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深秋的夜空繁星点点,月亮在白莲花似的云朵里穿行着,同乡会的年轻人从四 面八方赶往新天地歌厅。聚会地点与心情可谓反讽,大家心事重重,气氛沉闷,似 乎有片重如泰山的黑云将要压下。虽说罢免申请被视为递交,一个月后,罢免程序 将启动,可是廖祥海他们已感到内外交困,步履维艰了。 他们从琴坛“逃”回金华后,琴坛村到处流传:廖祥海的店被砸了。张明华被 抓起来了,老婆被黑社会吓疯癫了!张林军逃跑了!同乡会的人抓的抓,跑的跑, 已经散伙了…… 村里有人说,同乡会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要吃苦头的。 廖祥海的父母吓坏了,慌忙给儿子打电话询问他的情况。张明华的父母也忐忑 不安地打电话说:“明华,Y 老板在金华很有势力,你可千万不能惹他……你就别 再参与罢免的事了。你参与这些事对自己有什么好处?经济上没有回报,还要白搭 钱和时间,何苦来呢。” “你不参与,我不参与,村里也就没前途了。大家在一起像捆木头一样,少了 谁都不可以。”张明华跟父母解释道。 不仅父母劝张明华,亲朋好友也劝他。想当年,家里穷得读不起书,他十几岁 就跟老爸去种山,20岁时上山烧木炭,住在山上的茅铺里,连个电灯都没有;22岁 承包茶园,采茶的季节,他昼夜不息地忙着炒茶,三天四天不睡觉。10年前,他把 两个弟弟供到大学毕业,有了不错的工作,自己才出来经商,先后开过快餐店、锯 板厂、婚庆公司。如今,他的生意红火,要房有房,要车有车,在琴坛村也算得上 个人物了。可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跟Y 老板相比,他就跟琴坛的贫困户差不 多了。亲朋好友都劝他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别给自己找麻烦,眼前这一切来之不易, 可别失去了。 张林军的父亲打电话说:“林军,你们花这么大精力和力气去搞,又搞不成功, 他邓士明家的势力多大啊,你们还是不要搞了吧。” 母亲紧张不已地在电话里说道:“林军,村里传说,你们那伙人抓的抓,跑的 跑,到底有这回事没有?” “他们神经啦?哪会有这种事情呢?别听他们的,他们尽乱讲话的。”张林军 生气地说。 母亲接着说:“你舅舅说,我可就这么一个外甥,他这样搞下去,要遭暗算的! 你跟那帮小子说一下,不要再搞了,算了吧。” 张林军的舅舅就是村委邹旺根。 “妈,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别理他。他觉得吓唬我们不行就吓你们。妈,你放 心,我们这帮人都这么大年龄,都有老婆有儿女了,也要有尊严的。既然做了这件 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底。村里那么多人支持我们,我们还搞不好的话,过年都没脸 回村。那些摁手印的村民都说,这个事情你们要做就一定要做到底,做成功啊,如 果失败了,你们在金华没什么,倒霉的可是我们哪,我们要天天面对他邓士明的。 你说,我们能不做下去吗?” 没两天,张林军的妈妈又来电话了,“邓老师对我说,‘这帮人哪,肯定要有 几个人进去的。进去了就不太容易出来了。你们的儿子还好,告诉他,能不去做就 不要做了,能退出来就退出来吧。’你们可小心哪,他们想把你们弄进去。” “妈,你放心好了,你儿子又不干什么坏事,他想弄也弄不进去;你儿子要是 干坏事,也用不着他弄,自然会有人把我抓进去的,跟他也不搭边。” ■惶不安的何止是那些同乡会成员的父母?那些在罢免申请书上签字、摁手印 的村民有几人睡得着觉?他们夜晚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想,邓士明要是下不了台, 自己的麻烦可就大了,不要说他给自己穿小鞋,就是给紧紧鞋带也够喝一壶啊!