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10年元月21日,中越两国边境地区公安首脑紧急会晤后的第三天,边城凭祥 发生了一起劫车杀人案件。这起突发事件,使酝酿已久的“猎枭行动”大大提速。 这一天是农历腊月初七,“大寒”节气的第二天。由于寒潮南下,地处亚热带 的边城凭祥朔风凛冽,气温降至5 摄氏度以下,遭遇了40年来罕见的严寒。下午6 时许,天色渐暗,在火车南站候客的刘韶光见乘客寥寥,正想开车回家吃晚饭,一 个穿着黑色带帽领的羽绒服、浅蓝色大号口罩遮住大半张脸的男人靠近他的出租车, 敲打玻璃车窗。他摇下车窗,问了一句:“去哪里?”黑衣人并不搭话,自己开了 车门,坐到副驾驶位置,关上车窗,摘下口罩。刘韶光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惊讶 地说:“是你!”黑衣人似乎不想多解释,只吐出几个字:“走,去龙州。” “去龙州?走高速还是走边境公路?”刘韶光小心翼翼地问。 “走边境公路。”黑衣人不容置疑地下令。 刘韶光不敢多问,迅速把车开出火车站,朝边境公路方向驶去。 几乎同时,傅小明接到报告:“傅大,傅大,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男子上了刘韶 光的出租车,朝边境公路方向去了……”傅小明下令:“跟上去,适当保持距离。 注意别让他发觉。” 对刘韶光实施24小时全天候秘密监控,已经进入第五天,一直没有发现异常情 况,专案民警已经有了“师老兵疲”的感觉。由于职业的关系,刘韶光一天的活动 很没有规律,在家睡觉的时候很少,整天开着车在市区、火车站、汽车客运站来回 转悠,饿了就在路边大排档吃卷筒粉,困了就放倒驾驶椅靠背打盹儿。他倒自由自 在了,却苦了跟踪的民警。民警们基本上是如影随形,他人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他 上厕所,得在外面候着;他在车上打盹儿,都听到了鼾声,还得不眨眼珠地盯着, 生怕他眨眼工夫蒸发掉了。 10分钟后,刘韶光的红色“桑塔纳”出了市区,开上边境公路,向龙州方向而 去。一直保持200 米距离尾随在后的彭涛向傅小明报告:“傅大,目标正沿边境公 路朝龙州方向而去。”傅小明叮嘱:“跟紧,不要让他脱离视线。” 彭涛刚回了句“明白”,就发现前方的红色“桑塔纳”像醉汉一样忽左忽右摇 摆,险象环生。彭涛对助手小郭说:“看出来没有,刘韶光车里好像出了问题。” 小郭也看出来了:“车里人好像在争夺方向盘,莫非碰上劫匪了?”彭涛刚对着对 讲机说了半截话:“傅大,情况有点不对头……”目标瞬间在前方弯道消失。待跟 踪车驶过弯道,才发现红色“桑塔纳”侧翻在路右侧排水沟里,车头撞在护坡上, 前挡风玻璃已粉碎,车盖后翻,但引擎还没熄火,车子像一头受伤的怪兽呜咽着, 却无法动弹。 “傅大,出事了,你赶快来!”彭涛来不及多解释,便紧急刹车,两人拔枪在 手,迅速靠近目标。透过破碎的窗玻璃往车里看,两人不禁大吃一惊:刘韶光浑身 是血,昏死在驾驶座上,而黑衣乘客却不见了踪影! 撬不开变形的车门,彭涛干脆从豁了口的前窗钻进去,与小郭一里一外,把昏 厥的刘韶光抱出车外。此时天色已暗,刘韶光胸部以下血迹斑斑,根本看不出伤口 在哪里。彭涛干脆用手在他身上摸索,感觉他的胸口和右腹部各有一个伤口,还在 往外冒血。彭涛忙叫小郭拿来备用急救包,按照在警训班学到的急救常识,对伤口 进行紧急处置。这时,傅小明带两辆警车、六名民警及时赶到。问明情况后,让一 名副大队长带两名民警护送刘韶光到医院抢救,其余六人分三个小组,在出事地点 方圆300 米内进行搜索。搜了半个小时,一无所得,夜幕已把大地罩得严严实实。 傅小明注意到,出事路段右侧属自然保护区,数十平方公里内都是遮天蔽日的原始 森林。左侧不到50米就是国境线,因久旱无雨,平时流水潺潺的界河已接近干涸, 河床里裸露着灰白色的鹅卵石,不用脱鞋就能涉河而过,凶手往任何一个方向逃跑, 都能够轻而易举地摆脱追击。 