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到20世纪60年代中期,对于回国已逾10载的闵恩泽,可以说坚冰已经打破,航 线已经开通。其事业正如日中天。虽然他曾染重疾,那几大催化剂的研发成功,及 他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却胜过良药干服,他已然重获健康。而他的夫人陆婉珍也 已走出挨整的阴霾,在我国分析科学领域崭露头角。他们已上小学的女儿聪明、活 泼、可爱。放眼未来,前程似锦。他们信心倍增,憧憬着在科学道路上,更淋漓地 泼洒汗水,书写辉煌。 孰料,风云突变,祸从天降,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把他们的美梦一 下子扯得粉碎,肉体和精神一下子又跌入囚牢深渊。 打扫厕所、运煤渣、烧锅炉……是这位曾患重病的闵恩泽博士的日常工作。年 幼的女儿趴在窗户上看着父亲一次又一次扛起25公斤重的水泥袋,她迷惑不解: “爸爸妈妈怎么一下子成了坏人呢?” 造反派要求闵恩泽每天必须写一篇交代材料。在多年科研工作中历练出求实、 严谨风格的闵恩泽,真的老老实实地思考和总结。他习惯了分析、研究并解决问题。 他要搞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像批判说的那种“草包”。他把研制过的催化剂一个— 个写出来,哪项研究错了,教训在哪里;哪项研究对了,经验在哪里。不能搞科研 了,他就学习,读《毛泽东选集》,研究《实践论》和《矛盾论》,运用“两论” 方法总结出一套多快好省研制与开发催化剂的经验;读中国解放战争中的成功战例, 体会用毛泽东军事思想来思考自己10年催化剂研究的成败得失。 东方不亮西方亮,堤内损失堤外补。这些认真思考和总结的“罪行”材料底稿, 他没有扔掉,日后进一步整理,便成为后来的诸多论文和重要专著《工业催化剂的 研制与开发——我的实践与探索》、《工业催化之路的求索》等书的基础。利用蹲 “牛棚”的机会另搞“创收”,实在是动乱年代一道独特风景线。 不久,陆婉珍被军管组遣送去湖北潜江“五七干校”劳动改造。对闵恩泽,他 们可能觉得还有些用处,就让他从“牛棚”回到家里,让他一边改造,一边听候传 唤,参与某些工作。这样,他便自己带着小女儿生活。他是惜时如金的人,就利用 这难得的清净,把所有可支配的时间都用来查找资料和学习。他认为知识的积累, 犹如猛士餐肉,日后会更加骁勇善战。 当然蛰伏中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为了干,他渴望大干。孤独姑且难耐,而求 战心切却又不能全身心投入科研工作,才是最大的痛苦。“关河梦断何处,尘暗旧 貂裘”,何曰“沙场秋点兵”? 有一次在院里参加会议,遇到了石油部的任相文司长,1963年,他曾随同任司 长与意大利某石油化工公司谈判引进我国第一套催化重整装置。那次,他们是一次 很好的合作,闵恩泽的爱国热情,横溢才华和谦逊谨慎,给任司长留下了深刻印象。 如今他们劫后重逢,格外亲切。当他述及渴望工作的衷肠时,深得老领导的同情和 理解。几天以后,1970年初春的一天,闵恩泽突然接到通知,派他到抚顺参加“三 氢会战”。他喜出望外,真如久伏于槽枥间的战马突临疆场,他立刻托人把小女儿 送到干校她妈妈那里,即刻打点行装,踏上征程。 在“三氢会战”中,他与抚顺方面科技人员合作,开发出一种蓄热炉制氢技术, 两种加氢裂化催化剂,及对渣油沸腾床加氢进行了实验室研究等。 之后,1974年,闵恩泽又奉命去岳阳长岭炼油厂参加加氢催化剂会战。在长岭, 他提出一次全面追赶国外技术水平的方案:包括氧化铝单体的制备方法由原来的偏 铝酸钠一硝酸法改为偏铝酸钠一硫酸铝法;载体成型由压片改为挤条;钼酸铵一硫 酸镍浸渍液改为氧化钼一氧化镍一磷酸浸渍液。在他的指导下,该厂在吸收国外先 进技术的同时,也开发了自己的专利技术,如田菁粉挤剂、钼镍磷加氢催化剂等。 把新钼镍磷加氢催化剂用于焦化柴油加氢,使该厂柴油质量明显提高,很快打入香 港市场,获得国家产品质量金奖。而钼镍磷加氢催化剂则获得国家发明四等奖和1978 年全国科学大会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