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无数的云集到地震灾区的救援人员中,有很多的志愿者。他们不要任何的报 酬,也不需要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姓名,原来的职业,身世。他们让你看到的,就是 一个忙碌的身影。他们带着最简单的随身物品,吃着当地救灾部门提供的和难民一 样的食物,晚上,往往是干活到后半夜,便在哪个帐篷里的空隙里,或在一个什么 角落对付着眯一觉,一大早就又忙开了。很多的志愿者没有什么专业限制,他们就 是自己找活干,哪个地方活多就在哪里帮忙,在转运物资的地方,他们就是力工搬 运工,在难民集中的地方,他们就是服务员和心理医生,在医院里,他们就是清洁 工和护士。这样干了一段时间后,也许这个地方的物资转运完了,也许这个医院的 伤员都已经就绪,也许这个广场的难民都已经迁移了,他们就悄悄地消失了。他们 去的是更需要帮助的地方。没有人来得及对他们道一声谢,他们也不和任何他们帮 助过的人道别。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消失得那么平静。在灾难的背景下,人们连 感动都来不及。哈尔滨医疗队的郝振勇医生就曾经接触过这样一个出乎人意料的志 愿者。那是一个余震即将来临的前夕。医院的病人都转移到了楼下的操场上。出出 进进,搬搬扛扛,人声嘈杂,紧张忙乱。正在这时,操场上突然出现一个金发碧眼 的外国姑娘。她穿着一件长过膝的布衫,牛仔布的短裤,头上高高地系着马尾辫, 脚下是一双白色的旅游鞋。姑娘的出现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大家连余震都忘 了,操场上一下子好像静悄不少。只见姑娘微笑着落落大方地穿过人群,径直来到 急诊科护士长面前。护士长瞅着她正不知该怎么和她说话。姑娘用标准的普通话开 口了:“我是俄罗斯人,我会说中国话。” “那么你会干什么呢?”护士长问。 “我是来当志愿者的,让我干什么都行。” 姑娘很快就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她什么活都能自己找到,帮病员打饭,帮术后 不能行动的患者倒便盆。大家觉得这个俄罗斯姑娘真的很可爱。闲暇时,就有还缠 着绷带的小伙子开始逗闷子了:“嗨,姑娘,听说让你干什么都行?”姑娘不生气 也不回嘴,仍旧乐乐呵呵认认真真干自己该干的。护士长不乐意了:这是什么时候 开这样的玩笑。人家小姑娘才16岁啊。损啊你。 操场上又一次静下来。郝振勇医生说,当时,用“肃然起敬”来形容每一个在 场人的心情最恰当不过了。 郝振勇医生一天要做好几个手术,从早到晚都在手术室里。他说有一天,他从 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再也没看见这个小姑娘,谁也不知道她去哪了。郝振勇医生曾 用手机拍过小姑娘正在工作的照片,可惜后来调出来一看,是个侧面,而且模模糊 糊地看不清楚。她是故意不给我们留下清晰的记忆吗?说不准。 甄鑫刚医生也给我讲过一个志愿者的故事。那是在康骨医院。在他们来到这个 医院之前,这个年轻的专业护士就已经在这里当志愿者了。她总是带着一个大大的 口罩,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黑黑的眼睛。她是四川人,有着职业的敏捷,普通 话说得很好,而且语速很快。有很多时候,哈尔滨来的医生和当地患者语言上沟通 有障碍的时候,总是由她来做翻译。她像照顾自己的家人一样照顾这个医院的病人, 给他们铺床打水送饭,帮着本院护士换药静点,一刻也不闲着。对哈尔滨医疗队医 生的医术她表示由衷的敬佩,不止一次地说,以后要好好跟你们学学。 那一天,在手术间歇的时候,她提出要哈尔滨医生们的联络方式。可惜这些帅 哥们当时互相瞅瞅谁都没好意思给。 年轻护士将自己的联络方式留下一份。小甄医生说,他确实放在了自己的白服 衣兜里,因为要进手术室换衣服,给弄丢了。直到有一天,他们来到医院上班时, 感觉没来由地空落了不少。年轻的护士悄悄地走了。听住院病人说,她走之前把病 房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就像收拾自己家一样。 小甄医生后来又着实地找了一回她留下的地址,还是没找到。他说,以后就到 我们医疗队全体队员的记忆里去找吧,准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