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被毁的北川究竟何处重建 “512 ”汶川大地震后半年,北川县城仍然封城。像所有来北川的吊唁者一样, 我站在城外“三道拐”上朝下俯瞰:山脚下,曾经秀美的老城区,约三分之一已变 成灰绿色的泥石堆。泥石掩埋之下是武装部、医院、法院、民政局、幼儿园、邮政 局、文教局、图书馆……众多机构、单位和部门构建了北川县城的繁华,每天踩着 钟点去单位的上班族,与那些为着生计忙忙碌碌的县城百姓共同写就了县城的繁忙。 被称为“曲山”的县城所在地夹在东西两侧的大山之间,是进出北川的门户。 山内各乡镇称为关内,山外则称为关外。一条湔江河将县城一分为二:新、老城区。 老城区临沈家包、王家岩;新城区临景家山。 靠近老县城的曲曲弯弯的山路边上筑起了铁丝网,据说是为了保护那些想要回 县城去看看家园的人的生命安全。我发现在铁丝网的一处,有一明显被撕裂的窟窿。 陪同的小赵说,那是一些偷着回家的人进城去“翻找”埋在废墟中的自家的衣物。 当然,也有一些顺手牵羊的事。 我在安昌镇呆了五天,目标之一就是采访县长经大忠,听他谈谈北川的灾后重 建,家园的重建,精神的重建。经大忠先谈了羌族文化、禹文化。“512 ”大地震 对羌族文化是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地震前的北川很美,山清水秀,四季如春。夏天经常只有20> ,平均气温在20> 左右的天数在200 天以上;夏季的负氧离子含量每立方厘米高达11万至23万,比周 边城市高出几倍,甚至几十倍,进入北川就如同进入一个天然“氧吧”。好多外地 人都喜欢到北川来避暑。北川还有一个美称,叫东方达沃斯,一点都不比瑞士的达 沃斯差。北川有着1000多年历史,是中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羌字被古文字学家解 释为“羊”字与“人”字的组合,羌人被称为“西戎的牧羊人”。在典籍的记述中, 可以找到羌与大禹以及发明了农具的神农氏的血缘关系。羌族是游牧民族,有着3000 年以上历史,被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称为“一个向外输血的民族”。除去少数羌民 住在贵州高原的铜仁地区外,羌族的主要聚居地为阿坝藏族自治州汶川、茂县、理 县和绵阳的北川。在这次“512 ”大地震中,居住在这些地方的所有羌民几乎都成 了灾民。据不完全统计,遇难的羌民达3 万人,占了整个羌民族总数的十分之一。 羌寨的碉楼、吊脚楼垮塌损毁严重,羌族民居受到大面积破坏,北川小寨子沟等风 格独特的羌寨遭受了毁灭性的破坏,永平堡石砌古城墙多处垮塌,城门开裂、变形。 大禹故里———北川的禹里乡禹穴沟有众多的大禹出生地遗迹,在地震中有不同程 度的损毁。 相对物质家园的被毁,文化家园的损毁也非常严重。羌族人口少,但在民俗节 日、口头文学、音乐舞蹈、民居建筑、工艺美术、服装饮食等方面却有自己完整而 独特的文化。悠长而幽怨的羌笛声令人想起唐代的古诗。羌绣浓重而华美,羊皮鼓 舞雄劲又豪壮,羌族的释比戏《羌戈大战》和民俗节日“瓦尔俄足节”带着文化活 化石的意味……由于羌族是一个没有文字的民族,羌族语言、文化均靠年长者口传 身授来传承,会羌语的长者、通晓羌族历史文化的“端公”等对羌文化的记述和传 承便显得至关重要。在这场大地震中,大量通晓羌族语言、历史文化的羌族人遇难, 对羌文化传承影响巨大,这是重建文化精神家园的主要障碍。物质家园被毁了可以 重建,而随着传承的人去世,精神家园的重建却无从谈起。 那位侥幸活下来的北川县文化局长,站在县城前的山坡高处,手指着县城中央 堆积的近百米滑落的山体,痛心地讲述。北川多年来专心从事羌文化研究的六位文 化馆馆员、四十余位正在举行诗歌朗诵的“禹风诗社”的诗人、数百件珍贵的羌文 化文物、大量田野考察发掘出来而尚未整理好的宝贵的资料,全部被埋葬在里面。 这番讲述,让一直关注民俗文化生存、发展的著名作家冯骥才发出忧心如焚的感叹 :“这个打击不仅是对文化本身,还是对一个民族的文化生命,对一个民族文化存 在的打击。” 地震后的经大忠更忙更累,时间已经不属于他自己。前期的灾后自救、防疫、 灾区群众的安置,以及近期永久性住房的修建,对次生灾害(地震、唐家山堰塞湖 和刚刚过去的“9 ?24”洪灾)的防御以及道路的恢复畅通等等工作交叉在一起, 必须在同一时间里开展。 “我们现在的班子也就一二十人,每个人都有非常具体的事情要操作,连坐下 来的时间都没有。” 