他 们越想越睡不着觉,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后悔。于是,爬起来,不管什么时间就拨 廖祥海、张林军、余根基等人的电话,忧心忡忡地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们可都 在你们的罢免申请上签了字的,你们要是不干了,散伙了,我们可就惨了。” 从村里回来的第二天,阿贵带着四位五大三粗的男子到模具城找廖祥海算账。 老妈给他打电话说,廖祥海领几个人来,要打你哥哥,劝他们不听,我给他们跪下 了才走。你快想想办法吧,再这样下去要搞出人命的。阿贵一听就怒火万丈,廖祥 海这小子居然领人去他家,逼得老妈给下跪,是可忍,孰不可忍?阿贵压根儿就没 把邓士勇的同乡会放在眼里,尽管“大懒汉”——邓士勇的父亲是他的堂叔,可是 邓士勇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个“小懒汉”而已。同乡会那几个头儿根本就算不得什 么成功人士,有的还跟他借过钱,其他那些也不过是虾米了,有的连吃饭都成问题。 要成立同乡会也得有自己这样的人物。真正的同乡会一要为村里服务,二要协调有 关部门的关系,哪里会像他们这样,上来先是阻止溪滩承包,罢免村长,逼得他老 妈下跪,这算什么狗屁同乡会? 溪滩承包出去有什么不好?一年16000 元,那是村里人出价的20倍!再说,Y 老板准备在琴坛投资几千万搞旅游开发,将来村里的茶叶、粽叶、野生猕猴桃的价 格也都上去了,再办些农家乐,村里那些老年人也有事做,村里不就发展起来了么? 自从二哥当村长后,他们兄弟可没少出力,他每年出5000元钱慰问村里的老人,给 他们送米、白糖和饮料,村里许多文件和材料都出自大哥的手,结果不仅没落个好, 他们还要罢免二哥,真是越想越气。 “你昨天领一帮人回村里干什么了?”阿贵闯进廖祥海的店,气呼呼地质问道。 “你那哥哥把我们的溪滩包掉了,我们要把他罢免掉,给他送罢免申请去了。” 廖祥海看一眼阿贵带来的人,有的手臂上还有文身。在电影里,只有黑社会才 文身,莫非阿贵找来的是黑社会的?听说黑社会残忍无度,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干, 砍下一只手,剁去一只脚,割下两个耳朵。这几个人看上去没像影视上的黑社会那 么凶神恶煞,廖祥海却有点抑制不住地恐惧。再看看在一旁的妻子和妹妹,早已吓 得浑身绵软,不知所措了。 “你要对这事不满,可以向区里、市里、省里反映,你带一帮人吆三喝四地去 吓唬我妈,让老家人跪来跪去的,你也太猖狂了!”阿贵毕竟是读书人,想动粗也 粗不到哪儿去。再说,他戴着一副近视镜,掩饰不住他的那几分文弱,那几分文质 彬彬。 “我没让你妈妈跪下。我尊重你,也尊重你哥哥,特别是你大哥,我们都是他 的学生。但是,我们对事不对人,不管谁当村主任,做出这样的事,我都要这样做, 这是为了全体村民的利益。” “我告诉你,我妈妈没事情还好,有事的话,你们这几个人飞都飞不走,要你 怎么样就得怎么样。我什么世面没见过?到时候别说把你们模具城都给围牢!”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合同不废掉,我们还会继续干。”廖祥海看出 来了,阿贵不过想吓唬自己一下,干不出打砸抢抄之类事的。 “合同不可能作废的!咱们走着瞧!我警告你,再有一次,我就不客气了!” 阿贵可能也发现干这种事不是自己的强项,难以奏效,于是瞪着廖祥海狠狠地说罢, 带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 阿贵会不会去找其他的人?廖祥海急忙给余根基打电话:“根基,阿贵带人到 我这儿来过,可能过一会儿去你那儿。你自己要想想清楚,不要害怕,有什么事情 大家一起承担。” 余根基说,“邓士明刚给我打过电话了。”