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天班上没什么大事,文强正想回家,吴小欣的电话打了过来,问文强说,头 儿,晚上有事没得,没得事的话,我请头儿喝两杯。 文强哈哈一笑,说你龟儿子别跟老子假巴意思了,想喝酒还不是小意思了,你 叫上他们几个,先到夜明珠,老子一哈儿(方言:一会儿)就到。 酒喝到中途,吴小欣贴着文强耳朵讨好说,文哥,我最近弄到一件宝贝儿。 文强推了推眼镜,看看胡四方和屈德生,说你龟儿子神撮撮的做啥子,有话就 说有屁就放,少给老子假巴意思的! 吴小欣本来很灿烂的脸上,让文强骂得灰蒙蒙的。 胡四方一贯讨厌文强这过分霸道的作风,更讨厌他对自己人也这么凶神恶煞的, 可在文强面前,他只能夹着尾巴装孙子。看到吴小欣一副可怜相,一旁帮腔,头说 得对,你什么宝贝拿出来就是了,跟我们头还油济济的做啥子。 吴小欣从皮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又从袋里抽出一个透明的相册,从里面取 出几张彩色照片,递给文强,说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好东西? 文强先只是拿眼角瞄了一下,可这一瞄竟然把他的眼睛牢牢地吸了上去,他一 手去拿照片,一手摘下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胡四方和屈德生开始还正襟危坐的样子,看到文强的表情,这才凑上来,三双 眼睛里都冒出了惊奇和淫猥的目光,屈德生还用极其夸张的口气,说了一声,樊萍 萍! 吴小欣端起面前的酒,自个儿干了,然后说,正是那个大美人哦! 1995年,重庆大型国资企业佳丽斯招收节目主持人的广告,在中国北方的一座 滨海城市刊登出来后,前来应征的有上千名姑娘,可佳丽斯只需要两名,这真是千 里挑一呀。 招生的同志那些天真是挑花了眼,向领导汇报时不无夸张地说,到底是海滨城 市,水土好,漂亮姑娘太多了,无论是在大街上还是乡村里,随便抓一个,都会引 起一阵赞叹声。 在激烈的竞争下,到最后只剩下了二十个。二十个姑娘的照片在他们手中传来 传去,让评委们发傻了,她们个个都相当不错,完全够标准。 到底要哪两个呢? 正在这时,有一家兄弟省的娱乐圈也来招节目主持人。两家娱乐圈悄悄展开了 竞争赛。兄弟台得知了重庆这家大型国资企业电视台的最后二十名人选,偷偷地抢 先和美女们见了面。 佳丽斯知道这情报后,马上拍板定下招收樊萍萍! 吴小欣等文强看过之后,咬着文强的耳朵轻声说,有了这个,你老人家可就有 机会了! 文强白了吴小欣一眼,脸上浮着一层笑,说你龟儿子,说这话是啥子意思嘛? 吴小欣给文强递了一根烟,恭恭敬敬地帮他点上,心里在骂文强,你龟儿子心 里想的啥子,老子还不晓得,跟我们假巴意思做啥子,嘴上则讨好说,只要你一句 话,我们三个把她给你弄来。 胡四方和屈德生也跟着起哄,说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保证在一小时内把她带到 楼上去。 文强慢慢戴上眼镜,左右看看,似问似答地说,这样要得吗? 当然要得哟!三个人同时回答。 你们说要得就要得吧,格老子的,陪别个耍,老子咋个就不能耍了?文强肉嘟 嘟的脸上露出激愤之色,说你们几个现在就想法子帮我把她弄来。说着文强从手包 里拿出一沓钱给吴小欣,说这是一万块钱,你先去给我们四个人每人弄一套便衣来, 剩下的就是给你的奖励了。 没一会工夫,吴小欣买了四套便服回来了。文强拿起衣服抖了抖,冲吴小欣骂 开了,你龟儿子买的这是啥子衣服呀,我们几个本来都是雄起的男人,穿了你龟儿 子买的这衣服,还不把我们都装扮得瓜(方言:傻)西西了呀! 吴小欣连连叫苦,说头儿,我这衣服可都是名牌牌的哦,你给我的钱……我还 贴了三千多! 好了好了,你们三个一起去,老子就在这里等着。 文强他们这晚喝酒的地方叫山城迎宾大酒店,是由文强引进外资修建的一所超 豪华级宾馆。它坐落在繁华地段,高高耸立。楼前的大街被霓虹灯映得五彩缤纷, 车水马龙。从大酒店开业那天起,文强就让大酒店的总经理给他留了一个专用包厢, 无论他来不来,无论酒店生意好不好,这包厢都只能归他所用。