在这次地震中,北川活下来的和死去的几乎各占一半。他们有一份统计数据: 地震前,当地有党政机构、事业单位1931名在职在编干部;地震后,干部损失400 多人,几乎所有的幸存干部,都有直系或旁系亲人遇难。 “悲伤能让死去的亲人活过来吗?悲伤能让我们的家园回到从前吗?一个总在 悲伤的人,不是一个明白人,是一个糊涂人,他也不具备北川人的精神。我们应该 做的就是让百姓重建家园。北川一定会有赢回来的那一天。” 经大忠的话,让我想起谢晋生前拍摄的那部仅三分钟的短片《中国,站立成树 》。那样的场景刻骨铭心:一粒香樟树种子种在荒原上,被雨水浸润后生根发芽, 历经冰雪、风雨考验,石头堆重压、害虫的啃嚼后,坚韧、顽强地长大,长成参天 大树。渐渐,这棵树的身后、左右长出来一排排的香樟树。 经大忠为北川的选址担忧。尽管已初步确定在安昌镇板凳桥河对岸,但至今未 对外公布。《南方周末》记者以《北川县城50年迁址考》为题,从几个方面揭示出 50年来围绕北川县城的争吵和纠葛———1952:为什么在曲山;1959:夭折的回迁 ;1987:选址中的“私心”;1988年,当地部分专家断言“北川不会发生毁灭性灾 害”;以及1995年最后的机会。据此推测出,2008:新址未确定。并写下以下文字 : 512 大地震发生已4 月有余,灾后重建正如火如荼展开。然而,需异地重建的 北川新县城,选址何处至今仍未有定论。北川县城陨没之后,南邻安县的安昌镇, 成为北川的临时县城。安昌原是安县的老县城,2002年,经绵阳市上报,国务院批 准,安县成功地将县城迁至靠近绵阳市区的花荄镇。这次搬迁至今仍然充满争议, 有对迁城不满的安县老干部戏言:安县这次迁城的最大成果,就是为北川空出了一 个县城。 不过安昌成为北川县城,目前仅仅是安昌人的一个愿望。震后,围绕北川新县 城选址,曾出现多个方案,一说为北川南部的擂鼓镇,一说为安县邻近北川的永安 镇,一说为安昌镇,呼声较高的一种说法,则是安昌东南黄土乡的板凳桥村。 《南方周末》记者获悉,以上方案均系备选,北川县城选址至今仍无定论。而 选址问题的棘手与复杂,也远远超出外界估计。 地震之后,由于山河改观,北川已经难以找到一块适合建县城的平地。在各个 备选方案中,只有擂鼓方案系在北川境内,其他均在安县。由于擂鼓镇被认为水源 不足,且和曲山一样处在地震断裂带上,北川许多干部对此方案强烈反对。北川县 委组织部部长王理效更是对《南方周末》直言:新县城若选擂鼓,得分将为零。 然而若将北川县城选在安县,重新调整安县与北川的行政区划则成为必然。这 意味着安县将继1952年把擂鼓镇划归北川之后,再度“割地”予北川。 512 地震之后,由于形成了唐家山堰塞湖,原道路被阻断,从安昌到禹里乡, 原本几十公里的路,现在需绕行六百余公里。北川关内边远百姓到临时县城办事, 耗时之久,成本之高,相当于从成都乘火车去一趟北京。正因为如此,坊间亦传有 “北川老百姓将被县政府抛弃”的说法。 …… 最终方案仍无头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即便北川作为一座城市已经死去,关 于它究竟应该在哪里的争吵和纠葛,持续了已经50年,而至今仍未停歇。 就在本文发稿时,北川新址已定在安昌。 2.北川中学废墟上的香樟树 与北川中学校长刘亚春见面,是在北川中学召开工作会后的工作餐上。北川中 学高三年级的28位老师,与刘亚春围坐在一起,气氛融洽得像一个大家庭。刚刚结 束的会议叫高三班工作动员会,会上落实了绵阳市中学高三会议精神,同时提出北 川中学这一届高三班如何抓学生教育和教学质量问题。利用进餐前的空隙,我请刘 亚春谈谈学校的心理重建。刘亚春略加考虑,张口说出四个字:恢复常态。比如, 今天同高三班的老师们吃顿饭,通过吃饭这种形式,帮助老师们逐步走出地震的阴 影。饭吃完了,人散了,但心不能散。 帮助老师们走出地震阴影?我咀嚼着这句话。“512 ”大地震让刘亚春永远失 去了妻子和儿子。几天几夜过去,他一次都没回就在校园里的家,一直守在北川中 学废墟边,指挥救援。短短几天,刘亚春的胡茬就长满了,鬓角开始斑白,脸上身 上,全是泥浆和血迹,那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坚守阵地的士兵。 个子不高的刘亚春,机敏干练,走路疾步如风,似乎前面总有忙不完的活在等 着他。尽管很忙,震前他每天晚饭后都会抽出15分钟左右时间,和妻子一边散步, 一边交流。这样的习惯坚持很多年了。5 月11日晚上,妻子刚理了头发,她看丈夫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特意围着校园内的小花园,多走了两圈,一边耐心地劝他。 