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罗格一进屋子,看到姜山正在收拾行李,他后天就要去法国了。罗格问姜山走 后还回来吗?姜山摇摇头,一脸的沮丧,似乎已经对清源城彻底失去了信心。罗格 又问他,画院怎么处理。姜山笑着回答,画院已经以公司的名义,捐献给了清源城 的书法家协会。 罗格问姜山:姜总,您父亲一手创建的基业,您就甘愿放弃,这样离开吗?姜 山涩涩地一笑,道:先父与两位叔叔合力奋进,一手创办了栋梁集团。公司能有今 天,完全是靠着一股兄弟情义的凝聚力。可是如今,世事无常,这人情也直似纸薄 喽。我对公司已经心灰意懒。罗格道:姜总对李小姐的真情,着实让人佩服。是真 丈夫!姜山摇摇头一笑,倒满一杯威士忌给罗格,自己又倒了一杯,道:说起来, 是我辜负了倩文。罗格道:哦。这话从何说起?姜山道:倩文暗暗地喜欢了我很多 年,但是,我一直没有珍惜。直到倩文得了癌症,我方才追悔莫及。罗警官,你相 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吗?罗格尴尬地一笑,没回答。 姜山走到窗边,打开一扇窗子,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望着窗外道:如果有 鬼存在,我就向鬼发誓。如果时间能重新来过一次,我一定好好爱倩文,不让她再 受一点委屈,一定让她幸福。我若是做不到,就请鬼魂把我带到十八层地狱,让我 永世不得超生。如果能替换,我宁愿替倩文去……说着话,姜山已经成了泪人。罗 格无法想象,昔日清源城的传奇人物,竟然会在自己面前落泪。这使罗格对姜山多 了一丝敬意。英雄本色呀!此刻,姜山的两行冷泪,正迎风抖动。罗格对姜山说, 他可以放心走了。连环爆炸杀人案的凶手,已经到局里投案自首了。自己很快会查 个水落石出,让死者九泉有知,也能瞑目了。 姜山苦苦一笑,道:如果凶手早些下手,公司也许就不至于到今天这般田地了。 罗格道:只是不知道李倩文小姐受不受得了……姜山道:罗警官什么意思?罗格说 梅鹃到局里自首了。姜山点点头,说梅鹃是恨死了那三个人了。罗格道:张越之也 ……姜山淡淡一笑,道:哎,都是一个情字!罗格疑惑地道:情?怎么讲?姜山道 :罗警官回去看看他们的口供,自然就明了了。隐私的事情,我不便多说,毕竟, 梅鹃是倩文的母亲…… 她不是我的母亲,她不配做我的母亲。李倩文走了进来,对着罗格道:我早就 怀疑是他们了,他们之间的那点事儿,见不得人,却被人人都见着了。不知羞耻。 如果她要求见我,请您转告她,我没她这样的母亲。我就快死了,让她别惦记我。 罗格和姜山看了看李倩文,都哑住了。 回到局里,夏雪一见罗格,便禁不住兴奋地喊道:老罗,你去了哪里?梅鹃已 经交代了犯罪的全过程。老罗淡淡地一笑,道:哦,是吗?陶大可叼着一支烟,道 :老罗,梅鹃有个要求,她想单独见见你。罗格道:见我?正好,我也正想见见她 呢。夏雪道:老罗,你被张越之骗了,他只是个傀儡。罗格惊讶地望着夏雪,道: 傀儡? 李尚文汽车爆炸的案发现场,垃圾桶里的遥控器,一直是罗格心里的谜团。见 到梅鹃之后,谜底终于揭开了。梅鹃和张越之是同谋。按照梅鹃的计划,张越之把 炸弹和金玫瑰装进茅台酒里。到达东风公园时,张越之按照事先的安排,借上厕所 的缘由离开汽车。而此刻,梅鹃就藏匿在马路对面的胡同里,她手里拿着真正的炸 弹引爆器。炸弹是她引爆的。张越之扔进垃圾桶的引爆器,不过是为了转移警方的 注意力。他们把这起谋杀案做得天衣无缝。 罗格在讯问室见到了梅鹃,盯着梅鹃,道:杀死郑敏,张越之也参与了?梅鹃 摇摇头,道:杀郑敏,是我自己干的,张越之不知道。罗格继续问:谋杀钱一石和 万川,也是你的杰作了。梅鹃微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十分得意。罗格道:张越之也 没有参与吗?梅鹃点点头,道:张越之只参与了谋杀李尚文,其余的事情,我没叫 他参与。罗格问为什么。梅鹃微微一笑,罗格也笑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问 得很蠢。梅鹃说有了第一次,罗格等人的注意力就已经被转移了,所以就不需要张 越之第二次做戏了。做多了,反而容易出现漏洞。 罗格诡秘地一笑,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手段真是高明。梅鹃微微一笑, 道:谢谢,可以给我一支烟吗?罗格道:当然。把一支烟递给梅鹃,继续道:我印 象里,梅总喜欢抽混合烟,够劲儿,可是我们抽不起万宝路,烟的品质不高,你就 凑合点吧。梅鹃道:罗警官说笑了。