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秉里村与布瓦村是广州工作组重点援建的两个村,两个都在高山之上,站在村 口陡峭的山坡上,就可以俯瞰岷江,这时的岷江就像一条银线在山的夹缝间曲曲折 折绕行。抬头一望,群山巍峨,一齐向着云端深蓝的天空升起来,冬季一到,山顶 上就是皑皑雪冠。地震前,村里都没有通公路,喝水也要从山下去背,生活十分艰 辛。 李俊夫带着工作组来到这两个村,为灾后重建家园进行规划。秉里村每家房屋 重建时,都按羌族建筑风格进行了设计,房屋布局进行了整体规划。每户人家按规 定补助了援建款。村民们响应号召,纷纷盖起了新房。 布瓦村位于汶川县城以北,辖区面积为11879.5 亩,辖四个村民小组,522 人, 人均耕地4.6 亩。素有“云上布瓦、羌碉王国”之美誉。布瓦村所处的位置,在从 岷江大峡谷谷底缓缓升起的山坡之上,岷江在山坡下一个急弯,与杂谷脑河汇合, 由北向南,直直的一条大峡谷,视线豁然开朗,那里正是威州县城所在地。俯瞰岷 江大峡谷,其雄伟苍凉,震撼人心。 威州周围,多是云端上的寨子。李俊夫带着工作组的人随同当地领导,考察陡 坡上如何修公路,又往比村子更高的山上爬,到村民也不曾去的地方寻找水源。汶 川降雨量少,威州更是一个雨水不多的地方,要到海拔2000多米以上的地方寻找水 源,这无疑是一件难事。连当地村民也不相信。但水是生活中的大事,不解决水的 问题,村民的生活就不可能改善。于是,他们请来了专家。专家看过地形后,首先 寻找山坡断裂带缝,然后步步深入,终于一个一个地方寻找到清洁的水源。这些祖 辈居住在山里的乡亲们惊讶地看到他们想也不敢想的水源,做梦也不敢相信这是真 的。有的在专家面前连声说“神了,真的神了”。 接下来便是引水下山。由于山上昼夜温差大,水管必须深埋方可长时间使用, 经勘察研究,水管需埋在地表层70厘米以下。在大山上挖沟,尤其是险坡上施工, 工程难度很大,但再难也得铺。李俊夫想得更远,山民生活很苦,好不容易有了自 来水,这水管一定要给农民兄弟铺最好的,用50年也不用换的好管道。 有些村民因铺管道挖了他们的地,提出要补偿。当地农民生活艰苦,生在封闭 的大山深处,除了靠地吃饭没别的经济来源,这也是能够理解的。农民对援建工作 大都是积极支持和配合的,他们对广州人充满了感激。李俊夫由此想到了加强农村 基层组织建设的重要性,要教育老百姓懂得感恩。搞感恩教育,也是精神文明建设 的重要内容。他要自己当“山大王”,深入农村,来提高他们的思想觉悟。 铺设管线由于没有路,所有材料、施工机械都要靠人手抬肩扛运到山上,许多 管线在悬崖峭壁间通过,部分管道的铺设还需经过极窄的栈道和无人区,施工人员 只好先把管子捆在自己的身上,才能腾出手来攀住峭壁。稍不留神,就会有掉进谷 底的危险。每根PE管五六十斤重、六米多长,管与管之间只有经过专门的加热机械 加热才能连接起来。可是,在深山野岭里哪有电啊,工程人员只有把小发电机背进 山里。威州的山非常陡峭,有的地方连个平放发电机的位置都没有,遇到这样的情 况,只有靠人背着发电机来给PE管加热和焊接。援建者就这样连接起了2 万多根PE 管! 负责这项工作的陈勋为了按进度推进工程,想尽了办法,有一次实在坚持不住 了,这条汉子对着汶川的大山,号啕大哭。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 心处。陈勋和他的队友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实施供水工程,用事实证明了他们是真 正的男子汉! 农村供水工程全部完成,共铺设管道122 公里,居住在半山腰上的村民喝上了 干净卫生的自来水,结束了几千年来“背水挑水”的历史! 修村公路了。这是山民走出大山的路,在商品经济年代,走出大山是村民们最 大的心愿。 