而现在,没有人陪他散步了。地震后这几个月,刘亚春每天晚上都在凌晨二三点后 才回家。回早了,心里空。很多人都担心刘亚春承受不了。他去北京参加抗震救灾 英模事迹报告团,有关领导悄悄安排了心理干预专家坐在他身边聊天,刘亚春笑着 说:“你看我有心理问题吗?” 心理学研究认为,在重大灾难降临之后,有70% 的人可能会不依靠外在力量, 自己把心理调适过来。显然,刘亚春属于不依靠外在力量自己调适心理的人群。 “六一”儿童节前夕,中央电视台“对话”栏目到北川中学录制特别节目。十 几个孩子 手牵手,穿着贴有卡通笑脸的白色衬衣,一起唱起了《隐形的翅膀》——— 每一次/ 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 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 我 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 飞过绝望 前来参加节目的心理援助人员感动得眼泪直往下掉。那天以后,刘亚春把自己 的手机铃声改成了《隐形的翅膀》。 在绵阳长虹培训中心复课后,刘亚春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凡是北川中学的孩 子,从今年开学算起,一直到毕业,所有费用由学校承担。 说这话时,北川中学实际接收的各界捐赠只有530 万元,他说:“再难我也得 办!” 之后,刘亚春打算派40多名教师,对遇难、受伤学生逐一走访。可地震后的整 个北川县境,尤其是原来深藏大山里的一些农户,要逐一拜访真的是“难于上青天” 了。 刘亚春为此开了个会。会上他对大家说:“大家自愿报名吧。”结果所有老师, 包括有伤在身的,都站出来要求去。 刘亚春说,就凭有这样的老师,北川中学就有希望! 复课一月余,刘亚春召集高中老师开了个会,会议的主题是如何将地震后的毕 业班打造成让整个教育界和全社会都瞩目的班级,可以说这是他打造高效课堂思路 的延续。 所谓打造高效课堂,即学生6 人一组,面对面上课。 老师在课堂上尽量少讲,一堂课只讲15分钟,剩余的时间留给学生;学生成为 主体,老师成为客体。这等于提前把大学授课方式放到了中学。还有一个作用,就 是想让学生通过这种面对面的方式,排泄郁闷,忘掉痛苦,努力恢复地震前的生活 常态。 饭桌上的28位高中老师,大多跟刘亚春一样,在地震中失去了亲人。校长助理、 教务处主任宋波,失去了老婆和孩子;老师苟友华,政教处主任罗齐,孩子遇难… …北川中学共有40名教师遇难,30名教师子女在地震中丧生。 遇难的学生就更多,共失去1000多名学生,322 名学生成为单亲子女,44名学 生成为孤儿,69人身有残疾。令人扼腕的是,9 月24日的泥石流灾害,又使一些学 生由单亲变成了孤儿。 “地震让我们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得到了什么?得到了朋友,得到了 对世界的正确看法。”刘亚春说完,端着酒杯站起来,向在座的老师们敬酒: “各位老师,今天是地震后我们第一次在一起吃钣,我敬你们一杯!” 28位老师齐刷刷地站起来:“谢谢刘校长!” 刘亚春不时跟我谈话。 “什么叫悲痛?小痛是痛,大痛就不是痛了。因为痛木了,痛入了骨髓。” “人好也是一生,不好也是一生。选择逃避,选择一蹶不振是一生;选择奋斗, 选择与苦难对决也是一生。你选择什么?” 北川是绵阳市人口最少的一个县,与绵阳多所国家级、省级示范学校相比,北 川中学的实力并不强。北川最好的学生,往往在高中阶段被绵阳市的学校挖走。一 些成绩差或家庭条件差的学生,则放弃了继续读高中。但今年有所不同,因为地震, 北川中学今年敞开招生,凡北川籍初中毕业生均可免试入高中,并减免所有费用。 此政策出台后,一些本已考取其他高中的学生也纷纷返回北川中学。如今的北川中 学,由原在北川任家坪的北川高中、原在县城新区的北川初中和原陈家坝初中组成。 由于地震死亡人数过多(有的班仅有一人生还),各班建制被重新编排。 面对残酷的现实,刘亚春丝毫不气馁:“‘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北川中学只 有竭尽全力打造成全国一流的名牌学校,才对得起所有关注和关爱北川中学的人。” 那天,从“三道拐”下来,我去了已经成为废墟的北川中学。站在中学教学楼 前面,几步开外是那棵长势雄伟、高大的香樟树。