情况,在12月25日那天,上海协 和医院就做了27例宫- 腹腔镜手术。如此算来,那天仅此一项,按每台手术两万元 计,他们至少收入50万元,如果手术的项目增至五六项,七八项,那么收入将会翻 一番、两番,甚至三番,那就是一百多万元了。 “宫- 腹腔镜”的谎言终于被揭穿了。陈晓兰的心里终于出现一缕阳光。她不 想等下去了,刘丹还在王洪艳藏身的小区等她。她想去医院门口打的去浦东,可是 稽查人员不放心,让司机把送了她过去。 陈晓兰和刘丹在王洪艳居住的小区门前会合了。 刘丹眼泪汪汪地对陈晓兰说,王洪艳不接我的电话了,组织上认为,如果王洪 艳再不出来的话,新华社将蒙受重大损失;组织也很理解她,没有说一定要她交出 王洪艳。 陈晓兰和刘丹又去敲王洪艳的门,还是不开。陈晓兰没办法,只好请王洪艳的 老房东陈军医说服她。陈军医也是一位很有正义感的热心人,接到电话就从家赶来 了。她怕王洪艳看见陈晓兰她们不开门,让她们躲在楼下的一个角落。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毛毛雨,一阵阵的西北风将雨横扫过来,天气阴冷阴冷的, 陈晓兰和刘丹在那个角落站不一会儿就像挂在树枝上的叶子瑟瑟发抖起来,冻得连 话都说不出来了。再冻下去她们两人都得生病,现在哪是她们生病的时候呢?陈晓 兰提议到小区门口的门卫小屋,于是,她和刘丹到小区的门口,请门卫让她们进屋 暖和暖和。门卫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们,心里可能在犯嘀咕,她们是干什么的?怎么 在小区转悠这么多天?莫不是坏人吧?陈晓兰她们看出来他的疑惑,把证件掏出来 给他看了看。陈晓兰她们钻进那间小屋,不知过了多久,话总算能说出来了,陈晓 兰心灰意懒地说,我这回是下决心了,再遇到这种事情,就是杀了我也不管了。我 们付出这么多心血,这么多时间和金钱,反而遭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和痛苦,把自己 搞得这么可怜…… 陈军医回来了,告诉陈晓兰,王洪艳同意跟她们见面了,但不是今天,而是明 后天。 “她同意了,同意了……”刘丹手舞足蹈地说。 下午,一辆出租车从王洪艳居住的小区驶出,直奔律师事务所。 原来陈晓兰和刘丹打车把陈军医送回家后,钻进附近一家肯德基店,想暖暖冻 僵了的身子。柴会群也从单位赶了过来。他们坐在餐桌旁,望着那些快餐食品,一 点食欲也没有。陈晓兰心疼地看着刘丹,那张青春洋溢的圆脸变得瘦削了,憔悴了。 在陈晓兰的眼里,刘丹还是个孩子,可是这么年轻的孩子却遭受这么大的委屈,承 受了这么大的压力,真够难为她的了。刘丹太不容易了,太可怜了,一种莫名的母 爱在陈晓兰的心里涌动着…… 陈晓兰想想就来气了,我们处处都为王洪艳着想,千方百计地保护她,她却如 此对待我们,让我们在寒风和阴雨中守候了这么多天!她明明知道刘丹急于见面, 偏偏要推迟两天。陈晓兰气愤地给王洪艳写条短信:“在上海协和的问题上,你不 是为了我们,我们也不只是为你。”在发送前,她给刘丹看看。刘丹一看脸色就变 了,一把夺过陈晓兰的手机,急忙说,可别这样说,你这样说她不见我们怎么办哪? 陈晓兰说,就应该这么说!从医学上讲这叫休克疗法。王洪艳在压力之下已经心态 失衡,有强烈的被迫害感,必须让她清醒起来,否则她随时有可能被逼疯。说完, 把短信发了出去。接着,她一条接一条地给王洪艳发短信: “我们是掏自己的腰包来做这件事的,我们为的是病人的利益、公众的利益和 所有人的健康,当然这里边也有对你的考虑……” “我们从来不指望用一杆枪打败敌人,有没有你,这场战役我们都要打下去, 打到底……我们之所以找了那么多的病人,就是想减轻你的压力。要知道你这么不 通情达理,我们早就不跟你合作了。” “你看电视广告找医生,使自己掉进了陷阱;现在又想上网找律师,弄不好我 们大家都得跟你倒霉……” 经过几个回合之后,王洪艳回话:今天下午见面如何? 陈晓兰他们急忙打车去王洪艳那儿。这是王洪艳吗?她是一个很注重自己形象 的女性,似乎每一细节都不放过,头发梳理得精心细致。此时的她衣着不整,面色 苍白,憔悴不堪,眼睛亮亮的,那是高度亢奋的表现。在这一刻,陈晓兰满腹的怨 气都没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王洪艳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王洪艳本来可像其他病人 一样不去投诉上海协和,她比那些人的日子都好,她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现 代”。