援建工作组将搅拌车开上海拔3000米以上的山巅,高标准修复宽4 米、长达88 公里的水泥路,一举解决了威州镇所有村寨世世代代没能解决的难题。 如今的威州镇,每一个村都建有450 平方米以上的现代化村委会,其中还包括 卫生院和学前教育基地。在高山峡谷,你只要把头往山间一望,红旗高高飘扬的地 方,那便是村委会所在地。 秉里村村委会书记余建英不无感慨地说:“现在的威州镇变化很大,通过短短 一年多的援建,老百姓的居住环境变了,家园变了,经济也发展了。就连镇上干部 的工作作风也改变了不少,办事雷厉风行,更讲究效率、讲究科学发展观念,这些 是无形资产,是广州援建工作组留给我们的一笔财富。” 广州援建工作组让威州人切身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广州态度、广州速度,了解到 了广州发展之迅速的根本原因所在。在援建期间,工作队尽职尽责,威州的干部、 群众也在学习、摸索。变化是一点一点发生的。 谈起变化,李俊夫也是有的,影响是互相的,他也受威州人的影响,那就是入 乡随俗,他风趣地说:“我觉得,我的变化是少了点文质彬彬,多了点山寨味,或 者说,多了点‘匪气’。” 在进村援建的日日夜夜,他做起了“山大王”。从走进秉里村、布瓦村、牛脑 寨村……看到房屋倒塌,村民情绪悲痛,一片凄凉的景象,李俊夫和工作组成员就 立下决心,要让老百姓开始新的生活。他一头扎进村子,跟村民一起滚打,滚着打 着,不知不觉就成了“山大王”。等到发现温文尔雅的自己也学会了粗口骂人,与 村干部称兄道弟,就觉得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村支书了。 “格拉子,这点委屈算个啥,只盯着鼻子底下,村民要你这个共产党员干什么。” “起来呀兄弟,不能坐着等政府救援,天落油炒面也得起早去捡、去收拾。” “别让我看到扑克麻将,我想闻到每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汗臭味。舒舒服服, 就想过好日子?门都没有。” “你这村长混蛋,村里人都在瞧着你,节骨眼上怎么能退缩。你这一哆嗦,群 众的心都凉了。” 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时连他自己都在发愣,“你是李俊夫吗?你怎成 了这样的口气?这是文化人的口气吗?” 李俊夫出生在湖南桃江乡村的一个教师家庭,重教重文的淳厚乡风和良好的家 庭环境,成就了一位品学兼优的现代学者。他的著作十分丰富,在母校中山大学就 摘取过多个奖项,至今仍然带着一群研究生。但现在他与一群农民混在一起,带着 农民改造家园建设家园,他也找到了当农民头的感觉。 村民们都服他管。甚至习惯了他的“骂法”,听着舒坦、有劲。有记者问秉里 村的村长,“这位兼职‘山大王’好像很凶,你不怕他骂人?”村长嘿嘿地笑, “说实话,开始有点怕。后来就觉得舒服了。没听到骂声反而像少了什么似的。” 在秉里村新建的村委会水泥坪里,有一天,李俊夫把村长拉到一旁,满脸严肃 地查问“功课”,像严厉的老师检查家庭作业。哪件事做得怎样,哪件事有没有落 实,还差什么火候,从村长三言两语中,他竟然能够了解到大概情况,并很快找出 毛病:“不行,你得抓住要点,把工作顺序调整一下,注意先后缓急。”奇怪的是, 村长也能从他的语言中听出名堂来,没有经过长期的磨合,断难有此默契。 临走,挂职“山大王”还给出新任务:“下一步,你得抓一抓感恩教育,全国 人民都在支援我们,拿的都是真金白银,血汗钱啊。过去我们学习不够,思想教育 长期缺位,趁这个时候补补课,从中也要树立起‘山大王’的威信,你才是真正的 ‘大王’,一定要从思想行动中树立起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