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942年春节,惠州城内爆竹阵阵,在家家户户辞旧迎新之际,西湖岸边的“东 湖酒楼”二楼,“老板”与“老板娘”迎来一批重要客人,茅盾、叶以群、廖沫沙、 胡仲持、张友渔、韩幽桐等人围坐在熊熊的炭火前,品尝着茅盾夫人孔德沚亲手做 的家乡菜——浙江风味鸡。 茅盾夫妇、叶以群、廖沫沙、胡仲持等五人是最早离开宝安游击区的一批文化 人士。他们在五位战士的护送下,走淡水、茶园一线前往惠州。半路上和从大鹏湾 脱险的张友渔、韩幽桐等人会合。 到离惠州还有20余里的三栋镇,天上又飘起细雨。一行人又累又饿,茅盾等年 龄稍大一些的同志提议在三栋过夜。但三栋是三不管地区,没有党组织设的联络点, 安全没有保证,在交通员兰造和张友渔的劝说下只得继续赶路。队伍中只有张友渔 和茅盾有两支手电筒,光线又不强,茅盾提出到镇上买几盏灯笼,由于店铺已经关 门,也没买到。天黑路滑,加上大家已经很疲劳,走起路来很慢。 刚走上一座小石桥,只听“扑通”一声,接着就传来茅盾的惊呼:“不好了, 不好了,德沚掉下河里去了!”用手电往桥下照,深深的竟不见底,只听得哗哗水 声,闻声赶来的人也都吓慌了。 这时,桥下却传来了茅盾夫人的声音:“还没有死呢!可是怎样上去呀?”交 通员忙从前面绕到桥下,把她搀了上来。幸好冬天枯水期,她跌进近岸的水草和烂 泥里,除弄了一身泥水之外,竟然没受任何损伤,这真是一个奇迹!次日凌晨1 时 多,也就是除夕的前夜,一行人才赶到惠州“东湖酒楼”。看到颇为狼狈的客人, “老板”和“老板娘”悬着的心放下了,忙给他们烧水洗澡,做饭。 “老板”是中共惠阳县委组织部长兼武装部长卢伟如、惠阳县委干部陈永, “老板娘”是他们的未婚妻叶景舟、叶惠英。 惠州是水陆交通枢纽,通往内地的必经之地,日军曾数次洗劫惠州,国民党大 批部队就在惠州城北驻扎。城内社情复杂,汉奸、特务活动猖獗,为了建立向后方 转移的秘密联络站,中共东江特委派卢伟如、陈永进入惠州,布置接应工作。 联络站设在哪里呢?俩人经过仔细观察,发现国民党驻惠州第一八七师师长张 光琼喜欢吃喝嫖赌,他把“东湖酒楼”三楼全包了下来供自己享乐,特务汉奸从不 敢打扰。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两人把二楼全包了下来,作为联络 站。当时两人都是20岁的未婚小伙子,为了避免引起怀疑,组织上把两人的未婚妻 叶景舟、叶惠英调来当“老板娘”。 卢伟如还和爱国商人廖安祥办起一家叫“源吉行”的商行。“源吉行”在东江 游击队的帮助下,从香港采购汽车轮胎、零部件、汽油等战时紧俏物资,生意很快 就做得有声有色,不但吸引了许多商家,连国民党驻惠州的要员和部队也争相同他 们做起生意来。廖安祥、卢伟如借助谈生意的机会,结交了国民党驻惠州的师长张 光琼、副师长温淑海等人,并替他们在香港买东西,关系越拉越火热,很快成了 “老朋友”,卢伟如接什么人,送什么人,张光琼从不过问。有一次日本飞机轰炸 惠州,“源吉行”被焚,张光琼得知,还主动派兵帮助清理。 廖安祥、卢伟如还从张光琼那里套取许多有价值的情报,甚至可以从他们那里 搞到几百张“通行证”。从香港营救出来的人士,便作为“源吉行”的客商、股东 和关系人受到接待,并因持有与“源吉行”关系的通行证而顺利通行。“源吉行” 经营赚的钱,正好就用作安排和转送文化人士和民主人士的经费。 正月初三下午,茅盾一行乘地下党组织雇的一条大船前往老隆。老隆的联络站 由连贯亲自掌握,它设在“义孚行”和“香港汽车材料行”里,这两家商行的老板 都是地下党的统战关系,连贯作为香港的客商和股东住在这里。大多数文化人士到 了老隆只住一两个晚上,即乘地下党组织联系好的车辆转往韶关,或经兴宁、梅县、 大埔等前往闽西,或再转往苏北等地。 广州沦陷后,韶关成为国民党广东的军政中心,这里特务密布,宪警林立。驻 韶关的余汉谋部第十二集团军参谋处长和乔冠华是留德的同学,利用这一关系,乔 冠华借助爱国商人陈启昌在韶关开办的“侨兴行”为掩护,设立了秘密联络站,与 设在这里的“香港汽车材料行韶关分行”一起担负从韶关向大后方转送的工作。 1 月底到2 月初,每隔一两天就有一批文化人士或民主人士在地下工作者的带 领下逃出香港,每批少则十几人,多则二三十人。6 月底,大部分文化人士和民主 人士都脱离危险,安全转移到大后方。 邹韬奋夫妇、胡绳夫妇和黎澍等少数人因为身份较暴露,或因国民党指名通缉 等原因,在游击区逗留较长时间。邹韬奋原打算去桂林,但国民党严密侦察他的行 踪,“一经发现,就地惩办”,因此地下党组织先派人把他的夫人和孩子送到桂林 郊区隐居下来,把韬奋本人送到梅州一个偏僻的山村——江头村隐蔽起来。直到9 月,国民党沿途没查到邹韬奋的行踪,加强对兴宁、梅州一带的侦察,扬言务必要 把韬奋缉捕归案。党组织安排人专门护送韬奋立即转移,经周密准备,从韶关乘火 车到湖南,经汉口、上海,于10月间安全到达苏北解放区。 所有被营救出来的文化人士、民主人士无一受损,全部陆续安全到达大后方, 他们继续拿起自己特有的武器,为抗日民主事业进行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