每次来吃喝,不用 总经理陪,也不用小姐侍候,文强来之前,会给总经理打电话,告诉总经理他来几 个人,想吃什么,总经理在文强来之前,把一切准备好。除此之外,大酒店还给文 强留了5016、6016、7016、8016、9016五个客房,钥匙由文强自己掌管。 出了大酒店,吴小欣驾着公安牌照的尼桑牌轿车轻轻滑入佳丽斯办公大楼门前 停车道,这条路线是他从得到樊萍萍那些照片后就多次来过的。车子停稳后,穿着 便衣的胡四方和屈德生钻了出来。 樊萍萍正在录像,接到电话后,很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请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找我有事吗? 屈德生从皮包里抽出一个牛皮纸袋,又从袋里抽出几张彩色照片,递给樊萍萍, 说这是我们在一个流氓团伙那里搜查到的。你好好看看,这,是你吗? 樊萍萍接过一看,血涌脑门,双眼旋转。她呼地立起来,手拍着桌子喊了起来, 这是流氓对我的污辱! 照片共有四张,从不同角度拍下了一个女人的裸体全身。丰满的双乳,健美的 双腿,幽黑的大腿深处…… 胡四方收起照片,推了一把面色发紫的樊萍萍,压低嗓门厉声说,你嘴巴干净 点儿,我们可是在执行公务,你得配合我们。 屈德生一把拽过樊萍萍说,有话到我们派出所说吧。 我现在在录音呢。 屈德生说,那好,我们几个现在有重要案件要处理,你录了音到山城迎宾大酒 店三楼餐厅夜明珠包厢找我们。记住,一小时之内必须赶到,不然的话,我们就把 事情向局领导汇报了。你要是不想把事情弄大,你要是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有这几 张照片,就早点过来,别让我们等得不耐烦。 胡四方和屈德生走后,樊萍萍匆忙做完节目,从佳丽斯大门走出来,叫了出租 车,先去了一趟家里,换了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又往身上洒了法国进口香水,然 后才奔向山城迎宾大酒店。 在车上,樊萍萍打开一包希尔顿牌烟,点上一支狠狠地抽了一口,浓浊的烟雾 和她朦胧的记忆,同时在车内弥散开来。 那照片是谁照的呢?……是那个胖胖的何大老板的公子,还是那个天天在电视 上露面的领导;是那个帅得能让所有女人丢魂的小军官,还是看都不敢看一下的浑 身纹着九条龙的龙头老大;是我们台里的那个秃顶台长,还是…… 樊萍萍实在想不起来了。 就是想起来又有什么用呢,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才能让公安人员别拿那些照 片说事,是如何才能让公安人员对她网开一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是他们喜 欢钱,我就想法子弄钱;要是他们喜欢我的身体,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来到夜明珠包厢门口,樊萍萍整理了一下头发,稳了稳心气,伸出两根纤细的 手指,轻轻地反弹着大门,一下,两下,包厢里没有动静。樊萍萍稍微用了点力气 又弹了几下,包厢里还是没响声。樊萍萍收起纤细的手指,并成巴掌拍了两下,包 厢里还是没回声。樊萍萍这才拢起手指攥成拳头,正要用点力砸门,文强粗嗓门突 然叫了起来,哪个龟儿子敲门! 樊萍萍被这突然冒出来的叫骂声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攥起来的拳头也不知道 放下来了。直到再次听文强的叫声,她的心才恢复了平稳的跳动。 樊萍萍再次走近包厢门口时,夜明珠的门已漏出了一条缝,樊萍萍轻手轻脚地 走了进去,原来包厢里只有文强一个人。 樊萍萍虽说只是一个大企业里的节目主持人,可她自从到了重庆后,就一直混 迹于官场商场,早就在电视和报纸上认识了文强,但她还是佯装不认识,结巴着问, 请问……请问这包厢里就你一个人吗? 文强推了推眼镜,嗯了一声,反问樊萍萍,你是哪个?文强的眼睛在樊萍萍的 胸部转悠了一会,提高嗓门儿门问,你找哪一个? 樊萍萍从文强的目光里已经看出了对方是有意识耍弄她,心里有气又不敢发作, 只好主动亮出身份,做出一副惊讶的神色,哎呀,你是文局长吧,你看我,真是有 眼不识泰山。 