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由于准备充分,措施到位,“高危期”并未在百般庇护下的奥运主会场北京显 现,主赛区北京似一湖净水,不起涟漪。 然而,各地的情况却接连不断:贵州瓮安打砸抢事件、上海袭警事件、云南孟 连胶农聚集风波、云南昆明连续发生两起公共汽车爆炸案、新疆喀什武警出早操遭 袭16人牺牲16人受伤…… 面对严峻的治安形势,北京奥运安保不能不紧绷神经。公安部副部长、奥运安 保协调小组组长刘京强调:奥运安保是赛事之外对中国更为严峻的考验,京外发生 的事件是对我们的警醒。开幕式前,北京绝不能出事儿! 6 月25日,国家主席胡锦涛亲自视察北京南站、轨道交通机场线、首都国际机 场3 号航站楼等北京奥运会配套交通设施,发表讲话说,良好的交通环境是成功举 办奥运会的重要保证,在最后的冲刺阶段,不仅要建设一流的设施,而且要有一流 的管理和一流的服务。 7 月21日,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家副主席习近平特意到奥运安保指挥中心视察, 叮嘱指挥中心领导,到了考验奥运安保的最后关头了,奥运安保做得好,平安奥运 的目标才能实现。 7 月22日,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政法委书记周永康也先后到丰台区、天安门 地区、东城区东华门街道南池子社区、地铁2 号线东直门站、机场线和首都机场T3 航站楼等实地检查奥运安保措施落实情况。 这一天,公安部召开临战动员大会,孟建柱部长强调,奥运安保工作已进入最 后的决战决胜阶段,时间紧、任务重、要求高、责任大。他要求所有参战人员,坚 决打赢奥运安保这场硬仗! 开幕式前夜的“鸟巢”,除了空中巡弋的直升机,一切看上去很平静,然而, 安保系统却高速运转着,特别是三级安保指挥系统中的前沿指挥体系,还在做着最 后的排兵布阵。 北京市公安局指挥中心大厅的视频会议主会场里,端坐正中的马振川局长平日 里微红的脸膛此时更加的红润。各分会场的局属基层单位的领导干部们通过视频注 视着他们的局长们。再过十个小时,北京奥运会的大幕就要面向全世界拉开了,按 说,这个时候他应该胸有成竹了,没必要再开会了,奥运安保的战场一个月前就已 经拉开了,各种预案已反复修改完善,各种措施已进行多次演习检验,由安全、武 警、军队、公安等组成的反恐处突力量已经按照24小时执备勤模式运转,一切都在 掌控中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在冲锋陷阵前下最后一道战命。 “奥运安保这一仗,准备七年了……”马振川的话充满了感慨。奥运安保的经 验是,只要开幕式成功了,整个奥运安保就成功了一半。今晚的开幕式能否成功, 他倾注了七年心血的奥运安保要正式登场迎战了,虽没有枪炮轰鸣,没有厮杀对决, 大战来临的压力,却使一向从容不迫的他多少有些忐忑。 作为首都的公安局长,他组织过数不清的国际大型活动安保工作,可以说早已 轻车熟路了。但是,他没经历过奥运安保,过去他领导的所有国际大型活动安保都 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个奥运安保,因为奥运会是独一无二的,奥运安保是登峰造极 的。仅一个开幕式,到“鸟巢”现场的就有204 个国家和地区的代表团,包括美国 总统布什在内的75位国家和地区的元首和政府首脑,胡锦涛等107 位党和国家领导 同志,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等280 位国际奥委会官员,1 万多名各国运动员以及中 外观众、新闻媒体、演职人员、工作人员等共计20万余人。 上述数字已经是历届奥运开幕式参加人数之最了,何况,这些数字不是干巴巴 的数字,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这些活生生的人的第一需求是安全! “该说的,以前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今天要强调的是,从现在起,奥运安保的 重要性,要超过竞赛本身!这话是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说的。