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2010年1 月20日,西伯利亚的强冷空气再次向阳泉市逼近,一场大雪正在酝酿。 这个时候,在阳泉城区公安分局内,公安民警对重大嫌疑人邵院生的讯问正在连夜 进行。 起初,邵院生对自己的罪行百般抵赖,后来,他索性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阳 泉市公安局刑侦处的王医平副处长耐心地为邵院生讲解相关的法律政策,并努力消 除他的心理困惑。就这样,经过几个回合的斗智,邵院生的心理防线渐渐被攻破了, 他开始坐立不安,闪烁其词。忽然,他问道:“杀人都会判死刑吗?” 王医平与董培禄对视了一眼,还没等民警们回答,邵院生又接着问:“杀人犯 的家属会遭到被害人家属的报复吗?” 王医平没有回答,他只是指了指墙上醒目的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邵院生低下了头…… 时间又回到了2009年12月。 被王带桥认定是“福星”的邵院生,自然少不了与王带桥有些银钱往来。而每 次王带桥都会十分爽快地借钱给邵院生,这一次也不例外。12月20日,邵院生开口 向王带桥借两万元,王带桥想都没想,就拿出两万块钱借给了他,但这次因为事关 近十五万元的生意,王带桥特意嘱咐邵院生24号一定要把两万元还回来。 邵院生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这个年仅三十岁的年轻人背井离乡到阳泉做生 意,妻子和朋友都不在身边,于是赌博就渐渐成了他打发时间的方式。这几年来, 邵院生的赌瘾越来越大,赌注也越来越高。就在12月24日这天,他把王带桥借给他 的两万块钱全部输在了赌桌上。 输光输净的邵院生心中不安,于是夜幕降临之后,他来到了王带桥的住处。 王带桥并没有提两万块钱的事,他见邵院生来了,就出门买了些菜,做了晚饭, 与邵院生喝了点儿小酒。由于天气寒冷,两人便早早地洗了脚,靠在床头一边闲聊 一边看电视。 邵院生见王带桥心情不错,便告诉他,自己已将钱输光,暂时还不上这两万块 钱。而隔天就要到石家庄进货的王带桥听到这句话马上就急了,性格火暴的他跳下 床,从厨房拿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指着邵院生说道:“你小子今天如果不还钱, 我就把你给剁了!” 邵院生不禁笑了起来,他心想,这个身材瘦小的朋友总是那么冲动,动不动就 动刀动枪喊打喊杀……而就在邵院生窃笑间,王带桥已经爬上床来,将菜刀架在邵 院生的脖子上:“你到底还还是不还!” 邵院生玩心大起,他跳下床,一边躲闪王带桥的刀锋,一边笑着说道:“不还!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就这样,两人在房间里追打起来。跑在前边的邵院生忽然 听到一声巨响,他回头一看,只见两眼通红的王带桥已经将门板砍掉了一块,邵院 生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位老友恼羞成怒,动真格的了。 邵院生怕王带桥砍伤自己,于是转身去夺王带桥手中的刀,就在两人争抢菜刀 的过程中,邵院生失手削掉了王带桥脸上的一块肉,鲜血立刻涌了出来。王带桥彻 底被激怒了,他像一头疯狂的野兽般拿起菜刀向邵院生砍去。邵院生也被惹火了, 身强力壮的他很快就在这场打斗中占尽了先机,他夺过王带桥的菜刀,反手还击。 但血气方刚的邵院生一出手,就劈断了王带桥颈项上的动脉,鲜血立即喷射出来。 邵院生呆住了,他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地看着王带桥血流如注,最终气绝身亡。 邵院生意识到大事不妙,他拿了王带桥的家门钥匙立即飞奔回自己的住所,洗 干净身上的血迹,爬上床睡觉。但邵院生怎么都睡不着,他心想,明天王带桥就要 到石家庄进货了,如果把尸体藏起来,人们都会以为他是到石家庄后失踪的,而不 是被自己杀害的…… 于是,第二天晚上,也就是2009年12月25日,他又回到了王带桥的宿舍,准备 移走尸体。但由于尸僵现象已经出现,邵院生在搬动的过程中感到十分费力,于是 他拿起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残忍地肢解了王带桥的尸体…… 分尸后,他将王带桥的一条腿和躯干以及尸体上的衣服装进一个编织袋,打了 一辆出租车来到阳泉北面的盂县,找了一个僻静的山沟,将编织袋扔了下去。 邵院生又将王带桥的头颅、两只手臂和一条腿装在一个密码箱里,在26日上午 乘坐一辆去昔阳县城的大巴,将尸体扔在了昔阳路家峪的一个涵洞内。随后,邵院 生又返回王带桥的宿舍,清洗了房间,还将染血的床单被褥以及自己那件亮红色的 羽绒服一并处理掉。 就这样,邵院生完成了杀人、分尸和抛尸的全过程。 2010年1 月20日深夜,已经连续熬了几个通宵的专案组民警押解着邵院生,顶 着漫天大雪来到他抛尸的地方。由于大雪来得十分突然,专案组民警们乘坐的车辆 都没来得及上防滑链。当车辆行驶到昔阳县的一个山坡上时,其中一部车差点儿滑 下山谷。民警们冒着严寒和暴雪,终于在昔阳县路家峪和盂县贾家沟找到了王带桥 被肢解的肢体。民警们将这些尸块带回检验。经过法医拼凑,这位从未谋面的被害 人——王带桥终于“出现”在民警们的面前。 而这时,得知王带桥被害的消息后,王带桥的妻子和女儿也从安徽老家赶到了 阳泉。法医提取了王带桥女儿的血样,做了DNA 比对,最后证实确系王带桥本人无 误。 2010年1 月22日,“12·24特大杀人碎尸案”终于成功告破。 结案后,董培禄留在办公室里连夜写结案报告。董培禄在报告中写道:“赌博 是一种危害极大的恶习。一个人如果长期沉溺赌博,耳濡目染,他就会在潜移默化 之中固化一种‘万事赌一把’的变态心理。‘12·24特大杀人碎尸案’的凶手邵院 生,他的行为就与赌徒的变态心理有莫大的关系——如果邵院生不是滥赌豪赌,他 就不会将王带桥借给他的两万块钱输在赌桌上,之后的悲剧更不可能发生;如果王 带桥被杀后,邵院生不是抱着‘处理掉尸体就会洗脱自己的嫌疑’的侥幸心理,他 就不会分尸抛尸;如果邵院生在远走山东之后不是持‘警方根本没掌握证据’的侥 幸,他就不会重回阳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法律面前,任何侥幸心理和‘ 赌一把’的做法最终都会一败涂地。” 当董培禄完成这份沉重的结案报告时,天快亮了。他合上卷宗,长长地舒了一 口气。这个时候,他想到了儿子。掐指一算,自己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在 破案的关键时刻,他和专案组的民警们在局里吃泡面,和衣而睡。如今案子破了, 他开始想念儿子那红扑扑的脸蛋。现在已经是1 月底了,学校的期末考试马上就要 到了,不知道儿子复习得怎么样,他的成绩…… 一种深深的愧疚又在董培禄的心中涌动,他立即站起身,穿上外套,快步走出 了阳泉城区公安分局。在朦胧的晨曦中,董培禄看到前方十几米处几个高大的背影。 原来,专案组的其他侦查员也像他一样,都留在局里连夜完成“12·24特大杀人碎 尸案”的善后工作,直到天亮才离开。他们都在岗位上坚守到最后一刻…… 迎着纷飞的雪花,董培禄凝望着那些年轻而挺拔的身影,不禁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