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查铁典是一个很会动脑子而且喜欢动脑子的人,遇到任何问题时都善于琢磨。 此刻他也是这样,当发现一条路走不通时,就召集三名组员开会研究,说咱们回顾 一下案情和相关材料,看能否从中找到之前没有发现的破案线索。三名组员虽然不 是原国民党首都警察厅的刑事侦查精英,但好歹也都参与过一些刑案的侦查,大伙 儿凑在一起聊着聊着,也不知是哪位先开的头,反正是觉得发现了问题。 这个问题如果不仔细留意,那倒还真会一滑而过。那是查铁典去水西门派出所 了解关于被“鬼手大怪”伤害致死的腾大根的情况时所留下的印象,当时户籍警拿 出了死者家属前来注销户口时留下的登记材料,上面对于腾大根的死因说是“暴病 不治”。那时的调查没有完整的一套应当怎么怎么做的程序规定,所以查铁典也没 有要求派出所方面给他一份抄件,但是,他是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的。查铁典将当 时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另外三个刑警听着,不知是谁忽然提出:“暴病不治”是什 么意思?死者腾大根的情况不应该是“暴病”啊,他应该是“被人伤害,不治而亡” 嘛。 这一说,所有人都觉得终于发现了问题。这个情况似乎反常啊,是家属去派出 所报死亡时没有说清楚死亡原因呢,还是说清楚了,但派出所记录的那位警员没有 如实记载下来?这是一个问题,必须调查清楚! 于是,查铁典就叫上刑警邓德龙一起去水西门派出所。当时全市公安系统都知 道市局已经成立了专案组,正在全力侦查“鬼手大怪”案件,所以派出所方面很是 重视,所长亲自接待了他们。查铁典说了来意,所长便唤来了负责户籍登记的那二 位警察,让他们直接解答专案组刑警的问题。 这两个警员,一个是留用下来的老警察,另一个是解放后新吸收进公安队伍的 地下团员身份的女青年小何。 小何想了想,说那天是死者的妻子张秀英前来办理户口注销手续的。张秀英哭 哭啼啼地说她的丈夫昨晚吐血身亡了,她按照政府规定前来注销户口。小何于是便 问你丈夫生了什么毛病?去医院看过没有?张秀英答称也不知生了什么毛病,没去 医院看过,原以为自己吃些中药会好的,没有料到昨晚忽然吐了大量血之后就咽了 气。当时的人均寿命很低,经常有人这样上一夜好好地睡下,到次日就永远起不来 了,派出所方面对此也不以为奇。于是小何就根据张秀英的陈述在登记册上记下了 “暴病不治”,注销了户口。 如此看来,关于“暴病不治”之说的责任应该是由死者家属来负的。查铁典心 里就产生了一个疑问:张秀英为何要故意隐瞒丈夫受到“鬼手大怪”的伤害后不治 而亡的事实呢?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张秀英的这种隐瞒似乎又不是坚持到底的, 当初他登门调查时,张秀英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说,丈夫腾大根是在去夫子庙赴宴时 遭到一个黑衫男子的“搀扶”后受伤吐血乃至不治身亡的。这又应该怎么理解呢? 答案似乎应该是:如果向派出所如实道明腾大根的死因,可能会出现对她不利 的后果。而对于市局刑警,张秀英觉得没有必要隐瞒死因,所以就如实而言了。 派出所会对张秀英产生什么不利后果?看来只有户籍方面的情况了。 查铁典于是向女警小何提出要查看一下死者腾大根当初登记户口时的原始记录 材料。小何就让那个留用老警察找出了腾大根生前所住的那个街坊的户籍档案,那 还是国民党时期的首都警察厅经办的材料,已积满了灰尘。小何拿来抹布,抹了几 次才把那上面的灰尘去掉。查铁典找出了户主为腾大根的那份档案,翻开一看,腾 大根是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4 月26日入籍水西门这边的,当时就“携妻一名张 秀英,十九岁”,估计可能结婚不久,还没有生孩子。