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已深,声讯台主持人晓雨正要下班,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里面传出一个非常 伤感的声音:“主持人你好,能不能和我聊一会儿,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没关系,请跟我说说,你遇到的是什么情况?”晓雨温柔地问道。她知道, 不是心理很郁闷的人,是不会打电话来作这样的心理咨询的,因为很多人都觉得这 是件非常难为情的事情。 “我……我爱上,不,应该说是跟上了一个人……”对方支支吾吾。 “是不是他已经有妻子了?”晓雨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是的,他已经有了妻子,还有小孩,而且……”她又卡壳了。 “怎么了,你慢慢说,别着急。”晓雨安慰她。 “他在外面还有几个女人……”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他呢?” “我……曾经很想离开他,但是他给我买了房子,养我和我的小孩,我没有一 技之长,离开他就没有办法生活了。”她长叹了一口气。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想不通呢?”晓雨心想,这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我……我发现他的钱来路不对。” 晓雨大吃一惊:“你是说他在干违法的事?”这样事情就严重了,难怪这女人 深夜打来电话,显然是经过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她静下心来,用了一个多小时慢 慢做对方的思想工作,女人逐渐缓和了情绪。最后她交代对方如果还有什么想不通 的,随时打电话。 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这个女人连续打了九次求助电话,经过多次交流,晓 雨明白对方是一个非常可怜无助的女人,很有可能已经卷入那个男子的犯罪行为中, 成为帮凶了。她想再这样下去肯定会出事,要想办法找到这个女人,给予她更多的 帮助。 这个可怜的女人就是韦兆平在柳州的情妇阿兰。阿兰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 庭,因为姿色出众,虽说没考上高中,却并不影响她在当地嫁一个相当不错的丈夫。 丈夫的家有楼房有铺面,生意稳赚不亏。从小就操持家务的阿兰把家里打理得井井 有条,第二年她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她万万没想到的是,丈夫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迷上了赌博,只要一听说哪里有赌 场,立即着了魔似的往那里跑。待到她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把家产赌得差不多了, 就连家里的铺面也输给了别人。她拖着孩子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他不要再赌了。 他一次次发誓要戒赌,却一次次旧病复发,越来越狂躁的他每次赌输回家就拿她和 儿子出气。地狱般的日子终于让她彻底绝望了,在娘家的支持下,她和丈夫离了婚, 只要了儿子的抚养权。 她带着儿子来到县城,租了间简陋的房子,然后去找工作。在遭了很多白眼之 后,她终于在一家按摩店找到了工作。第一天上班,她问老板要学什么技术。老板 说没什么复杂,在工作中现做现学就行了,按摩就是你按我摸,越放得开就越挣钱。 她心里感觉怪怪的,想跟其他技师学习,发现她们没有什么技术可言,整天就是浓 妆艳抹跟客人撒娇。她终于明白了这家按摩店是干什么的,赶紧收拾行李离开了。 在一个老乡的介绍下,她进了一家正规的按摩店干活,花了三百块钱跟师傅学 习了基本的按摩技术,逐渐适应了帮人按摩和洗脚的工作。 靠卖力气干活的日子真不是那么轻松的。按摩一个钟或者洗脚收费二十元,老 板和她对半分。客人最多的时候一天按十多个下来浑身几乎散了架,生意散淡的时 候一天只有两三个客人,整天看电视闲得发呆。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有的客人一大 把年纪黄土已经埋到胸口,却总是色迷迷地对她动手动脚,洗脚的时候有的人脚上 的病叫人直想吐却又必须忍着。每个月的工资交了房租水电所剩无几,晚上回到住 处躺下的时候,她总是情不自禁地问自己,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难道一 辈子就这样度过吗? 一个非常偶然的机会,她认识了韦兆平。那天有几个人来消费,正好她帮韦兆 平洗脚。看上去韦兆平像个成功的生意人,举手投足都带着自信和优越感。她没说 话,只是把工作做得很细致,偶尔两人目光对视的时候,他眼中的火花她读懂了。 洗完脚韦兆平还要点她按摩,旁边几个人起哄说老板看上她了。