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纪律也宣布了,要排舞了,但周生财的脑子里老是堵着一点东西。听郑剑锋说 要跟九月奇迹合作,他想,跟九月奇迹怎么合作呢?莫非给他们伴舞?等春晚节目 组发来了音乐稿,听到里面有唱的,他就断定肯定是给九月奇迹伴舞了。好几天, 他心里特别矛盾:能够上春晚,那是不得了的事情,不管是伴舞,还是伴唱,只要 能露一下脸,都挤破头打破脸的;但对街舞团来讲,仅仅给人伴舞太没意思,每年 的春晚,有多少人伴舞,但谁记住了那些伴舞的?但春晚向来如此,多少人求着它 呢,谁敢跟它提要求?如果说不要给九月奇迹伴舞,要自己独个儿演个节目,它一 恼,那就完了。 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最后,周生财还是对郑健峰说了自己的意思:“阿峰, 如果给九月奇迹伴舞,我认为,我们不上也罢。‘郑健峰鼓着眼睛:”为什么?“ 周生财说:“我们什么舞台都上过了,就春晚这个大舞台没上了,我们特别希 望上,但上不是这种上法,我们不给人家伴舞,我们要争取单独上。” 郑健峰也是极聪明的人,周生财一说,他就明白了。他点了点头,但忽然又摇 头了:“要是争取不成呢?那不就黄了?” 周生财咬了咬嘴唇,低声但有力地说:“我们赌一下。” 郑健峰沉默了很久,最后,点了点头。 于是,郑健峰拨通了春晚节目组联络人的电话,他说得很直接,说如果给九月 奇迹伴舞的话,他们不愿意去。郑健峰对笔者说:“放下电话,好久好久,我都觉 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说不定,这个电话,就把我们这帮人的春晚梦给灭掉了!” 一天过去了,没有消息。 两天过去了,也没有消息。 周生财说:“那两天,我才真正理解了度日如年这个词的意思。我跟阿峰谁也 不开口说春晚的事情,也不跟队员们说这个事。” 郑健峰说:“一有空,我就盯着手机,但就是没有我想要的那个电话。这事儿 就我跟阿财知道,别人都不知道。有队员来问,阿峰,我们什么时候上北京彩排呀? 我说快了。其实,我心里在说,可能要等下辈子了!” 第三天,春晚节目组的电话终于来了,说节目组通过研究决定,原则上同意了 你们的意见,你们不给九月奇迹伴舞了,现在正在做另一套方案,但具体如何,还 要等通知。 第一步胜利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春晚节目组又来电话了,说已初步决定让你们单独表演一个 节目,于十二月三十日赴北京参加排练,人数二十四人,并要求在排练期间一律不 许接受商业演出。 第二步又胜利了! 打完电话,郑健峰和周生财重重地击了一下掌。 击完了掌,两个队长却又愁开了。现在,他们的演出已经排到二O 一一年的二 月了,周生财对笔者说:“我们初步估算了一下,演出费用超过四十万。但为了能 上春晚,别说四十万,就是四百万,也得忍痛丢掉。在这点上,我、阿峰,包括所 有队员,都没有异议。但有一个演出却不能推,那是深圳卫视举办的跨年音乐会, 时间定在十二月三十一日,已经签了合同的,如果不去,一则,要赔偿违约金,这 是次要的。主要是,深圳卫视是我们长期合作的单位,对我们帮助很大,你以什么 理由回绝他呢?你又不能说你要去参加春晚的彩排,这违反了保密协议。无奈之下, 我与阿峰商量,再跟他们求求情,参加了深圳卫视的跨年音乐会再去北京,宽延两 天。春晚节目组真对我们够宽宏大量的,居然同意了。” 当天,在推掉了除深圳卫视在世界之窗举行的跨年音乐会的所有演出之后,周 生财和郑健峰当即确定去北京参加排练的人选,一线队员除吴冲外其他十五人全去, 他们是周生财、郑健峰、劳永海、曾春泉、何孟辉、唐国林、陈成、刘彦军、夏明、 常先勤、杨威洋、鲁小龙、林秋扬、周庭龙;二线队员九人,他们是杨帆、杨顺、 井广辉、陈云、江益华、刘帆、江彬华、麦家欣、苏小军。 应该说,其中,最幸运的是苏小军,他十二月二十日才正式加入万福民工街舞 团,三天后,他就进入了周生财和郑健峰拟定的赴京参加春晚的名单之中。热爱街 舞的苏小军那会在福永一个工厂做流水线作业员,一天他出来瞎逛,没带居住证, 被逮了送到了福永派出所。在派出所二楼的房间里,透着窗户看到了文体中心有人 在跳街舞,心里就开了花。星期天,他就跑到了文体中心,找到了组织。 相比苏小军而言,作为街舞队的元老兼一线队员的吴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 被刷了下来。刷下来的原因是,他有案底。 吴冲说:“阿财一说我去不成了,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刚开始我是想不通, 后来,想通了,人生在世,做什么事,都有代价的,我认了。阿财、阿峰都找我谈 心,说,虽然我没去,春晚上成了,这个荣誉也有我的一份。队员也很在乎我的心 情,那几天,他们尽可能不在我跟前说春晚的事情。不过,没有去春晚,我真的很 遗憾,一辈子也许就这么一次,我却错过了!”说着哽咽,几欲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