文强推了推眼镜,走近樊萍萍,说我咋个不认得你的呢?文强是个矮冬瓜,比 樊萍萍还矮几公分。 文局长,你是我们重庆大名人,怎么能认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哦。 你到底是哪个,老子现在还有事要做,你别跟老子在这里瓜西西的。 文局长,我叫樊萍萍,是佳丽斯公司的电视节目主持人…… 哦,是你呀,格老子,你都弄了啥子哟,刚才去找你的三个人有特殊任务了, 你先到客房等去,他们一会回来再处理你的事情。说着,文强把一张门卡递给樊萍 萍,6016号房间。 樊萍萍接过房卡,想说话,文强挥了一下手,你龟儿子别在这儿扯拐,我还有 案子要办,你在房间等着。 过了没一会,文强用另一张卡打开了6016号客房。没等樊萍萍开口,文强已经 将胡四方和屈德生刚刚给她看过的几张照片扔到了床上。 樊萍萍伸手去捡,文强冷笑了两声,说,你捡这个有啥子用呢,我手里还有好 多,格老子的,你要是想安逸地生活,你从今以后得跟老子玩,老子啥子时候想你 了,你啥子时候来,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了,那房卡你好好收起。 樊萍萍没吭气,文强大叫起来,老子跟你说话,你听到没得? 听到了。樊萍萍的声音很小。 听到,那你龟儿子还不给老子脱衣服! 樊萍萍撩起长裙,扭了两下身子说,文局长,你看你看,我早就脱了…… 从此以后,樊萍萍成了文强招之即来的玩物。樊萍萍也乐意和文强交往,文强 不招她,她也常常主动来6016. 这天晚上,文强刚刚带队破获了一起重大团伙斗殴 案件,心情不错,便打电话给樊萍萍,说他马上就到6016. 樊萍萍在电话里解释, 说自己今天不方便。文强以为樊萍萍说的有事是工作或者是家里的事情,在电话里 大骂,你龟儿子有事,老子就没得事了吗,你龟儿子给老子哈哈儿地过来。 樊萍萍到了6016,文强才弄明白,樊萍萍所说的有事,是她身上来了月经。文 强脸上挂不住,又不好发作,说,你龟儿子身上不干净为啥子不早说呢,让老子等 你好久。说过之后,向门口挥挥手,说你有事儿你就走吧,不过,你身上有月经也 太喜欢挑时候了,这样可不行,你龟儿子以后给老子多打望打望你们圈子里的人, 给老子弄两个耍耍。 樊萍萍不知道文强这话是真是假,一会儿面如土色,一会儿面红耳赤。文强走 到樊萍萍身边,伸手轻轻地拧了一下樊萍萍的耳朵,说咋个了,你龟儿子不相信老 子这话吗?我跟你说,老子喜欢轻松度过每一天,笑对人生。老子还喜欢玩女人, 越小越好,越有名气的越好。你龟儿子要是帮老子弄到女明星来,老子我奖励你。 弄到一个山城以外的明星,老子奖励你10万,弄到一个北京大明星老子奖你20万, 要是弄到香港和台湾的明星,老子奖你50万。 论说樊萍萍接触的领导干部也不是文强一个,可像文强跟她说的这些,她可是 第一次听到。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呆呆地望了文强好半天才说,恐怕不行,要 是帮你找几个一般女娃子,我倒是能行,你想要的那些人,都是大名鼎鼎不可一世 的明星哦,别说把她们弄到你床上,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文强仰天一阵长笑,过后板起面孔说,你说啥子,你龟儿子也太小看老子了。 对你们这些戏子来说,能攀上老子这样的人,是你们的福气。老子手里有的是钱, 好多好多的钱。老子可以给你们买首饰,买衣服,买车子,买房子,老子可以满足 你们所有欲求。你们傍上老子,就是抱到一棵摇钱树,老子可以让你们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明星咋个了?明星也是人,女明星更晓得享受。明星咋个了?明星走穴 为了啥子,还不是为了钱,她们既然喜欢钱,老子给她们钱就是喽!当年老子有一 个手下,参与了张钰性交易事件的调查,那龟儿子可是把你们这个圈子里好多事情 都跟我说了,他说你们娱乐圈内的性交易,就是一个潜规则,女演员要想走红,就 得按娱乐圈的潜规则运行。 樊萍萍被文强的话说得目瞪口呆。