据档案载明,在这之前,这 对夫妇是住在大校场路小磨巷的。三年后,张秀英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腾小虎; 又过了一年,生一女孩,取名腾小凤,前来当时属于汪伪政权管辖的警察署申报了 户口。 查铁典因为心里已经对这个家庭的户籍材料心存疑窦,所以此刻面对着这份档 案,虽然看不出什么毛病,但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这时,那个老警察过来问是否还 需要其他街坊的户籍档案材料,他去找出来。查铁典递给他一支香烟,对方在接的 时候一不留神把放在旁边的那沓档案碰了一下,因为有尺把厚,一部分就掉落到地 板上了。两人便把地上的档案捡起来,按照封面上的序号整理排列。这时,查铁典 做出的一个举动使他有了意外收获。 事后回忆,这个举动纯属无意:档案没用蜡线在左侧沿口装订成册,而只是从 左上角打的一个小洞里穿过后拴了个结。这样简易装订的档案,掉落地下后再捡起 来难免有些乱。查铁典的这一举动就是把乱了的档案页归位复原,于是迷宫之门就 现出了一条缝:他发现手头这份档案的格式、字样跟之前腾大根的那份似乎不同。 查铁典是个细心人,又有喜欢琢磨的习惯,于是就把腾大根的那份档案跟手头这份 进行比照。果然,两份档案的铅印内容无论在格式还是字样上都有不同,用出版行 业的话来说,就是不同的两个版本。 同类印刷品有两个版本的情况有时会出现,就拿眼前的户籍档案版本来说,第 一个版本用光了,去印制第二个版本,也许承接这一业务的印刷厂正好没有跟第一 个版本一模一样的铅字,或者警察厅方面去谈业务的人要求改动一下格式字样,印 刷厂方面就会弄出第二个版本来了。但此刻的问题是,从档案登记的户口入籍时间 来看,这两个不同版本的户籍档案是同一个月登记的。这就不得不使人觉得难以理 解了。 查铁典又翻阅了另外一些档案,发现无论时间在腾大根那份之前或者之后的, 只要是那几年里的,都跟腾大根那份档案的版本是两样的。于是,他就问老警察这 是怎么回事。老警察看了看说,这份档案不是民国二十五年做的,那时我们不用这 种式样的材料纸,这种式样的材料纸是抗战胜利后才印制的。 查铁典又仔细看了看腾大根那份档案上的钢笔墨迹,豁然开朗:墨迹色泽是一 样的,所以这家子为什么大小四口人其实是同一天登记的,并不是如档案中所记载 的先有腾大根、张秀英夫妻入籍建立户口,然后过三年有了儿子腾小虎,又过了一 年又有了个女儿腾小凤,而是在抗战胜利后的某个日子同一天一次性记载进档案的。 腾大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他在几年后又离奇受伤,不治身亡?这两者之间似 乎是有一根纽带联系着的,找到这根纽带的连接环节,可能就是“鬼手大怪”作案 的动机了。至于其他人的受伤,暂且先不去管他,以后捕拿到“鬼手大怪”那厮后, 自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查铁典于是决定先查眼前的这份档案,问那老警察:“这份档案材料当时是谁 经手办理的?” 老警察指着档案牛皮纸封面上那龙飞凤舞无法辨认的签名:“是这个人——王 纪陵。” 这个王纪陵此刻在哪里? 王纪陵在解放后军管组进驻分局后被清退回家了,因为他是汪伪时期的一个汉 奸身份的高级警官的连襟,尽管没有听说做过什么犯法的事情,但领导说他“历史 不清白”,就把他清退了。清退之后,听说他回家养老了。 王纪陵家住哪里? 老警察说不上来。但他知道分局有一位姓钟的留用警察跟王是邻居,就打了个 电话去打听,得到的答案是:王纪陵家住秦淮区钞库街“大力烟纸店”楼上。 查铁典、邓德龙当即前往。王纪陵是个年近六十的小老头,气色很差,但脑子 倒还不错。一说到腾大根那份档案,只稍稍想了想就点头了:“有的!有的!有这 事儿,是我经手办理的。那是抗战胜利第二年春天的事儿。” 