傅小明赶往凭祥市人民医院。在急救室门外,他看到了于靖。傅小明说:“我 看这事有点蹊跷。”于靖点点头:“不止你有这种想法,回头我们再商量一下。刚 才我跟医院了解了情况,刘韶光身上有两处锐器伤,都在致命处。因为天气冷,穿 着较厚,没有对心脏和肝脏造成太深的损伤。但由于流血过多,已经失血性休克, 还没有脱离危险。”傅小明有点着急:“于局,刘韶光对我们来说太重要了,无论 如何不能让他死!要输血,刑侦队有的是棒小伙,随他们抽!”于靖苦笑:“我已 经向医院表达了这个愿望,医院答应尽最大的努力抢救。但是,最后能否救活,还 得看他的运气和我们的造化。” 傅小明安排四名刑警轮班守护,并指定由彭涛带队。“彭涛你给我听清楚了, 二十四小时睁大眼睛,不能有任何疏忽懈怠。如果出事,没什么可说的——提头来 见。” 回到局里,已经是深夜11点多钟,着急上火的傅小明毫无睡意,守着电话机, 等候医院抢救的结果。于靖泡了一杯浓茶,到刑侦大队办公室来陪他。傅小明接上 在医院不便展开的话题:“于局,我怀疑这不是一般的劫车案,而是又一次杀人灭 口。” 于靖说:“说说你的想法。” 傅小明说:“杀人劫车案件这几年较少发生,主要是我们加强了打击防范,并 且加强了对出租车司机和机动车驾驶员的安全教育。一般情况下,夜间出中长途, 司机出于安全考虑会拒载,实在推不掉,也会跟同行或亲属打个招呼,以防不测。 但据监控民警反映,刘韶光当时表现很主动,黑衣人一上车就走,显然他对这个不 速之客并不陌生。这是第一个疑点。第二,过去发生的劫车案,案犯选择的目标首 先是较易对付的女性司机。如果是男司机,通常是二对一甚至三对一,以保证在力 量对比上占绝对优势。刘韶光正当壮年,身强力壮,黑衣人敢于单挑,说明他有极 强的自信,非寻常见财起意的盗贼可比。凶手在搏斗中准确出刀,并能在高速行驶 的汽车里从容脱身,这样不凡的身手我们已经在钟毅翔坠车现场领教过。最大的疑 点是,我们在18日刚刚举行完双边会晤,仅隔三天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恐怕不是 时间上的巧合,而是抢在我们动手之前灭口。” 于靖说:“你怀疑问题出在这次会晤上?” “不是怀疑,是肯定。” 于靖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他记得很清楚,对阮氏莺产生疑问的事,是 在2009年11月30日会晤时向越方通报的,不久就发生阮氏莺和钟毅祥先后被灭口事 件。后来通过技术鉴定,认定两人都死于“巴甫洛夫鱼露”。元月18日会晤时,于 靖曾犹豫过是否将刘韶光的情况通报对方,但又考虑到兄弟之交需坦诚相见,无端 猜忌不利于双方的合作,最后还是有保留地表达了这层意思,不想三天后就发生了 杀人劫车事件。此事刚好反证会晤已经触到对手的痛处,对手已经感觉到巨大的威 胁,无奈之下故技重演,再出灭口下策。“长髦蜥”即变色龙,为了隐蔽自己、躲 避天敌,全身色彩可随周边环境而变化。于靖想,这个凶狠残忍而又善于隐蔽的 “长髦蜥”即使不是会晤代表中的一人,也是W 县警方有相当地位、能够接触核心 机密的人。他首先排除的是黎德松。交往数年,他深知黎德松是位忠于国家、清正 廉明的布尔什维克,是值得信赖的朋友。于靖没有犹豫,果断拨通了热线电话。听 了于靖的情况通报,黎德松说:“于局长,你通报的情况很重要。不瞒你说,我们 也发现了一些问题,正在采取必要的措施。由于我们的某些失误给你们带来麻烦, 我表示遗憾。同时请你相信,我们会一如既往、不遗余力地配合你们的工作。打击 犯罪是我们共同的责任……” 元月22日早上,于靖接到医院报告,经近12个小时的抢救,刘韶光的伤势得到 控制,基本脱离危险,但还需加强观察,防止反弹。于靖指示傅小明,由他亲自担 纲,加强对伤员的安全保卫工作。 中午,武铁军跟公安厅专家组来凭祥。听了情况汇报,他们一致同意于靖对案 情的分析及对形势的估计。“老爷子”说:“要设法夺回主动权,何不将计就计?” 专案组的思路豁然开朗。 下午接到报告,刘韶光的伤情已基本稳定,于靖决定着手实施“将计就计”策 略。