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93年,又是张林森一段很特殊的日子。他约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奔走在 白于山巅。 他脑海里浮现着中国最早的石油诗: 二郎山下雪纷纷, 旋卓穹庐学塞人; 化尽素衣冬未老, 石油多似洛阳尘。 这首古石油诗,出自北宋著名科学家沈括的《梦溪笔谈》。 沈括在任麟延路经略时,看到当地人烧一种从石头里流出来的液体照明,他预 言,此液体“后必大行于世”,并起名“石油”。他将“石油”的演变、开采、性 能、用途等做了详细记载,又言称陕北“石油至多,生于地中无穷”。 清朝末年,朝廷每年要陕北上贡石油600 斤,以做庆典照明之用。 1905年,即将崩溃的满清政府,在朝野有识大臣催奏下,曾调集20万兵丁民工, 修通金锁关到延长的道路,搬来外国的洋设备,于1907年钻出了中国大陆第一口油 井,建成了炼油房。 张林森对史书的记载早已烂熟于心。他不由自主地对朋友们谈起儿时就记在心 间的一段传说:相传后羿射日的那个时候,天上有十颗太阳,扬言要把人世烧焦变 成一片火海。后来他挺身而出,一连射掉九颗太阳。为了给人间送一片光明,留下 了一颗。九颗太阳坠人大地,变成九条油龙,在地下翻腾不止,终于不得跃出地面。 几千年后,油龙把地层搅成了一片片油河。白于山下就有一条当年最凶最刁的火龙。 它囚禁的地层最深,变化的油河最长最大。 史书的记载和动人的传说,出自于张林森之口,给同伴们好大的喜悦。一幅开 发白于山油区的蓝图在张林森和战友们的心中形成了。 公元1993年的岁末,一个风雪交加的日子。尖厉的西北风把鹅毛似的雪片铺天 盖地倾泻下来,白于山区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弯弯曲曲的大路上,一辆拉着 大型油井设备的汽车艰难地行驶着。一帮人用铁铣刨开冰雪,用双手推着汽车一步 一步向前挪动。这帮汉子中,为首的就是张林森。他高大的身材引人注目。他一边 挽起袖子用冻得红肿的双手在车轮下刨雪,一边鼓励大家:“加油!加油!”他此 时已担任定边县石油钻采公司总经理,正率领一班人揭开定边县石油钻采的崭新一 页。 创业之初,面对“无资金、无设备、无技术、无办公场地”的石油钻采公司, 他的思想斗争很激烈。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白于山的西北风不时卷起院里脸盆 “哐哐当当”,生气似的扯着窗户的纸张。他一边读书,一边思考着下一步棋该怎 么走。他脑海里浮现出白天的情景,他们来到9 口废弃的油井前,这是长庆油田大 会战后,在山区打的9 口探井,没有开采价值,便封口废弃,一封就是十几年。 张林森想到这里,眼睛亮了。他半夜敲开几位战友的门,汇集在一起,研究这 9 口废井。战友们都是当地的石油通,对定边石油钻探的情况掌握得很清楚。张林 森便和他们提起“废井利用”的事儿。 “要配套上设备,等于瞎子点灯。白费油!” “咱们钻不到井下,怎么能掌握废井的真实情况?”…… 在朋友的帮助下,张林森找到了9 口井详细的地质资料。 张林森带上资料,请教长庆油田的专家,请他们实地考察、研究分析。 专家们被他的诚心感动了。为首的一位老专家说:“林森,好眼力、好脑子。 这9 口井都有开采的价值。” 一位专家说:“大胆干吧!有啥困难,我们帮助你!” 专家们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竖起大拇指说:“行啊!此人必成大事!” 当时,钻采公司成立一年,张林森手无分文,请专家时他很隆重,他用定边人 特有的羊羔肉招待专家们。他们私下合计:一定帮张林森把废井“救活”,产出石 油来。 方向明了,要给废井配套抽油设备。张林森算了算,一口井设备得花40万元, 9 口井得360 万元。天啊!在九十年代初期,这对定边人来说是个吓人的数字。 靠县财政,不可能拿出来,当时干部们工资都兑现不了! 靠信贷,更不能满足需要。贷上三五十万,杯水车薪,解决不了燃眉之急! 张林森是条汉子,人缘好。亲戚、朋友,你三万,他五万,很快凑了六七十万 元,但缺口很大啊! 张林森想了一个办法:“赊,赊购设备!” 他来到河南石油钻采厂。 那一夜,他躺在河南一家简易旅舍内辗转反侧,想办法。 他邀请设备处的负责人来定边考察。他实实在在地谈自己开采油井的打算。精 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的坦诚终于把对方打动了。河南石油钻采厂决定破例给“定 钻”赊销300 万元的油井设备。张林森只付了2075元。同时,胜利油田也决定给 “定钻”信用贷款和技术设施。油田的负责人乐呵呵地说:“干吧!我们相信你能 成功,就头一次给你开个先例吧!我们等你的喜讯。” 张林森又西上兰州,凭一颗赤诚的心,赊购回锅炉车、水泥车等一批油井配套 设备。 这一段,张林森满脸胡茬,一百七十斤的块头减了四十斤。他经常觉得头晕, 家里催他去医院检查,林森说:“没啥,睡一天就没事了!”战友们知道对老总没 办法,生着法儿和他喝酒,灌醉了能睡一个通宵。张林森觉察到了,他来个将计就 计,假装昏昏大醉,实际关上门,彻夜钻研技术资料,把一个个技术员认为难啃的 章节,他都凭实践和理论相结合,弄得一清二楚。 无定河的水结冰了,白于山的冬天。来得早、冻得快。呼呼呼的山风搅着雪花 铺天盖地落下来了。山白了、路白了,几十号工人都成了雪白的尤物,眨眼间,气 温猛降到零下28摄氏度。汽车在山路上打滑,怎么办?张林森和二十多名工人,推 车铲雪,硬把一口又一口的油井安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