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县植保站工作后,薛芳森以为自己的人生大局已定,那时他已经25岁了,他 想,既然读大学无望,那就考虑一下实实在在的日子吧。 植保站和县农科所毗邻,两个单位的人平常劳动在一起,工余娱乐、闲谈时更 是不分彼此。农科所一位俊秀端庄的姑娘邱俊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邱俊人当时只有 19岁,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心性颇高,工作上不甘人后,面对许多小伙子的追求 也是无动于衷,颇有点冷美人的高傲。但每次和薛芳森四目交会时,她却会显露出 少女的羞涩和温情,这给了薛芳森莫大的鼓励和想象空间。 三十多年后回忆此事时,邱俊人仍保持着那个时代的人对爱情的审慎和含蓄: “一开始也谈不上什么特别的好感。只是周围凡是认识他的人都会说他好话,说他 工作积极,人也热情实在。那我自然也就会多注意他几眼。” 1975年早春,风开始变软,桃开始绽蕾,远处的油菜地也浮出一抹嫩黄,这样 的情景让并不热衷风花雪月的薛芳森也难免春心萌动。 一天早晨,他制造了一次邂逅,把构思了许多夜的一封情书悄悄塞到了邱俊人 手里。邱姑娘倒也很懂默契,像地下党接头似的接过纸条,确认周围无人察觉时, 再若无其事地走开了。薛芳森说,信里写的那些话,其实也无非就是“一直对你印 象很好,仰慕已久,想交个朋友”之类。在今天的年轻人看来,几乎就是没有多少 含情量的套话。可是在那个年代,这些话足以在一个少女心里引发地震。 很快,震波从震中传来,邱姑娘回条:“交朋友可以,感情的事等两年后再谈。” 三十多年后的邱姑娘说,当年这样回信,就等于是答应了薛芳森的求爱。 薛芳森一生中难得的浪漫季节到来。至少在他看来,这是一段特别浪漫的人生 章节。那时没有电话用于煲话粥,没有手机可以发短信,除了见面,他们所有的信 息传递都是靠“邂逅”和写纸条,见面一般也得背着人。 工余,他们常悄悄散步去相邻的一家农场玩。那家农场的供销社有种很香的酥 片,每次到那里,薛芳森就要给邱俊人买一点酥片,回来时边走边吃。他们的爱情 也在这样的漫步中酝酿出酥片的甜香。到了周末,就步行五六里路去县城买油条或 看电影。邱俊人在农科所养鸡,薛芳森有时也会去鸡舍看望她,周遭没人时,也会 搞点小动作,拥抱或亲吻。 躲闪使得爱情更显珍贵和甜蜜。这种甜蜜,遮掩了现实的捉弄所带来的痛苦。 1976年,公社再次推荐薛芳森去上大学,也再次被县里驳回。和以往不同的是, 这次,幸运之神站到了薛芳森这一边。一位从江西农大来县里招生的教师无意中看 到了薛芳森的材料。这位教师感叹:“一位现实表现这么好的人才,怎么能一再因 为出身问题被遗漏呢?!”他当即给农大打报告,把薛芳森的情况反映上去,请求 江西农大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破格录取薛芳森。 薛芳森的脚,终于跨进了大学的门槛。这个本该自然完成的动作,他硬是努力 尝试了4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