据王纪陵说,当初这件事是这样的—— 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4 月的一天,王纪陵去警察署上班,署长陪同警察厅 的一位姓刘的不知什么科的科长走进他的办公室,说老王这是厅里的刘科长,有桩 事情你替他办一办。那位刘科长比较客气,坐下后先递上了一支香烟,还顺手用打 火机替他点上。话不多,没说什么子丑寅卯作为开场白,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 条放在王纪陵面前:“老王,麻烦你按照这上面写着的内容制作一份户籍档案。” 王纪陵一看,这张纸条上写着腾大根、张秀英、腾小虎、腾小凤四人的姓名、 出生日期、籍贯、互相之间的关系以及两个地址——一个是水西门升州路那里腾大 根的实际居住地,另一个是大校场路小磨巷的原居住地。刘科长指着那两个地址说, 你给记载下来,是从大校场那边迁入水西门这边的,迁入的时间放在十年前的某一 天就可以了。 这种事情,对于旧时吃警察饭的来说,实在算不上一桩什么了不得的麻烦事, 况且有警察署长的指令在前,所以王纪陵立刻给对方办了,还当场发了户口本,上 面的时间是按照档案里的记载写的。 刑警记下了刘科长这样一条线索,接下来就是了解这个姓刘的是怎么一个人了。 国民党的首都警察厅就是解放后军管会接管后组成的南京市公安局,所以专案组往 下就不必出门调查,就在自己局里了解即可。回来的路上,查铁典就问过邓德龙, 你是原国民党首都警察厅的,知道刘科长吗?邓德龙摇头,说没有听说过。返回市 局后,查铁典又问了关扬铭、黄聪两人,他们竟也没听说过。查铁典就觉得有些奇 怪了,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担心,寻思好不容易寻觅到的线索别断了。于是就去查了 留用人员的名单,里面没有一个姓刘的曾担任过国民党首都警察厅什么科长或者副 科长之类的人。 再往下,那就是向警龄长一些的留用警察打听了,一连问了好几个,最后问到 了一个穿警服但什么警察业务都不懂而只会算账的财务人员,这才知道:抗战胜利 后“军统”向“首都警察厅”派了几个特务过来,内部挂名股长、科长之类,其实 就是督察人员,他们不上班,有时来转一转,也不知他们督察些什么,或者另有其 他使命。他们的薪水是在“军统”领的,但在警察厅也领取一点补贴,所以财务科 是知道他们的,其中确实有一个姓刘的,好像叫刘风轸,挂的是警察厅内勤科长的 虚衔。 那么,此人后来去了哪里呢? 这个,就说不上来了。 再查!最后从监狱里被关押着的一个“军统”特务那里查到了刘风轸的下落。 但这个结果专案组实在不愿意听到:这人已经逃到广州或者台湾去了! 当时广州还没有解放,所以不管是广州还是台湾,专案组都是鞭长莫及,无可 奈何。 不过,此路不通,彼路还是可以走走看的。 彼路,就是从追查腾大根的住房入手,指望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腾大根的来路。 刑警于是再次去了水西门派出所,请户籍警悄然去把腾大根的两侧邻居请来。 邻居来了,都是五十岁出头的老人,一男一女。男的姓王,就是前面提到过的 当初腾大根受伤当晚向其求援的医院药剂师王先生,女的姓管,家庭妇女,人都唤 她“管大婶”。刑警在向王、管两人了解腾大根的房产来源前,先问他们两家是几 时入住现址的。王、管说他们的房子是祖传的,王先生和管大婶的丈夫都是出生在 这里的。刑警于是确信他们是说得清腾大根的住房来源的,一问,两人都说腾大根 一家是抗战胜利后次年的清明前后搬进来的。那么,房产是谁的呢?房产原来是一 位姓单的商人的,但他不在这边住,这里的房子长期出租,没有房客时就空着。是 腾大根向单先生买下后搬进去住的。 总算找到了一段瓜藤,刑警暗松一口气,决定顺藤摸瓜。一打听,王、管两人 说那位单先生在户部街那里开着一家中药店铺,叫“必正堂”,现在应该还在。刑 警二话不说,立马直奔户部街,找到“必正堂”。