香樟树树皮粗糙,质地却很均匀, 没有白杨树的斑斑驳驳,没有柳树的肿瘤结节;树枝树干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一路 长去,不会偷工减料也不会画蛇添足;树冠广展,枝叶茂盛,在天空中画出优美的 曲线。 历经磨难而不倒的香樟树像极了坚韧不拔的北川人,那份潇洒像极了历经磨难 却不忘前行的校长刘亚春。 这天是10月11日,离“512 ”地震整整五个月。 3.地震之后的心理辅导 北川中学校长助理兼教研室主任李永,是在座的28位高中老师中家庭成员全部 幸存的唯一一位。 与那些残缺不全的家庭相比,李永一家是幸运的,但李永的伤害也很大,他无 法面对2010级这些伤亡惨重的学生。他说,1999年,北川中学高考上线只有几个。 2000年,高考上线35人,占当年考生的百分之三十多。2001年,上头要我们达到36 个指标,结果考上105 个(含专科和艺体校)!……2007年招生的这一批,即2010 届,是我们创造希望的一级学生,却在地震中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你说,作为 一名省级骨干老师,我能不受很大伤害吗?这些学生都是奔我们这些所谓的好老师 名老师来的,如果不是我们,他们可以去其他学校呀。” 李永不愿说却又不得不提起那场灾难。 地震发生时,我在教研办公室三楼。14时18分,走出办公室接了个电话,然后 同两个同事摆龙门阵,这时地震发生了。瞬间墙倒屋塌,人很快被埋进了废墟。五 分钟后苏醒过来,身上压满了砖块,感觉还能动,就动了一下,然后用手摸到脚下 一个长头发,问你是哪个?没有声音。感觉对方是个女的,但不行了。“如今北川 中学的女老师都是长发,告诉你吧,假的,她们当中不少人头部受了伤长不出头发。” 李永,从此将“512 ”定成了自己的生日。 5 月13日凌晨2 点,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李永,同北川中学幸存下来的部分老师 和学生被运到绵阳九洲体育馆。在那里,北川中学的孩子们有1200多人。长虹集团 总经理赵勇得知这一情况,当即决定接收安置这些学生,免费提供衣食住行等生活 用品。赵勇说:“长虹一不图名,二不图利,只图心安。”刘亚春的话没错:赵勇 是一条好汉。 14日17时,开始从九洲体育馆往长虹虹苑宾馆转移学生。三个多小时后,全部 转移完毕。 5 月19日开始,北川中学学生全部迁往长虹培训中心,由中科院、华人心理学 会两家,对学生进行心理干预治疗。 第二天,绵阳长虹培训中心(即地震后北川中学所在地)心灵花园工作站发起 人申荷永,从云南开会回到北川中学,与申荷永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妻子,华南师范 大学心理学博士高岚。他们称北川中学的孩子们为“伙伴”。 早在地震发生的第二天,申荷永和高岚就决定从自己带的心理学硕士生、博士 生中招募志愿者奔赴灾区。 5 月17日,夫妇二人带着10名心理学专业的学生直奔德阳。听说北川中学幸存 学生被转移到绵阳,他们连忙赶到绵阳九洲体育馆。 一开始,北川中学谢绝了他们。因为在此之前,北川中学的学生已经经历了好 几次心理辅导。有的志愿者像走马灯,有的则要学生填写冷冰冰的调查问卷,卷中 甚至问道“地震后你是否有过死亡或自杀的念头”,看得孩子们心惊。那天交涉时, 高岚注意到了这样一幕: 某心理团体的“专家”给一个男孩作心理辅导,要他给天堂的妈妈写封信。孩 子趴在地铺上,默默地给妈妈写信。10多分钟过去后,孩子的信写完了,这位“专 家”看了一下就把信撕了,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刻,男孩拿着被撕了一 页的作业本,呆呆地跪在那里,眼里满是失望。 高岚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她跪下身接近这个悲伤的孩子,看到孩子受伤的手 臂,拿出碘酒为他擦拭,“疼吗?”孩子回答说:“不疼……”慢慢地,她跟孩子 交流起来。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做起了游戏。 刘亚春和几位老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当即决定留下申荷永等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