连罗格都把安全放在 第一位,咱们还有什么说的?” 马振川的情绪由感慨转向激昂,“咱们一定得成功!咱们成功了,就成就了北 京奥运会的成功!我就不多讲了,两条,场馆内高规格的安保必须万无一失,社会 面的治安秩序也不能出丁点儿问题!” 会议结束后,他回办公室换上奥运安保便装,白色短袖衬衣,浅米色单裤,白 色遮阳帽,这是按照“低调安保”原则设计制作的,这样的颜色和简单式样能“淹” 在观众里。然后,马振川就直奔“鸟巢”安保指挥部,那里是前沿阵地,是他坐镇 指挥的地方。 马振川一进“鸟巢”,迎面遇上市政府一位领导,这位领导脱口说了一句: “马到成功!” 他点头应着,心想,自己还真姓了一个好姓! “鸟巢”安保指挥部位于三层一个很不起眼、视野却很好的地方,窗外“鸟巢” 全景尽收眼底,窗内宽敞的会商区域摆放着桌椅,墙壁上数十面电子屏幕实时显示 着全场数百个电子监控探头传回的图像数据。这是三级安保指挥系统中的第一级: 现场安保指挥部。 负责开幕式安全检查、应急处置、场内区控制、礼花燃放安全、主席台贵宾媒 体区控制等专项工作指挥的几位副局长已经先一步到达了。看着红外线监测仪不停 地闪烁着绿灯——绿灯表示平安,马振川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没有理由不平静,盘点七年打下的基础,要说细枝末节他都不担心是假,大 事不出,小事少出的底数他还是有的。今晚,开幕式现场部署了防辐射、防生物、 防化学、防爆炸、武力突击、刑事侦查、防暴处置、气象监测、空勤保障等10多支 专业处置队伍,在人群集结和疏散的主要道路和交会点,也都部署了专业的处突力 量,他们都在观众看不见的隐蔽地方待命。还有,开幕式当晚全市范围内参与开幕 式运行的各种安保力量总计有15万之多!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应该是他享受成 果的时候了。 马振川又去联勤指挥部查看。联勤指挥部是“鸟巢”的第二个现场安保指挥部, 这是“鸟巢”区别于其他竞赛场馆的地方,其他30个竞赛场馆均有一个安保监控指 挥部,用于赛时监控和指挥决策,而唯独“鸟巢”多了联勤指挥部。顾名思义,联 勤即为联合勤务,北京市公安局的要人警卫、安检、特警、刑警、治安、消防、交 通等不同的警种联合办公,第一时间共同高效处置突发事件。 三级安保指挥系统中的第二级是奥运安保前沿指挥部,位于奥林匹克公园东侧 仰山桥旁,那是一座新建的小楼,掩隐在居民小区的建筑里。前沿指挥部是设立在 北京市公安局110 指挥中心的延长部分,实时接收包括“鸟巢”在内的所有京内奥 运场馆安保指挥部传输来的图像信息,并且,指挥员处置情况的时候,可以直接与 一线的执勤民警对话。这样做的好处,是把北京奥运场所和首都社会面的治安情况 直接对接起来,一旦发生突发事件,可以实现全方位的应对和处置。 三级安保指挥系统中的第三级,也是最高一级设在公安部指挥大厅里,属于国 家级层面的。这一级指挥系统,也是名副其实的“联勤”,由21个国家部委、军队、 奥运安保情报中心和北京市有关成员单位组成,在这里,可以随时调看和调用第一 级、第二级指挥部的实时信息资料和图像,在必要的时候,为第一级、第二级指挥 部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马振川正在联勤指挥部查看着,部下有人向他报告,“孟部长陪着永康同志来 了!” 自主持奥运安保工作以来,不论是安保方略的制定审议,还是计划措施的付诸 实施,抑或成效的检验,都倾注了周永康同志的心血。他微笑着对马振川说:“怎 么样?今天要动真的了!” “各种准备都做好了!”以往,马振川也许会说“请领导放心”,但今天他没 说。没说,并不等于不让领导放心。 果然,周永康同志说:“我是慰问大家来了!相信同志们一定能打赢这一仗!” 孟建柱部长陪同周永康同志慰问全体参战安保工作者的时候,公安部副部长刘 京也穿梭忙碌在奥运安保一线,作为奥运安保协调小组组长,肩上的担子可想而知, 由于持续劳累,熟悉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憔悴。但他所到之处,都掩饰起疲惫, 把必胜的高昂斗志传达给各安保机构的指战员们。 中央领导临战视察,给了刘京很大的安慰。