黄昏时分,急救室红灯闪烁,医务人员一阵忙乱。10分钟后,一具蒙着白被单 的尸体被推进太平间,医院对外宣布:刘韶光因伤情过重,抢救无效,于2010年1 月22日19时10分死亡。与此同时,一辆经过改装的商务车由四名便衣警察护送,悄 悄地从太平间侧门把已基本恢复神志的刘韶光转移到一个秘密地点。 待一切安排停当,于靖立即拨通热线,向黎德松通报“刘韶光抢救无效死亡” 的情况,要求黎德松在一定范围内公布这一信息。黎德松心领神会:“放心,我知 道应该怎么做!” 元月23日,在南宁一家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已完全恢复神志的刘韶光接受了第 一次讯问。 刘韶光的交代揭开了一个类似“无间道”的秘密。 三年前一个春日,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刘韶光认识了一位境外来客。那天, 他像往常一样早早在浦寨商贸城街上候客,一位肤色黝黑、留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 上了他的车,说去凭祥市区××宾馆。来客虽然讲一口流利的桂西南白话,装束也 像个内地来边境做生意的小老板,但刘韶光一眼就看出他是越南人。出于职业习惯, 刘韶光并没有多问,不到半个小时,就把乘客送到××宾馆。客人下车时给了他一 张五十元面值的人民币,并且不待他开口,就声明不用找钱。他想:这下碰上财神 爷了。 下午2 时多,刘韶光刚把一位乘客送到火车站,就有人打他的手机:“刘师傅, 请到××宾馆来。”他很快把车开到××宾馆,发现叫车的还是早上那位越南客人, 让他送到友谊关。一回生,两回熟,他问客人做什么生意,客人很谦虚,说“小本 经营,不值一提”。下车付费时,客人给的是一张粉红色的领袖头像,还是声明不 用找。他愣了半晌,开这么多年出租车,还没有见过出手如此大方的客人。 此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位挥金如土的越南老板又多次租乘刘韶光的车, 每次刘韶光都是随叫随到,俨然成了他的私人司机。一来二去,两人成了无话不谈 的朋友,刘韶光惊异地发现他原来是本家“兄弟”:姓刘,叫刘文辉,越南华侨, 在谅山市经商。“认祖归宗”后,两人即以兄弟相称,刘文辉才告诉刘韶光,自己 长期从事边贸生意:把越南的土特产销到中国内地,再从中国进口家电和日常用品, 每个月都要在越南和中国之间来回跑几次,很累。还说,公司打算在凭祥办个中转 站,聘一个总代理。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他觉得刘韶光为人忠厚可靠,是总代理 的合适人选,但不知老弟是否愿意屈就?这个信息对刘韶光而言,无异于天上掉下 个大馅饼。他以为遇上了贵人,发财的时候到了。但想到缺乏资金,这辆出租车还 是向银行贷款买下的,觉得很为难。刘文辉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松地说不用他 现金入股,只需把他在市区的住宅稍加修葺,暂作货栈,就算他10% 的股份。到时 他也不用再开出租车了,雇几个伙计,他只消动动嘴皮子就行。刘韶光自然喜出望 外,当面应允。刘文辉则说这事他说了不算,得请示董事长同意,但估计问题不大, 让刘韶光静候佳音。刘文辉回去两天,就打来国际长途,说大功告成,董事长让他 今天过境,在W 县县城会面,签订合同。刘韶光不敢延误,当天从丛林小道越境顺 利到达W 县县城,刘文辉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在一家接待过境游客的宾馆里,刘文 辉拿出一式两份合同,让刘韶光在指定位置签名按手印。合同书是用越文打印的, 刘韶光能用越语日常会话,却看不懂越文。刘文辉见他有些迟疑,便用桂西南白话 把合同书上的条文翻译过来,无非是双方合作的权利义务之类。刘韶光打消了顾虑, 爽快签字画押。