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文强刚刚在办公桌前坐定,一个年轻的女人就跟了进来。文强盯着这个女人看 了半天问,你找哪个? 黄晓茜冲文强笑笑,说我就找你。 找我?找我有啥子事? 我找你有点事儿? 你是哪里人? 巴县骑虎镇的。我们是老乡哦。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哪个……你就是回龙大队的小娃儿! 我还是小娃儿呀,我的娃儿都会叫我妈妈了! 真的呀,你结婚了? 结了呀,可我又离了? 为啥子?文强其实还没想起来黄晓茜姓什么叫什么,他这么热情地和黄晓茜聊 天,实在是看黄晓茜长得顺他的眼,投他的心路。 真的,我离了婚就跑重庆来了。 你家在重庆有亲戚? 我的亲戚就是你呀!黄晓茜抖了一下眉毛,说我一个农村人,在重庆哪来什么 亲戚哦,文局长,我是实在没得法才来投奔你的,请你帮帮我,给我找个落脚的地 方。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是呀,咋个了? 你说咋个了?你要是一个人来,老子就照你一个人来安排,你要是还有其他人, 老子就再…… 我是一个来的呀。 文强手托下巴,做出一副思索的状态,过了好久才说,要是一个人就好安排了。 黄晓茜扭了一下身子,撒娇说,文局长,我可是专门来找你的哦,你看我,一 个人孤苦伶仃的,没得吃没得住,你得帮帮我。黄晓茜的眼里湿润起来。他安慰黄 晓茜说,你……你既然来找我,那……我帮你想想法子要不要得? 要不得! 那你先回去,明天我有了办法再告诉你要不要得? 要不得! 为啥要不得? 我今天就没地方吃住了。 那……我家也没地方给你住呀,你要我咋个办嘛?直到这时候,文强才走到黄 晓茜身边,抚摸了一下黄晓茜的脸蛋,说,我有个朋友,你去找找他,让他先安排 住下。 好嘛好嘛!谢谢文局长! 你等一下,我给我那个朋友写个条条。文强随手撕下一张台历芯,写了几个字 后给黄晓茜。 拿着文强写的字条,黄晓茜拉着朱三毛,来到了江家巷一栋居民楼。接待她的, 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她前后左右、上上下下把黄晓茜看了一遍后,说,你 是文局长家的亲戚? 是啊,我是他家的亲戚呀。 你是文局长家什么亲戚? 他是我表哥。应答过后,黄晓茜觉得对方的目光和口气都不对劲,立即反问对 方,你问这个做啥子? 凡到我们这地方来的,我都得问。年轻女人态度强硬,继续问黄晓茜,咋个, 问不得呀? 问不得!黄晓茜挺了一下胸,扛着头说,我和他是什么亲戚关你龟儿子啥子事, 是他让我到这儿来的,要问你问他去。 你来了我就问你。 我不会回答你的。 你必须回答。 你算老几! 我算老大! 老大?狗屎,老子才不认你啥子老大的,老子到你这地方来,可不是来侍候你 啥子老大的,在这个世界上,老子才是老大! 黄晓茜正要下楼,恰在此时,从楼道里上来三个男人,见了年轻女人就喊,老 板娘,有温开水没得? 年轻女人先回了男人的话,多得很,你们先上楼,3 号6 号和8 号都空着呢, 你们先去,我一哈儿让人给你们送开水过去。 年轻女人安排了三个男人后,对黄晓茜的态度也软了下来,赔着笑脸,说跟你 开个玩笑,想不到你的脾气这么大。对不起了妹妹,是姐姐不对,你等一下,我先 安排一下活儿,马上过来。 第二天一早,黄晓茜又来到了文强的办公室,进门就抹眼泪,说文局长,你咋 个把我送到那个地方呢?