从空中到地面,从核心到周界,国 家体育场“鸟巢”的立体防范无懈可击,可以说连只苍蝇都难飞进去,开幕式肯定 出不了事儿。但是,作为中国资深的公安工作领导干部,他已经养成了凡事作最坏 的打算的思维习惯。综观历届奥运会,尤其是近几届奥运会,安全总是被视为重中 之重,然而,安全是最没有理由自信的。国际形势是奥运会的晴雨表,虽然俄罗斯 总理普京已经动身来北京参加奥运会开幕式,但是,8 月8 日到来的凌晨,格鲁吉 亚南奥塞梯冲突升级为战争,打破了奥运会休战的宗旨,也使得2007年62届联合国 大会上通过的由中国提出的、186 个会员国联署的《奥林匹克休战决议》遭到践踏。 战争一旦爆发,影响力和后果是很难估算的。 有情报信息反映境内外一些势力和组织一直千方百计地寻找机会在奥运期间生 事,开幕式前三天的凌晨5 时47分,4 名持旅游签证进入中国的英国人把写有“同 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自由西藏”的纸牌挂到“鸟巢”附近的北辰桥旁的电线杆 上。虽然这类小事儿损害不了奥运会,但从安全角度考虑,任何关乎奥运安全的动 向和苗头都不能轻视。有时候,一种迹象可能就是一起事件的开端。 检查了一切该检查的,刘京回到公安部指挥大厅坐镇指挥。身体坐下了,一颗 心还是提着,“今天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他心里默念。从开幕式垫场演出到正 式开幕,再到开幕式结束,他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张中。以至于事后同事们形容 他和开幕式的总导演张艺谋一样,是压力太大了。李宁踏上点火路程前,张艺谋特 意交待,为了制造张弛效果,要李宁“跑”到火炬前停留几秒钟再点火。于是,追 光灯下的李宁在万人瞩目下到达主火炬下,遵照张艺谋的要求,他稍事停留。没想 到可把场下的张艺谋急坏了,之前的演出顺顺当当,他最怕点燃火炬这随后一关出 现闪失。他跺着脚焦急地说:“怎么还不点?你怎么还不点啊?” 大导演张艺谋竟然把李宁上场前说给他的话忘得干干净净!当场上的李宁认为 自己的拿捏合适的时候,他从容地点燃了火炬。场下的张艺谋大叫一声,从地上跳 到了桌子上。 当各级领导作战前最后一次视察的时候,处于前沿阵地的奥林匹克中心区安检 大棚里的500 多公安民警们也正指挥着安保志愿者紧张地工作着。开幕式观众入场 从下午4 时开始,可是,心情迫切的观众从中午就开始到了“鸟巢”周围等着安检 入场。开幕式是奥运安保的重中之重,今天的安检容不得丝毫疏忽。 民警们都是主动要求到一线工作的,他们都穿着奥运安保便装,站在志愿者身 后,不到该出面的时候,他们不会站到前面。 超大规模的奥运安保,即使北京市公安局倾巢出动也不能满足安保需求。但本 着自愿的原则,市公安局宣布全体警察自愿报名上一线。报名后的民警,根据具体 岗位,接受一个月的专业技能培训后,才有上岗资格。 北京的国际大型活动多,多得有时令北京警察感到压力持续不断。可是,当宣 布自愿报名上前线执勤的时候,全局上下都按捺不住了,争先恐后报名,随后一统 计,四万多在职警察没有一个落下都报了名。有的报名后没有被安排到一线,还闹 情绪呢。 这就是奥运会的魅力。年轻警察不甘人后,他们的理由很充分:“我们年轻, 应该多锻炼!”年纪大些的更不愿意错过这个难得的贡献机会,他们的理由更让人 心动:“我们还能干多少年啊?奥运会多珍稀啊?不能给生命留下遗憾!” 胡文强就属于年纪大些的警察了,他是拥有20多年警龄的老刑警,又专心伏案 研究警察文化多年,单位里年轻人多,他不报名也会被认为理所应当,但他不假思 索就报了名,要去奥运场馆执勤,“虽说当警察多年,经历了太多的事儿,可是奥 运会安保谁遇上过呀?不去后悔!” 胡文强的岗位在奥林匹克中心区媒体大楼下的10号安检大棚里。接受了一个月 的安检业务培训后,他负责带领9 个安保志愿者工作,整个奥运会和残奥会期间, 他的责任大棚没发生任何问题。 虽然离“鸟巢”、“水立方”、击剑馆和国家体育馆咫尺之遥,两个奥运会进 行期间,他上岗的时间都是下午3 点至零点,这就意味着,两个奥运会的四场开闭 幕式他都不能离开半步。“这是本职!大家都一样!”他手臂扬起,指着奥林匹克 中心区周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