交换合同后,刘文辉交给他一张贴着他照片的旅游签证和一个密码 箱,让他天黑前从友谊关入境,并说自己要赶回谅山向董事长复命,明天中午前再 到凭祥跟他张罗开店事宜。刘文辉离开不到10分钟,刘韶光提起密码箱正要离开宾 馆,两名穿制服的越南公安突然出现,命令他打开密码箱接受检查。刘韶光拿出旅 游签证和合同书,说明事由,并说密码箱是朋友托他带回凭祥的,他不知道密码, 无法开箱。一个身材瘦削、长着一对瘆人枭眼的公安人员接过签证和合同书看了一 下,便冷笑道,签证是假的,××贸易公司是跨国贩毒团伙,刘文辉是正在通缉的 贩毒分子。刘韶光惊得魂飞魄散,可恐怖的事情还在后头。“枭眼公安”三弄两弄, 不怎么费事就打开密码箱,箱子里有一套西服,西服下面的夹层里,平铺着六盒用 防水纸包装的“双狮地球”牌四号海洛因。 刘韶光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被戴上镣铐,关进阴暗的单人牢房。他知道上镣铐 是死刑犯才能享受的待遇。携带海洛因2000克,按照中国刑法,枪毙20次都够了。 他有天大的冤屈,但是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谁相信他的话?又有谁愿意为他说 话?第三天,“枭眼公安”什么人也不带,独自一人来提审他,劈头就问:“你想 死还是想活?”他睁开被打得红肿的眼睛,却没有回答,心里想,死活难道还由着 我吗?“枭眼公安”没有生气,用关切的口气说:“我们知道你有两个还在读书的 孩子,妻子是下岗工人,家庭离不开你。对此,我们深表同情。但你犯的是杀头的 罪,要想保命必须有重大立功表现,这一点无论在越南还是在中国都是一样的。现 在有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刘韶光又看到了一线生机,便 说只要能救我一命,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枭眼公安”拿来 一张越文打印的表格,让刘韶光签字画押,就这样,他成了“枭眼公安”的“线人”。 第四天,“枭眼公安”亲自开车把他送到友谊关对面的边防检查站,警告他以后要 老老实实服从派遣,充当“卧底”。如果有二心,他加入国际贩毒组织,携带大量 毒品入境的相关证据就会转交中国警方。当天下午,刘韶光被当做“非法入境者” 遣送回国。 重回故土,刘韶光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重操旧业,每天开着出租车在市 区游弋,梦想逮住刘文辉问个究竟,可是刘文辉就如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此时,他才隐约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后悔已经晚了,只能听天 由命。所幸的是,回来半年多,“枭眼公安”并没有找他麻烦。但太平的日子没有 维持多久,2009年7 月10日上午,一名戴墨镜的瘦削乘客在浦寨上了他的出租车, 说到凭祥市区。车开出不到一公里,这位不苟言笑的乘客突然用熟人的口气问: “怎么样,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吧?”他未及回答,乘客慢慢摘下墨镜,露出一对泛 着幽绿光芒的瘆人枭眼。他才大吃一惊,声音有点发颤:“是你……”“枭眼公安” 让刘韶光把车开到中国电信某网点,拿出1000元人民币,要他买两部“情侣套餐” 包月小灵通手机,郑重交待他,这两部手机专用于两人之间的联系,不经允许不能 往外打。按照内部规定,刘韶光的代号为“穿山甲”,从这个月开始,每月的“特 情津贴”3000元人民币会按时打入刘韶光的账户。“枭眼公安”就在市区与刘韶光 分手,临走时特别提醒:有事我会主动找你,而且在任何地方我都会找到你。虽然 是大热天,刘韶光却感到脊背上一股寒意迅速扩散,手脚冰凉。 奇怪的是,两部小灵通启用后,刘韶光一月不落按时交费,却总共只接过三次 电话,当然都是“枭眼公安”打来的。