余根基刚才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 话,看来电显示是公用电话,那人没说自己是谁,开口就邀他到离琴坛最近的镇— —安地去喝碗酒。他警觉地说,我在上班,喝酒就再找时间吧。那人说,合同的事, 我是不能废的。Y 老板是有来头的,你们想把我的村主任罢免,那就把你们的本事 都使出来吧,那就去区里、市里找关系好了!这时余根基才发现打电话的人是邓士 明! 余根基突然想起几天前在沃尔玛超市碰到过阿贵,也是这么说的。阿贵先说, “当初你也是支持我哥当村长的,也投了他的票,就让他当满好了。” “他要是当得好的话,不仅可以当满,还可以连任。他当不下去了怨不得别人, 他自己最清楚。”余根基毫不买账地说。 “你们这样搞下去也是没有用的。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去市里找好了。”阿贵恼 然地说。 余根基又想起邓士勇最后说出来的退出理由:“区里的一位领导给我打电话了, 让我们不要搞下去了。你们也不要搞了,再搞是没有好果子吃的。”看来这不是空 穴来风,对方肯定找过区里领导,他不禁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压力,就像降临的夜色,披着黑色的大氅向这帮年轻人们裹来。这时,他们才 意识到自己的年轻和幼稚,把事情想象得太简单了,没想到现实远远超过了他们的 想象力,没想到会遭遇如此之大的压力和阻力。张明华说,我们村也是倒霉,出了 这么一个村主任,还是我们自己选出来的。现在我们自己还要把他罢免掉。他们开 始反思了,反思选举时的草率,没把这个穷得没有希望的村的村主任当回事,甚至 认为村主任好坏跟自己没关系。有的人不回村投票,有的人将选票作为人情送出去 了,有的还帮忙拉票。如果不是这样,他邓士明怎么能当上村主任?这怨不得别人, 要怨就该怨自己! 人与人是有差别的。有人坚强,有人软弱;有人有能,有人有耐;有人动摇了, 有人顶不住了,继邓士勇之后,又有两人退出了。还有人想退出,他们或舍不得离 开这个群体,或是碍着面子,只好撑着。摆在同乡会面前的是:罢免行动还要不要 坚持下去?许多人犹豫了,毕竟退一步海阔天空,挥挥手把烦恼忘掉,没脸见乡亲 父老就少回去,反正平时一年顶多回去两三次。 “做了就要做到底,不能对不起村里父老乡亲的信任。”廖祥海、张林军、余 根基等人的态度仍然坚决。廖祥海说,“我们要有点儿当家作主的勇气。”是啊, 过去他们太拿自己当外人了,村里的事能不问就不问,能不管就不管,现在该找回 自己的主人翁责任感了。 聚会选在了歌厅,不仅可以商量事,还可以唱歌。有人唱起了《爱拼才能赢》, 其他人就在这歌声中断断续续地商讨着。 “我们决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顶住压力。”张林军说。 “以后再有恐吓电话,就用手机录下来。”张明华建议道。 “他们也就能恐吓恐吓,没什么本事,我们不能退却!”有人说。 “团结不是嘴巴讲出来的,我们要成为一个整体。”张明华讲。 …… 邓士勇退出了,同乡会不能没有会长。于是,张明华被推选为新的会长。 张明华也不谦让,发表就职演说:“大家都要我当会长,这是好事情。今后, 我的会费比你们多出十倍好了。我们同乡会有事聚聚,没事也聚聚嘛,哪怕谈谈生 意,聊聊赚钱也好嘛,14个脑袋总比两三个好啊。” 张明华想让大家轻松一下,可是谁都清楚,往后的斗争将会越来越激烈,越来 越残酷,很可能像村里流传的那样:将有人倒霉,要吃苦头。在村里人眼里,他们 都是个人物;在金华,他们都算不上强者。只有团结,才有望取胜。廖祥海提出, “今后,不论谁遭到对方的报复,被打伤了,打残了,我们大家要共同承担他的住 院费和医药费。” 这种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是权,二是钱,大凡涉及这两方面的矛盾冲突都 易于暴露出人的残酷与狰狞的面孔。