罗格问梅鹃为什么要杀人?梅鹃冷漠地说,口 供里写着呢,让罗格自己去看。罗格道:对不起,我想听您再讲述一遍。梅鹃突然 眼神诡秘地盯着罗格。罗格继续道:可以吗?梅鹃掐灭烟,点点头,冷冷地道:当 然。 梅鹃杀死郑敏是出于恨,她的恨,并不是因为郑敏独占了李尚文,是因为她独 占了李尚文的钱。李尚文在外面的女人多了,梅鹃一一计较,也计较不过来啊。梅 鹃习惯了,不再管李尚文的破事儿。但是,有一点她是十分清楚的。女人的问题上, 李尚文可以恣意胡闹;钱的问题,就丝毫马虎不得了。梅鹃已经和李尚文签了书面 合同,请律师法律公证了。如果李尚文和梅鹃离婚了,李尚文的财产将分给梅鹃一 半。梅鹃自以为这一步棋走得很高明,却不料被郑敏给算计了。从那一刻起,梅鹃 不再觉得,郑敏只是比自己年轻、漂亮,她的聪明,令梅鹃不得不小心应对。公司 渐渐被搞垮了。后来,梅鹃明白了。原来,李尚文、梅鹃和钱一石是一伙的。他们 算计了栋梁集团,算计了姜山和万川两个股东,也算计了自己。李尚文的钱,神不 知鬼不觉地被划走了。也就是说,此刻,李尚文如果和梅鹃离婚,梅鹃已经分不到 多少钱了。李尚文的钱和公司大部分的钱,已经被他们转移了。梅鹃为此和李尚文 大闹了一场。这一次,她没占到半点便宜。李尚文第一次如此的猖獗。梅鹃回忆说, 当时自己狠狠地指着李尚文的鼻子骂:李尚文,你搞小狐狸精就罢了,竟然把钱… … 李尚文怒吼道:不要小狐狸精小狐狸精地喊,用不了多久,她就是李太太了。 而你,愿意做张太太、王太太还是孙太太、赵太太,或者是别的什么太太,都由你, 与我没关系……说到这步田地,多年的恩情,算是断绝喽。梅鹃的眼睛微微红了。 罗格想,以梅鹃的性子,怎么会善罢甘休呢?也许,梅鹃也觉得理亏了吧。李 尚文可以在外面找女人,梅鹃不也一样可以在外面找男人吗?罗格想问,却难以启 齿。梅鹃不在乎,爽快地把话说开了。梅鹃道:李尚文的话说得不错。我爱上了张 越之,他也爱我。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称呼我张太太。我心甘情愿给张越之 当太太。罗格道:张越之帮你谋杀李尚文,就是因为他爱你?梅鹃道:大概是吧。 总之,是我害了他。欠他的,来生再还吧。我最后的愿望是,能再见见我的女儿。 罗格告诉梅鹃,李倩文不肯见她。梅鹃冷冷地说这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她了 解自己的女儿,和自己有一样烈的性子。她问罗格,李倩文没有什么话请他转告自 己吗?罗格呆呆地望着梅鹃,久久没有开口。梅鹃神情失落地道:不用麻烦你了, 我知道她说的什么。我的女儿,我比谁都了解。 罗格道:她知道你和张越之的事情。梅鹃终于忍不住落泪了。梅鹃道:恐怕, 我以后再也见不到……此刻,梅鹃已经成了泪人。她就像一座耸立的山峰,顷刻间 倒塌了。罗格道:别绝望,你们能见面的。梅鹃一愣,眼神硬硬地望着罗格。罗格 道:事情不像你说的这般绝望,我们现在还不准备起诉你。说着话,罗格微微地笑 了。梅鹃发现,罗格每次的笑,都越加的诡秘,仿佛隐含着什么秘密。她的心里一 阵阵发毛,发空。 深夜寒冬,雪花又影影绰绰地飘起来,弥漫了整片天。罗格拨通了夏雪的电话, 道:喊上陶队,府韵居见。我请客。罗格走到街上,雪已经有了一指厚。夏雪问罗 格:老罗,梅鹃和张越之已经交代了,现场的证据和动机也表明,他们就是杀人凶 手。你还在怀疑什么?罗格道:我没有说他们不是杀人凶手啊。夏雪蹙着眉头道: 你为什么阻止陶队起诉梅鹃和张越之啊? 罗格突然转变话题:李倩文真是可怜。夏雪道:老罗什么时候懂得怜香惜玉了? 地球上,每天因为绝症死亡的人,数以万计,你怎么……罗格的眼神突然软了下来, 道:李倩文可怜,不仅仅是因为她得了绝症。而是她……夏雪眼神郁郁地望着罗格, 道:你调查了李倩文?罗格点点头,刚要说话,被一阵火车的轰鸣声盖住了。距离 府韵居几十米外是一条铁路,正有一辆火车驶过。此刻,陶大可带着一身仆仆的风 尘赶到了。陶大可问罗格:老罗,梅鹃和张越之已经交代清楚了。你还有什么疑问, 为什么……罗格突然冷着脸道:陶队,你又要牙疼了。梅鹃和张越之不是真正的凶 手。凶手另有其人。陶大可和夏雪同声道:什么!罗格道:我们忽略了一条重要的 细节,郑敏的照片上…… 次日上午,风雪漫天。罗格从营业大厅缓缓走了出来,他仰头朝向天,长长舒 了口气。他想,应该打电话给陶大可和夏雪了。罗格拨通了夏雪的手机,喃喃了几 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道:正好赶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