单老板正端坐在店堂账台上双手 捧着一个白铜水烟筒吞云吐雾,听说来人是公安局的,连忙放下水烟筒下了账台, 双手作揖,状极恭敬:“三位先生好!不知何事需要老朽效劳?” 刑警说明来意,单老板马上声明说他卖掉的水西门那边的房产,是祖传的合法 财产,买卖也是公平交易,当时还向伪政府(这里指的是国民党政府,解放初期一 律称国民党政府为“伪政府”)税务所交纳过税款的。刑警说对对对,这个我们知 道。我们来找你,不是调查那套房产的底细,而是想知道当初这笔买卖是谁介绍的, 对方当时是怎么找到你的? 单老板于是拿出买卖合约,上面写着买家果然是腾大根,中间人是郁正清。据 单老板说,他并不认识买家,是郁正清介绍过来的,因为他在大约一个月之前找到 郁,说他在水西门那边的一套房子要出让,请郁先生帮忙留心物色买家。不久,郁 正清就来拜访了,说已经找到了买家,是一位姓腾的做染料生意的。次日,三人去 水西门看房子,腾大根表示满意,于是就在附近的茶馆里谈下了交易价钱,当场由 郁正清写了合约。 那么,郁正清是怎么找上腾大根的呢? 单老板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刑警于是就问单老板:郁正清住在哪里? 单老板说了地址,但是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找不到他了。 查铁典的心便悬了起来,寻思那姓郁的难道也去了台湾或者广州?一问,单老 板说郁正清因痨病不治,早已于两年前去世了。 尽管失望,但刑警还是按照单老板提供的地址去了郁正清家,一是作为调查程 序,得弄清楚郁正清是否真的已经死亡了;二是想向郁的家属了解当时这笔交易的 情况。郁正清那三十多岁的儿子接待了刑警,他证实了郁的死讯,但对于老父生前 的房产中介业务一点也不知道。 专案组于是又调查腾大根的户籍档案中所写的南京大校场路小磨巷的原户籍地, 但是,这一步也没走得通,因为大校场路小磨巷那里在当年日军制造南京大屠杀时 已经夷为平地了,所有住户死的死,逃的逃,迁的迁,已经找不到能够提供情况的 人了。又去接收了当时国民党警署的现管段派出所查找户籍档案,这部分档案却没 有了。据留用警员估计,可能是在汪伪政权时就已经作为死档而处理掉了。 调查工作进行到这里,似乎很是不顺,想到什么路数,一走就断。但是,查铁 典倒是没有失望,因为他袖中还有乾坤:一是从腾大根生前所从事的染料生意圈着 手调查此人底细;二是去找腾大根的老婆张秀英。 先选择简单的那条路走,刑警关扬铭、黄聪去了染行业公会,这是一个民间性 质的非专业团体,相当于后来的行业协会。旧时一般城市各行各业通常都会成立这 种公会,公会对于本地本行业的成员都是比较熟悉的。此刻接待刑警的那个说一口 绍兴话的公会负责人一听要了解腾大根,马上说我知道这个人。 可是,这个绍兴小老头所知道的情况跟刑警相差无几:都是1946年以后的情况, 经营染料生意,通常是以掮客方式参与经营,但有时也自己垫资先行购下货物后再 出售给别人,由于收费比其他人要少一些,所以口碑不错,同行中人都愿意跟他合 作。除此之外,绍兴小老头就说不出其他情况了。 刑警不死心,从小老头那里要了几个跟腾大根合作得很好的同行的地址,一一 拜访。这几位对于腾大根的评价自然不错,但跟小老头一样,对于腾大根在1946年 之前的情况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腾大根是安徽当涂一带人氏。 这样看来,就只好直接向张秀英调查了。 张秀英在一个下雨天的傍晚被悄然传唤到派出所,根据专案组的要求,派出所 方面所有警员对这次谈话都一律回避。专案组四名刑警全部出动,查铁典、关扬铭 在一间办公室里关着门跟张谈话,黄聪、邓德龙则坐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当 然,由于所长已经有话在先,派出所所有警员都很自觉,不会再往这边靠近了。 刑警原对这次谈话是抱着希望的,因为老婆对于丈夫的情况了解得总比其他外 人要详尽一些。