几个月后,江西上饶县罗桥街道办横山村村主 任周小飞和罗桥街道办党工委书记涉嫌“非法挪用、贪污、侵占、截留50亩被征山 林的补偿款60万元”,村民们想罢免周小飞,请求江西饶苑律师事务所主任律师助 理冯永忠提供帮助。在冯永忠的帮助下,数百名村民在罢免申请书上按下手印后, 冯永忠被陌生男子刺伤,罢免计划被迫暂停。法律专家认为,虽然《中华人民共和 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对村委会成员的罢免方式有所规定,可是村民罢免权仍然很 微弱。 廖祥海的话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接着,他们每人又签下一份承诺书:“琴坛 村同乡会再有人遇到上门寻衅滋事,其他成员要及时地赶到现场。如果有人出事, 大家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承担后果。” 他们被自己感动了。张明华感慨地说,“我们琴坛村的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 团结!” 过去,不论谁找张明华喝茶聊天他都不反对,可是不能谈村上的事。他说,我 不喜欢参与我们村上的事情,我们这个村一直都很不团结。 张林军说,“今天,我们看到了琴坛的希望!” C 对廖祥海说,“Y 老板的哥哥找过我,明天要请我们几个喝喝茶,你也跟去 坐坐吧。” 同乡会许多人都认为,C 就是叛徒,是奸细,是他给对方通风报信的。在任何 时候叛徒与奸细都是最可恨的,敌对双方可以握手言和,叛徒和奸细总要遭受最严 厉的惩处。C 特别恐惧,据说有人要剁掉他的脚。廖祥海他们同情理解C ,认为假 如他真是叛徒、奸细,那也是被逼无奈的,揪出来的话,他恐怕真就没法做人了。 他们认为,以后有什么重要事背着他点儿就是了,都是兄弟,何必把他逼到绝路呢? 廖祥海说:“我跟他是没什么好谈的。你跟明华去吧,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不论他提出什么条件,给什么好处,都不要答应。” 明华跟Y 老板的哥哥很熟悉,而且明华有着丰富的社会经验,见过世面,跟各 种人都打过交道,关键时进退自如。 次日,张明华、张林军、邓士勇和C 如约来到茗士茶楼的一个雅间时,Y 老板 的哥哥已恭候在那里。这是位遐迩闻名的大老板,有人说,他跺一脚,金华都得颤 抖。他想怎样?震慑、威吓、收买,还是诱惑?张林军心里不禁打起了鼓。他是接 到C 的电话去的,C 可能考虑到他是同乡会的重要人物,具有一定的影响力。邓士 勇毕竟是同乡会发起人,Y 老板跟他又比较熟,也被邀请去了。 Y 老板的哥哥开门见山地说:“大家都是朋友,何必搞得这么紧张?只要你们 不罢免邓士明,我可以将溪滩的合同无偿奉还,我的前期投入,比如勘察、规划和 设计的费用,一概不要你们琴坛村承担。” 张明华他们惊讶地望着对方,没想到他会退回合同。他在茶山那边投标16.66 万承包那段溪滩之后,以1.6 万承包了龙潭溪。有人猜测Y 老板会为龙潭溪而放弃 已交付给茶山那边的10万押金,这样28年下来,将节省421 万元。他放弃承包龙潭 溪的承包合同就等于放弃421 万真金白银,怎么肯放弃? 天底下的事情几乎没有多少是板上钉钉的,一切都存在变数。变与不变,怎么 变,都掌控在利害的手中。解铃还需系铃人,箬阳乡乡长张士达去找阿贵,希望他 想办法将溪滩承包合同收回来,以平息村民的不满情绪。阿贵也担心这样闹下去也 许局面难以控制,弄不好二哥的村主任真就没法当,邓家兄弟也就在琴坛威风扫地 了。于是,他对Y 老板说,为了琴坛村的安定,这纸合同能不能暂时先拿回去。Y 老板或许同情邓氏兄弟的处境,或许考虑到较起真来那纸承包合同未见得起什么作 用,不如送个顺水人情。这事邓氏三兄弟不好出面,只好由Y 老板出面了。 张明华说:“这事呢我做不了主,得跟大家商量。” Y 老板的哥哥说:“你把同乡会的人都找来,我们坐下来商量一下,如果接受 这个条件,我当场把合同撕掉。我是宁愿不包溪滩,也不愿你们去罢免邓士明。” 