文强推了推眼镜,说你瓜西西地干啥子,老 子跟你说的是真的,从现在起,凡到我们重庆来的女明星、女歌星,只要你龟儿子 能想到办法帮我搞定她们,老子都给你奖励,用钱买她们,用她们的隐私恐吓她们 都行,你要是觉得不够跟我说,我让胡四方、屈德生他们帮你,再不行,我让黑道 上的朋友支持你,不过,你得保证给老子提供可靠的情报。你给老子好好地索索滩 儿。看看那些和你有联系的,把你跟她们在一起的照片都给老子拿过来,只要她们 到山城来,你就给老子弄到这宾馆里来。 文强把话说到这地步,樊萍萍没有不相信的道理了。说那好,你支持我成立一 个演艺公司,专门承接外地演出,尤其是北京的大腕明星在重庆的演出,到时候你 想哪个,我就给你介绍哪个,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吗! 你龟儿子这个办法好!文强拍拍樊萍萍的屁股,说老子就支持你龟儿子一回。 真的? 老子啥子时候日弄过你?你说吧,要老子咋个支持?是要钱还是要房子? 门面房我找得到,就是钱…… 要好多钱? 樊萍萍思索了一下,说至少得50万。 文强手一挥,爽快地说老子给你龟儿子80万。 没过多久,满打满算也就是二十来天时间,在文强的支持下,樊萍萍果然创办 了一个佳丽斯演艺公司,专业承接外地想到山城来走穴的明星演出业务,同时根据 文强的意愿,物色一些既有名气又不重名节的女明星送给文强。 佳丽斯演艺公司帮文强联系的第一个女明星,是曾经演过三部电影、六部电视 剧的赵玮。 赵玮是土生土长的重庆市人,正值含苞待放的青春花骨朵年华,对男女世事的 懵懂,使得她逾发显得羞涩可人,站在重庆街头一众美女当中,俨然鹤立鸡群,花 出草丛!又恰似一朵羞答答、静悄悄地盛开的玫瑰。 赵玮和文强之间的关系,比文强和樊萍萍要晚得多,可在重庆市民的心目中, 赵玮是文强大情人,赵玮是文强专用的情人,而且重庆一些好事的市民们,把文强 和赵玮的故事传奇化神秘化了。有人传说文强和赵玮关系的建立,是在重庆政法系 统组织的一场创建平安重庆的文艺演出活动上,当时,赵玮是作为大明星特邀参加 的。演出结束时,文强等领导上台接见演员,在和赵玮握手时,悄悄地往赵玮手里 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到有事可以直接找你的文二哥,天大的事情我也能给你摆平。 还有人传说,文强为了追到赵玮,竟然主动给赵玮写过情书,一些民间小网站上, 甚至刊登出文强如何追赵玮、如何给赵玮写情书的细节。在以盛产美女闻名的重庆, 文强文二哥自然是蜜蜂入花丛,恶狼进兔窝,终日渔猎于重庆街头,游走于脂粉之 间,早已是见多识广,目空一切!但当赵玮含羞伫立在文强眼前时,赵玮的清纯和 透彻如水一般的大眼睛,让文强心头猛然一震!以至于赵玮含笑飘然而去多时,文 强仍伸着个大脑袋久久地愣在原地,当回过味来之时,眼前已是空空如也!文强当 即拍腿仰天而呼,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纵然是我文强阅尽天下美色, 又何乐之有?相见恨晚之意,油然而生。那短短三秒间的面对,已如一颗手枪子弹, 在一瞬间射入了文强的心里,在文强那颗早已被贪污腐败朽蚀得如石头疙瘩般麻木 的心脏里,激起了蘑菇云般的波澜!不断翻腾着。是夜,辗转难眠的文强起身提笔 给赵玮写下了一封饱含真挚的情书:自从见到了你,使我有种得道成仙的感觉,像 回到了孩提时代,心灵泛起一种从未有过的仿佛刚出生婴儿般的感觉,在我心头萦 绕着,让我看到了世上从未有过的美好!我决心重新做人,从头做官,要成为一个 配得上你的英雄!为此奋发图强的文强并没将承诺停留于口头,而是付之行动,在 随后的工作中,文强一马当先,冲锋在前,在一次指挥抓捕犯罪分子的行动中,文 强不顾生死,手持无声小手枪潜入犯罪分子所在楼道,带领特警冲锋在前…… 类似于这样的传闻还有很多,甚至于把文强传得出神入化了。其实不过是局外 人运用他的可怜而又可笑的想象力,编造出来的,是经不起逻辑推理的蹩脚故事而 已。 以文强在重庆的实力和他一贯霸道的作风,别说不可能给赵玮写情书,就是连 传得神乎其神的递纸条事情,也不会发生在文强身上。 文强和赵玮之间的事情,其实是文强指使手下人胡四方和情人樊萍萍共同策划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