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郑健锋第一次见到周生财和劳永海,是在一天早上,他一打开大门,便看到周 生财和劳永海蹲在门前地上,赤着膀子,亮着文身,他心想难道小烂仔来收保护费? 这时却见周生财和劳永海两人同时一个漂亮的后空翻,动作干脆利落,一看便 知道不是小烂仔能做出来的,于是就笑了。 见郑健锋笑了,周生财和劳永海也笑了,站起来作了个自我介绍。人和人是有 气场的,气场不同的人,哪怕一辈子生活在一起,也无法交上朋友;而气场相同的 人,一见如故。郑健锋和周生财、劳永海就是这个感觉。在门口自我介绍完后,郑 健锋立马把他们俩请到馆里。那会儿正是上午,学员还没有来,郑健锋于是向他们 介绍了一些跆拳道的基本知识,同时比划了一些动作。他们俩便专心地学了起来, 自此后,周生财和劳永海便成了跆拳道馆里的免费学员。 郑健锋认识了他们,感觉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又开始上网、泡酒吧,玩疯了, 玩得连跆拳道馆的总教练都看不下去了,他找郑剑锋谈话:“你不要教周生财和劳 永海,跆拳道是一种高雅运动,首先得保持服装的整洁,你看他们两个,脏不拉叽 的,像什么话!” 孟导看在眼里,有一天郑重其事地对他们说:“你们三个,还那么年轻,不要 把时间全都玩了,如今街舞开始流行了,我看你们认真去学学街舞,你们都是很有 基础的,肯定能学得很好!” 街舞——这是他们三人第一次听到街舞这个词,觉得很新鲜,但也没有放在心 上。那会儿他们真的玩疯了,每天都玩通宵,第二天白天睡觉。因为那阵子刚好比 较闲,没什么节目,但=OO 六年六月后,他们就没有这种轻松的日子了。 二OO六年六月,郭培源部长调到另一个街道任宣传部长,孟导和任导也因此离 开福永,到宝安中粮集团上班。孟导走了,周生财和劳永海也不能在福永文体中心 宿舍住了,两人商量该怎么办时,郑健锋来了。他说,要不我们一起到工厂去打工 吧,我也不干这教练了,懒得受这总教练的鸟气! 于是三人一齐找厂,不久就找到了一家叫多彩科技的公司。郑健锋有功夫,做 了保安;周生财有力气,做了搬运:劳永海有耐心,坐得住,做了产品检验员。虽 然岗位不同,但三人一有时间便玩在一块,尤其是不加班的晚上。在工厂最早的半 年里,他们印象最深刻的,是打了三次架,进了三次派出所。他们第三次从派出所 出来的路上,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着一个问题:我们到底为什么?来工厂打工就是 为了打架吗?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其时,快要过年了,多彩厂有三千多员工,平时非常注重企业文化建设,每年 都要办一个厂里的文艺晚会,这时正征集员工作品。 郑健锋说:“不如我们仨搞个节目去上上厂里的春晚?” 劳永海问:“搞个什么节目呢?” 周生财闷了一会,忽然说:“我们搞个街舞吧。” “街舞?”郑健锋和劳永海看着周生财。 周生财说:“我也没见过,孟导原来跟我讲过,要我们学习街舞。” 郑健锋说:“那我们打电话问孟导!” 孟导接到他们想学街舞的电话非常高兴,连夜为他们搜集整理资料、视频、音 乐,第二天便从宝安送到了龙岗,但是由于孟导之前也没有深入地接触过,所以资 料非常有限。在仔细看过孟导送来的资料后,周生财三人便开始从网上搜集,并且 依葫芦画瓢,照着跳起舞来。跳着跳着,忽然感觉,这舞曲、这音乐、这动作简直 就是藏在自己血液里的一样,只要跳起来,自己就马上会变成一团火苗,不能自已, 不知疲倦,要把自己彻底燃烧殆尽! 郑健锋看过《红舞鞋》的童话,说:“跳街舞就像在我们脚上穿上红舞鞋,让 我们疯了似的跳,一天不跳,就浑身不爽,让我们彻底上了瘾。” 周生财后来回忆说:“这街舞就像是我们与生俱来的一个梦,藏在我们的血液 深处,之前我们没有找到它,所以就觉得活得很无聊,打架、喝酒、闹事、上网成 瘾……但当我们一开始街舞的第一个动作,我们就觉得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这就是 我们的人生,做一个街舞者,是我们一辈子最值得的事!” 开始时,他们在宿舍门前走廊尽头,一块两平方米的地方跳,遭到舍友投诉后, 厂里找他们谈话,不准在宿舍区域跳,影响别人休息。 他们只好到工业区外面的马路辅道上跳,常常引起许多下班后无聊的工人的围 观,这时治安人员又来赶了,不准聚众闹事。他们解释说,这不是聚众闹事,是丰 富打工者的业余文化生活。但治安不听,说,只要聚了众,人一多,就有可能闹事, 反正就是不准在这里跳! 这样,他们就只好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治安在的时候不跳,等治安走远, 马上就跳。可治安骑的是摩托车,说来一下就来了,捉他们个措手不及。其实捉到 也没什么,大不了骂几句,赶走他们,但烦恼的是韵律被打断。流淌的韵律就像流 淌的血液一样,一旦被阻断,便会全身肿胀,大病一场! 周生财只好给孟导打电话,问宝安那边有没有事情做。 孟导立马与中粮集团的有关领导商量,希望能为三个弟子安排一个有时间跳舞 的事情做做。其时孟导已经帮助中粮集团排练了几个舞曲,产生了一定影响,有关 领导很重视孟导的请求,商量来商量去,鉴于他们的自身条件,最后只能安排他们 三人到中粮集团做保安。 于是周生财三人兴致勃勃地辞了工,一路欢歌,到了宝安。中粮集团的保安员 工作时间是三班倒,每班八小时,八小时之外,就是他们自由跳舞的时间了! 白天,他们到灵芝公园里练,晚上,他们在中粮集团的大厅里,通宵达旦地练 舞。这一段时间的狂练,加上他们各自良好的功底,街舞的基本动作已经能非常自 如地完成了。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将各自原有的东西糅了进去,如周生财和劳永海, 便将杂技动作自觉不自觉间糅进去了,郑健锋刚糅人了他的跆拳道。 在盂导看来,这都是进步与优点,但同时也是不足与缺点。舞蹈,尤其是街舞, 要有鲜明的个性与深刻的生活烙印,而这些东西,必须非常和谐地与舞曲融为一体, 在节奏中,得到完美表达。孟导说,节奏的内涵是什么呢?就是和谐与速度。孟导 劝这三个小伙子多学习,不但要学习舞蹈,还要学习文化知识,因为只有知识丰富 了,才能对舞曲有着更加深刻的理解和表达。 在孟导的指导下,小伙子们的文化知识也得到了进一步提高,对舞曲有了一定 的认识,在舞蹈动作与舞曲的融合上,又上了一个层次。 这时,小伙子们胆子才大了起来,想走出去与人交流了。刚到宝安那阵,他们 就在宝安海雅百货大楼门前,看到有人在跳街舞,尤其是有一个小个子,舞跳得相 当好,动作要比他们娴熟很多,难度系数也高出一头,他们不敢上前认识。当他们 感到自己也跳得差不多了时,才过去搭讪,这才认识了曾春泉。 曾春泉说,刚认识周生财时,感觉他不是跳舞的,那么肥,但看到他连翻几个 空翻,特别高,这才明白那是高手,心里挺佩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