溪滩的承包才导致这场罢免风波,导致琴坛村出现罢免与反罢免的斗争。政治 斗争能让敌对双方握手言和,也能让至亲至爱成为敌人。这场斗争深入到琴坛的家 家户户,导致了夫妻反目,父子反目,兄弟反目,亲朋反目……有的夫妻一方支持 罢免,一方反对罢免,夫妻俩先是激战,吵得面红耳赤,继而转为冷战,谁也不理 谁。张林军为这事跟舅舅邹旺根和堂舅邹福根的关系空前紧张了。余根基也跟舅舅 闹崩了,舅舅和舅妈见了他像是仇人似的。舅舅是村民代表,在溪滩承包合同上签 过字,摁过手印。他认为余根基要收回合同那不仅是跟邓士明过不去,而且还跟他 过不去。余根基知道邓士明答应给舅舅办低保,舅舅怕他这个外甥这么一闹腾,把 低保给闹腾黄了。余根基还对舅舅说,你有3 个儿子,吃什么低保啊?说出去名声 也不好啊。舅舅一听更来气了。俗话说,“外甥是狗,吃完就走。”看来的确没错 儿。 几天前,余根基他们回村收合作医疗费时,邹福根家人口多,老人长年患病, 生活特别困难。他的老婆痛快地掏出210 元钱交了。邹福根回家知道了,跑过去找 到余根基他们把钱要了回去,还大骂道:“谁让你来收的?溪滩卖掉的钱你们不让 交,你们要拿去花啊?”一位张姓村民也跟着余根基他们身后对其他村民说:“你 们不要交这个钱,村里会替你们交的。”可是,许多村民都不理他,纷纷表示: “我们宁可自己交钱,也不要邓士明把溪滩卖掉来抵。”这些在过去将块八角钱都 很当回事,当初为不交这笔而投邓士明的票的村民,肯为溪滩而每家每户交数百元 钱,不仅让这些年轻人感动,而且发现这些平时胆小怕事、懦弱自私、随风摇摆的 村民内心深处还潜藏着对集体的关心,对村里的爱。 若在前几天,Y 老板这个条件他们会答应的,可是现在情况变了,许多该发生 和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村民们不仅要收回溪滩,而且更要罢免邓士明了。张 林军认为,同乡会应该对那些签字画押的村民负责,接受这一交易就是对那些村民 的背叛。他毫不犹豫地说:“你来投资,我们欢迎。关于投资的问题,我们是可以 谈,罢免邓士明的问题就没得谈了,这个事情肯定要做到底的。” “等你们把程序走完了,已经到了换届改选的时候了,何必呢?你们应该知道 政府的办事效率。”Y 老板的哥哥说道。他可能感到这位80后实在是天真幼稚。在 商人的眼里,现实社会就是一个大商贸,买卖不成是开价不够,没有什么东西是不 可交易的。 张林军坚定不移地说:“哪怕罢免程序要走到他任期满,我们也要走下去!” 对方的脸陡然变色,恼然说道:“你想没想到后果?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 头见,难道非要搞个你死我活吗?”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雅间陷入沉寂。C 急忙打圆场:“有没有办法让两边都有 个台阶下?” Y 老板的哥哥能请他们喝茶楼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没想到张林军是“初生牛犊 不怕虎”,不知深浅。 邓士勇接过话说:“村长确实违背了民意,教训了一下也就可以了。这个事情 搞下去会两败俱伤,付出代价会很大,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张林军在桌下踢了邓士勇一下,让他千万不要松口。邓士勇的话不仅没使气氛 缓和,Y 老板的口吻反而更强硬了:“我劝你们不要搞下去了。再搞下去,你们中 间肯定有几个人要倒霉的。” “你这样谈下去,我们就不要谈了,这样谈下去有什么意思?”张林军说罢, 起身离去。 张明华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为人处世也比较老到,既不想放弃罢免,又不想 得罪这两个大老板,只好坐在那儿耗下去,直到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