我可是…… 文强伸手拦下黄晓茜的话,说我晓得,我现在有个案子要办,你先回那地方去。 你放心,他们不会咋个你的。今天下午六点,你到这个地方等我。文强像昨天一样, 从台历芯上扯了一张写了几个字给黄晓茜。 当天晚上,文强在夜明珠里接待了黄晓茜。 两人刚刚坐定,文强就板起面孔对黄晓茜说,小黄,我可是把你当巴县老乡看 待的哦,我也把你当成我的妹儿看待的,可是你跟我说谎,这就要不得了。 我跟你说啥子谎了? 你看着我,我再问你。文强一把抓过黄晓茜的手。 黄晓茜看着文强,说你问吧。 你到底几个人到重庆来的?文强语气生硬,像审犯人似的。 黄晓茜望了文强一眼说,我……我是一个人来的呀,咋个了? 文强哼了一下,说你应该晓得老子是干什么的吧?我跟你说吧,你昨天走后, 老子就打电话给你们县公安局了,他们说你男人已经到公安局报了案,他说你和一 个叫朱三毛的人,偷了家里的钱跑了,你男人还说,你和朱三毛两个人想杀死他… … 你是咋个晓得的哦?黄晓茜知道自己的辩解起不了作用,干脆主动跟文强说了 自己和朱三毛密谋邹非的事情。文强听后问黄晓茜,你为啥子要杀死你丈夫,他咋 个不好了? 黄晓茜先冲文强打了一个媚眼,然后低下头说,他不是个男人,又不让我在外 头找人,我受不了你跟老子胡说啥子,他不是男人,那你们的儿子哪来的?文强问 这话的时候,已感觉自己身体的冲动。 久在情场的黄晓茜已经从文强的目光里,隐约意识到文强对自己有了点想法。 心里高兴,脸上则苦楚楚的,说他也不是丁滴儿都不行,他是……老子不想的时候, 他总是硬邦邦的,老子想的时候,他龟儿子总是垮西西的。他龟儿子就是雄起的时 候,也只是丁滴儿大……黄晓茜说着还拿手比划了一下。 黄晓茜说得很煽情,文强听得很专注,两个像磁铁的正负极,很快地缠到一起 了,但很快就被黄晓茜制止了,这地方不合适。 文强把8016的房卡递给黄晓茜,你到这房间等我…… 黄晓茜再次来到江家巷,主动向老板娘表过态,说接客可以,不过一是要她看 中的人,二是和老板五五分成。老板娘碍于文强的情面,只能同意。 三天后,朱三毛来到温开水,见到老板娘先给了八十块钱,说要喝杯温开水, 老板娘看朱三毛出手爽快大方,没假思索就叫了两个小姐供朱三毛选择,朱三毛没 看中。老板娘又叫了两个,朱三毛还是直摇头。老板娘继续叫人来,朱三毛就继续 摇头。老板娘只能请黄晓茜出来试试,竟然让朱三毛看中了。老板娘心里说不出是 惊还是喜。两个人进了房间。一会,剧烈的敲门声。俩个正在茫然不知所措之时, 胡四方、屈德生带着一群公安干警,把光着身子的黄晓茜和朱三毛堵在了房间里。 亮点最早开张于1994年,地点是距离今天重庆最繁华的商业街解放碑十字金街 不远处的江家巷一栋居民楼上,也就是当年的重庆市公安局大楼背后约一百米处的 江家巷。 那时候,文强担任重庆市公安局副局长刚刚两年,屁股底下的官椅刚刚坐稳。 那时候坐的士说去亮点,没多少人知道,但要是说去温开水或者八十块,别说 是成天在大街小巷鱼一样串来串去的出租汽车司机,就连耳朵稍微长一点的市民都 知道那块地方是干什么的。 为什么叫温开水和八十块呢? 因为亮点内从事色情服务的女子为客人服务时,都需要用到一杯温开水;而亮 点的价格是一个钟八十块。价廉物美,又有特色,使温开水和八十块几乎成了这个 色情场所的代名词。没过多久,温开水和八十块就在距离江家巷不远的临江门魁星 楼一层居民房中,又开设了第二个分店。当其中一个分店客人太多时,工作人员就 把一部分客人带到另一个分店去接受服务。 