可是,一谈话才知道,即使在这个方面,世上也有例外。眼前的张 秀英跟腾大根这对夫妻就是一个例外:张秀英说她并不知道丈夫怎么来的南京、以 前从事什么行当之类的情况。造成这个例外的原因是:张秀英是1946年年初才跟腾 大根相识的,从相识到结婚不过短短一天时间。 详细情况是:张秀英出生于苏北盐城农村,十九岁那年出嫁,第一个丈夫是教 书先生。她和教书先生一共生了三个子女,其中一个生下没几天就夭亡了,留下一 子一女。本来,张秀英是可以好好地和丈夫一起过着虽然清贫但还算安逸的日子的, 可是抗战胜利那年暑假教书先生下河游泳时意外溺亡了。盐城那里的封建意识是很 强烈的,再加上人的贪婪本性的催化,张秀英之后待了没几个月,就被丈夫族内的 长辈安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没收家产,扫地出门。张秀英带着一双子女讨饭为生, 四处流浪。 1946年2 月,一家三口在镇江要饭时遇到了腾大根。腾大根把张秀英三口领到 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些吃食让他们尽管吃。一顿吃下来,他已经把张的情况了解得 差不多了,他也没说自己的任何情况,只是问张秀英:如果愿意跟他走,他有能力 保证她一家三口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以后还能让孩子上学。张秀英落难到这 一步,当然是求之不得。于是,就跟腾大根了。当时,腾大根在镇江租借着房子, 就把张秀英一家三口领回去,次日给他们大人小孩换上了新衣服,买了些鱼肉之类 让张秀英烧了一桌菜,门口放了鞭炮,就算是成婚了。反正那年代也没有法律规定 结婚必须领证,当然,更没有婚前检查一说了。 结婚后,腾大根去南京购房,到了4 月份,全家就搬到南京去了。然后就是办 理户口,张秀英对此几乎一无所知,只听腾大根说要去办理户口,一对子女原叫小 虎小凤不必改名,改个姓氏跟他姓腾就可以了。至于入户时间,倒要提前十年,如 若有人问起,就一口咬定说是民国二十五年结婚入住的,关照张秀英牢牢记住。至 于为什么要这样做,腾大根没有交待,张秀英也没想要问,就是想问她也不敢问。 在南京定居后,腾大根很快就做起了染料生意,而且做得很不错,尽管并不能 挣很多钱钞。 不难想象,刑警对于张秀英所说的这些内容是比较失望的。查铁典稍一考虑, 决定换一个问题试试。 这个问题,我们前面已经知道,就是关于张秀英去派出所办理注销户口时对女 警小何所说的“暴病不治”,明明是腾大根在夫子庙遭人暗算受了严重的内伤,未 能治好而殁,怎么就变成了“暴病”呢?张秀英虽是不识字的苏北乡下妇女,不过 再文盲也应该分得清什么是伤,什么是病吧?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刑警马上捕捉到张秀英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于是就等待 着她回答,寻思既然慌乱那就总会露出破绽,有了破绽还怕攻克不了?可是,查铁 典、关扬铭还是失望了,他们没有料到张秀英对此的回答竟然那么简单,简单得等 于没有设防。张秀英的回答是:警察问丈夫是怎么死的,她说丈夫吐血有一段时间 了,吃过中药,没用,昨晚突然大口吐血,死了! 张秀英问刑警:我这样回答有什么不对吗?那个女警察没有问我丈夫是怎么吐 的血,我为什么要告诉她是怎么吐的血呢?后来你这个警察(指查铁典)到我家来 了解时,问得很明白,我不就什么都告诉你了吗? 刑警看着这个苏北女子,无语。 但是,张秀英眼中闪过的那一丝慌乱,给查铁典一个暗示:这个女子隐藏着秘 密。 所以,当张秀英刚刚离开派出所时,查铁典就向派出所领导提出:请协助对这 个女子实施秘密监控,但不可惊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