前两次都是简单问候后提醒他二十四小时开 机,不准关机。虽然没有见面,但刘韶光心里清楚,“枭眼公安”离他不远,极有 可能蛰伏在他身边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因为这两部小灵通只限于本市使用,超出 服务区就无法接通。2009年12月20日晚10时许,他接到“枭眼公安”的短信:“晚 10时40分在浦寨停车场见面”。当时他正好送一位客人从凭祥市区到浦寨,接到短 信后不敢耽误,立即把车开到停车场等候。10时40分刚到,“枭眼公安”鬼魂般悄 然出现在他面前,上车后只说了两句话:“去××夜总会。从今晚起,两部小灵通 停止使用。”没有说明理由,刘韶光也不敢多问。到××夜总会停车场,“枭眼公 安”下车后让刘韶光立即离开,刘韶光不敢违抗,把车开上大街。但他总觉得“枭 眼公安”形迹可疑,在好奇心驱使下,把车泊在路边阴暗处,步行回到停车场窥视, 刚好看到“枭眼公安”在一辆先一步停在那里的银灰色小轿车旁,与一名身材高大 的男子交谈。那名高大男子背对灯光,面对自己,距离30米左右,看得不太清楚, 却有点面熟。两人很快上了车,开出××夜总会,躲在一边的刘韶光看清了银灰色 轿车的车牌号为“桂F86 ×××”,才想起高大男子是华越家具公司经理钟毅祥。 “枭眼公安”找钟毅祥干什么?莫非姓钟的跟自己一样,也是“枭眼公安”的“卧 底”?刘韶光百思不得其解。几天后,传出华越公司浦寨专卖店女经理和钟毅祥双 双被害的消息,钟毅祥死得更离奇,在宁明通往爱店的边境公路上车毁人亡。刘韶 光联想到那晚上目睹的情景,就断定凶手不会是别人,而是“枭眼公安”。可是, “枭眼公安”为什么要连夜过境杀人,他到底是白道还是黑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他 的下一个目标?刘韶光越想越害怕,他觉得自己已经身陷一个罪恶的沼泽,越挣扎 就陷得越深,灭顶之灾随时都会降临。 再见“枭眼公安”是整整一个月以后。元月21日傍晚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 刘韶光的一生。认出“枭眼公安”的一刹那,他就寒气彻骨,说话舌头发硬。他不 敢抗令,也没有分辩,顺从地把车开上边境公路。半路,一直缄默无语的“枭眼公 安”开口说:“最近公安找过你吗?”他老实回答:“没有。”“枭眼公安”笑了 :“你可能还不知道,对我隐瞒可没有什么好处!”他心跳加速,仍强装镇定: “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隐瞒您……”到一个僻静处,“枭眼公安”说:“靠边停 一下,我要方便。”他嗅出了杀气,知道到了生死关头,第一次没有顺从:“这个 路段不好停车……”他反而加大油门,车子发疯般向前蹿。这时候,他多么希望前 方会车或者后面超车。他下了决心,一有这样的情况,他会主动迎上去,制造交通 事故,这是自救的唯一方法。“枭眼公安”显然看出了他的企图,气急败坏地吼道 :“停车!停车!”还要抢方向盘和手刹。他奋力抵抗,轿车忽左忽右,速度却没 有减。过一个弯道时,他发现一道亮光从后面刷地出现,立即判断有车尾随,而且 距离不远,脚下一松,慢慢减速,等待奇迹出现。“枭眼公安”同时发现这一情况, 不敢再耽搁,说了句“对不住了兄弟”,闪电般朝他胸口和右下腹捅了两刀,然后 敏捷地跳出车门。 讲述完这段惊险的经历,似乎耗尽了全身的能量,刘韶光疲惫地靠在垫高的枕 头上大口喘气。傅小明从皮包里拿出一张五寸大的彩色照片,那是两天前两国公安 代表会晤时的合影,递到刘韶光面前:“你仔细看看,上面有没有这个人。”刘韶 光睁大眼睛,突然条件反射一般浑身发抖——那对瘆人的枭眼太明显了!他指向其 中一人,肯定地说:“就是他!” 傅小明不露声色:“你能肯定没有看错?” 刘韶光心有余悸:“我没有看错,那对枭眼太可怕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