因为生意太好,好多人都把眼睛盯着那地方。文强也早就看上了那地方,以介 绍员工为由,把黄晓茜安排到那里做内线,很快便把这张不能公开然而又非常响亮 的品牌占为己有了。 被公安查封后没多久,黄晓茜和朱三毛的亮点便在渝中区一号桥捍卫路华一坡 的一家宾馆隆重开张了。 到了一号桥,亮点的温开水由原来的八十块一个钟涨到一百元一个钟,一个钟 为45分钟,实行计时收费。但尽管如此,亮点仍然客流如潮。生意最好的时候是2000 年以后,那时亮点每年的利润达到几千万元,客人多得都接待不了。 亮点的生意之所以这么红火,最关键的一点,用亮点工作人员和小姐们的话说, 就是绝对安全和从来不会出事。 虽然从来没有人在任何正式场合说过亮点的老板就是文强,但在重庆警界和部 分老百姓眼中,这早已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亮点虽然是个娱乐场所,可组织管理和业务分工则很明细规范。黄晓茜是老板, 她主要的任务是选拔和培训包厢公主,再由这些公主们去管理多达数十人的妓女。 朱三毛负责亮点的管理保安,他和亮点章加财及牛田七,既是打手也是管理人员, 更是网罗哄骗强抢女孩子从事色情勾当的干将。他们经常到车站、菜场、劳务市场 和人才市场等地,打着招工的幌子,专门物色刚从外地到重庆的年轻女子。骗进亮 点之后,以统一食宿、统一理发、统一体检的理由,收掉其手机、身份证、存折等 一切物品,限制其人身自由。然后,开始在师傅的耳光、棍棒等侍候下,进行业务 培训。如有不从,即关进黑屋内毒打,直至顺从为止。亮点还制定了严酷的考核制 度,要求每个小姐每人每天最低上十个钟,每周必须有两天上二十个以上钟等,如 完不成,轻则处以扎马步四五分钟、两脚并拢下蹲两百次等体罚,重则用胶皮管打 折腿,并处罚款。 亮点还用药物控制小姐的经期,强迫小姐在经期卖淫,以便减少小姐月经休息 带来的损失,从小姐身上攫取最高的利润。而这些药物、栓剂,甚至卫生棉,都由 亮点强行卖给小姐。亮点规定,小姐不准外出、不准与家人和朋友联系,生活起居 均被严密监控。亮点还定期组织小姐进行逃跑演练,规定在接到望风人员报警二十 五秒内必须穿好衣服按预定线路逃脱,如做不到可能会被上电棍和扇耳光;在模拟 应对警方审讯训练中,如卖淫女应答不当,则可能遭殴打,或者关进黑屋,二十四 小时断水断粮,百般折磨。亮点里有很多小姐是被强制安排做过整容手术的,而整 容手术不菲的费用均挂在小姐的账上,按月从小姐的钟钱中减扣,直至还清手术费 用为止。 尤其让光顾过亮点的顾客感到匪夷所思的,在亮点众多的小姐里,竟然有小姐 自称是正在监狱里服刑的囚犯。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不可信,可事实就是如此,凡从监狱里调到亮点的女人, 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妓艺高超,而且她们大多是由文强先看上,然后由文 强授意进行的,因为,能给这些犯人减刑的权力只有文强有。每一个调出来的,大 多要先陪文强一次,当然,这些犯人在陪文强时,都是由黄晓茜带着她们去山城迎 宾大酒店的专用房间里,不开灯不说话,进了屋子就脱衣服,做了事情就走人。那 些女犯人只知道自己是在完成一项交易,并不知道和自己交易的人是谁,长得什么 样子,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