她拒绝跟他们“谈谈”,她知道“谈谈”意味着什么,她知道他们怕把事情 闹大,怕投入数千万元的广告费付之东流。她是一位“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 有猎枪”的女性,她嫉恶如仇,有着一种这个年代所缺少的正义感和刚正不阿!她 就想讨个说法,就想在那医疗诈骗上面画个大大的休止符! 对陈晓兰他们四个人来说,在是一场决战啊。在这场决战中,他们四人是战友, 是兄弟,是朋友。他们虽然有过胆怯,有过惊恐,有过软弱,有过无奈,可是他们 没有放弃,没有退缩,更没有背叛,他们都在奋勇战斗,在与医疗欺骗决一死战。 出租车行驶在街道上,车流如织,那些想行驶快点的车就得见缝插针,死贴硬 靠,因此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有车像泥鳅似的突然从旁边钻了出来。王洪艳坐在后排, 缄默无语。她已经十多天没出门了,心里还笼罩着浓郁的恐怖。在她眼里,除了陈 晓兰他们几人之外,其他人都有可能跟上海协和有什么联系。她不敢出门,还是答 应出来去见律师。尽管她神经敏感而脆弱,但是她绝对不缺乏一股侠气,一股为朋 友两肋插刀的勇气,正因为此她才能在危机时刻,在自己吓得直哆嗦时打车去救陈 医生。她怕啊,为了不让别人认出她来,她用黑色头巾把脸包得严严实实,只露两 只眼睛。坐在出租车里,她一下子就紧张起来,警觉地注视着车里车外。当刘丹在 话里提到“协和”两字时,她慌忙抓过去,手死死地拽着刘丹的胳膊,声音微弱地 说:“嘘,这可不能讲……”她说的不是汉语是英语。她怕司机听到。 苍天悯人,那天一切顺利,王洪艳接受了陈晓兰他们的推荐的律师,并在委托 书上签了字。 王洪艳有了代理律师,局面发生了根本性转变。“王洪艳是陈晓兰和刘丹虚构 的病人”、“王洪艳是长江医院的托,已经逃跑了”等等说法不攻自破。 事实证明,陈晓兰不让王洪艳出来是对的。 卫生监管部门的办公室里,气氛紧张,一边坐着监管人员,一边坐着陈晓兰和 王洪艳的代理律师。他们要调查了解王洪艳在上海协和医院就医的经历,陈晓兰怕 律师不懂医疗,有些问题无法回答。王洪艳的就医经历,陈晓兰听她讲述已不下十 次,几乎可以倒背如流,因此陪同律师来接受调查了。 “王洪艳的性生活是否正常?”当他们大体了解完王洪艳就医经历之后,一位 监管人员突然问道。 这一问题王洪艳的代理律师自然无法回答。这怎么回答?在接受委托时不可能 问这个问题,也不可能问这个问题。 “王洪艳是一位未婚女子。那么,请你说说未婚女子的性生活怎样算是正常, 怎样算是不正常?”陈晓兰反问道。 “王洪艳的性生活是怎么样的?” “那么,请你说说未婚女人的性生活应该是怎么样的?”陈晓兰气愤地反问。 幸亏王洪艳没去,如果去了,对她无疑是一强烈的精神刺激,甚至会感到无地 自容。 斯伟江律师接受委托之后,1 月17日致函上海市卫生局。上海市卫生局约定在 1 月22日上午听取王洪艳的意见。可是,2007年1 月19日,上海市卫生局以电子邮 件的方式对媒体公布初步调查结果:“上海协和医院存在过度检查和不当治疗行为, 违反了相关的诊疗常规和基本操作规范的规定”,“上海协和医院存在涉嫌违法发 布医疗广告等违法行为”。 这是什么意思?上海卫生局没有否认新华社的报道。如果刘丹的报道是属实的, 那么上海协和医院绝不是“过度检查和不当治疗行为”、“违法发布医疗广告”的 问题,而是涉嫌诈骗犯罪!这如同罪犯抢枪后杀死一个人,法官仅判其犯有抢枪罪, 杀人罪却忽略不计一样。陈晓兰气愤地说,2006年,上海卫生局在处理上海长江医 院的问题时也下过类似的结论,最终以罚款8000元和警告处分了事。通过调查上海 协和医院的几十位病人的就医经历,这绝不是什么“过度检查和不当治疗”问题, 而是涉嫌诈骗!他们为达到非法占有病人财产的目的,虚构、夸大患者的病情,把 没病说成有病,小病说成大病,给根本不需要手术的病人开刀,这完全符合对诈骗 罪的界定。按民事欺诈行为和刑事诈骗罪的相关法律规定和司法解释,“一方当事 人故意告知对方虚假情况,或者故意隐瞒真实情况,诱使对方当事人做出错误意思 表示的可以认定为欺诈行为。”上海卫生监管部门应该将上海协和医院移交司法部 门处理,对他们进行立案查处和起诉。“过度诊疗”是什么?这是以医学类词典上 找不到解释作结论。这是把刑事犯罪变成行政处罚的借口。 王洪艳的代理律师认为,上海市卫生局在未能充分听取当事人王洪艳的意见和 陈述的情况下,向社会发布“初步查实公告”,并定性为过度检查和不当治疗,是 不严肃的,仓促定性有失却公允之嫌。上海协和医院的行为并非简单的过度诊疗和 不当治疗,其性质可能更加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