她的心莫名其妙跳 得厉害,手也微微有些颤抖。进包厢后,韦兆平说:“小妹,你辛苦了。”边说边 把一沓百元大钞塞到了她的手中…… 她就这样成了韦兆平的女人。在这个利欲横流的世界,像她这样一个带着孩子 的农村女人,还能指望过怎样的生活呢。只要有人能让她和孩子依靠,过上舒适一 些的日子,那就感谢老天爷开恩了,谁还管她是二奶还是三奶呢。 韦兆平在柳州市区买了一套三房两厅的房子给她和孩子,而且每个月给她几千 元的生活费。她与韦兆平过了一段同居生活后,对他的情况逐渐有了一些了解。韦 兆平并不隐瞒自己的好色,而且时不时把她和大老婆以及另外的情人叫到一起吃饭。 看着大老婆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她体会到了自己年轻的优势。由于她的歌唱得好, 韦兆平经常带着她在夜总会狂欢。有一天韦兆平对她说:“我们经常要到外面活动, 带着孩子不方便,没有人管也不好,这样吧,你把他交给老大来带,保证带得好好 的,不用你操这个心。”她愣神的工夫,韦兆平已经对老婆说,“阿娇,以后孩子 就交给你了。”说完把孩子推到了老婆身边。她刚想说什么,韦兆平阻止了她, “不要紧的,在哪儿不是一样,你什么时候想他了就过来。走,我们唱歌去。”然 后不由分说把她拉出了门。 那天晚上她心乱如麻,想不通韦兆平为什么会这样安排,生生就把他们母子俩 强行分开了。是的,一个人生活是方便,与韦兆平的同居更加肆无忌惮。可她毕竟 是一个母亲啊,孩子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过去生活那么艰苦,但是只要回家 看到孩子可爱的身影,听着他叫妈妈,就感到自己受的罪都非常值得,孩子就是母 亲的精神支柱啊。现在孩子不在身边,她感到自己的灵魂似乎失去了依托。她辗转 反侧无法入睡。想到韦兆平天天挥霍无度,可是自己跟他这么久,从来没有见他做 过什么正当生意,电话打进来的时候,他经常会到外面去接听,神秘兮兮的。他到 底在做什么生意呢? 第二天晚上韦兆平打电话给她,说他的伙计等会儿要送东西到家里,交代她接 到东西后马上放进壁柜里,特别强调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只有接到他的电话才 能交给其他人。 她听出了他口气中不同寻常的意味,心想这应该就是他做的所谓生意了,这到 底是什么东西呢?她心里充满了好奇。没有多久,她接到了韦海江打来的电话,说 他已经到了楼下。她赶紧下楼,从他手里接过一个黑色塑料袋。 就这点儿东西?她有些疑惑。进了房门之后悄悄摸了一下,里面是四块方方正 正的东西,肯定不是黄金白银。那为什么要藏得这么严实呢?刚才韦兆平一说,她 才知道他在装修的时候专门在鞋柜后面的墙壁里打了一个秘密壁柜,不注意是根本 看不出来的。她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悄悄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是几块黄色油纸 包装的东西。 “毒品!”她虽然不聪明,可也不是傻子。电视里面缴获的毒品就是这个样子 啊。原来韦兆平是个毒贩子,现在自己变成了他的帮凶,这间房子成了一个藏毒地 点,而自己的孩子变成了他们夫妇手中的人质。虽然她对毒品了解不多,可也知道 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啊。 她提着那袋毒品犹豫了很久,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她不想沾染毒品,不想让自 己的人生有任何风险,可她更不愿意放弃现在悠闲舒适的生活。现在她不用上班, 有房有车,每个月有几千块钱的花销,每天的生活由自己安排,看电视、打麻将、 逛街还有美容……再叫她回到过去那种帮人洗脚按摩挣苦力钱的日子,她受不了。 更何况,她的宝贝儿子还在韦兆平的手中。她终于颤抖着手把毒品藏进了壁柜里面。 就这样,她成了韦兆平在柳州市中转毒品的一颗棋子。韦兆平以为做了一段时 间她就会习以为常了,可是她的内心始终都在痛苦和矛盾的旋涡中挣扎。她想到了 自己的父母,哪怕贫穷一辈子都不愿意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一生无愧于心。当 年爷爷去世的时候家里买不起棺材,母亲带着他们几个孩子挨家挨户磕头求助,终 于筹到钱埋葬了爷爷。后来父亲到外地打工,过年回家的时候把积攒的血汗钱挨家 挨户还回去。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她,虽然被生活的艰苦几乎磨掉了骨气,却也保 留着几分清醒和良知。她时常在噩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会彻底崩溃,想找人诉说,可这样的秘密是不能和别人分享 的。为了缓解心理压力,她把电话打到了声讯台,让自己有一个倾诉的渠道。她越 来越觉得,这样的生活比过去那种艰苦的生活还要摧残人,而且到头来的下场极有 可能就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