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亚华即将面临高考。由于长时间处在紧张的学习压力之下,她的情绪变得 焦躁不安起来。孟香知道后建议亚华放下思想包袱,用单元测试的平和心态面对 考试,一定水到渠成。孟香说她高考时就是因为太紧张,所以没有考好。孟香 在考试前一天特意邀请亚华去看了一场电影,惹得亚华父母很不高兴。好在亚华 不负众望,考上了辽宁阜新矿业学院。隔壁一连几天高朋满座,前来贺喜的人 踏破了门槛。亚华喜欢安静只好躲在书店里看书。临走那天她红着脸对我说,好 好珍惜孟香,这样的好姑娘越来越少了。我嘿嘿一笑,说八字还没一撇呢。 时间过得好快!几乎一夜之间,大地就罩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雪。仿佛预示 着这个冬天将是一个极度深寒的季节。 一天下午我应酬完几位顾客正在柜台前整理零钞,猛然闯进一位陌生小伙子。 我热情地打招呼,问他喜欢看什么书。 就在这时,我只觉得眼前一闪,孟香已经站到了我面前。我愣了一下,还没 反应过来便听她喊道:“哥!”我大吃一惊,脑子里“嗡”地一片空白。 孟香两手交叉在一起揉搓着,怯怯地对她哥说:“怎么回来也不事先通知一 声,我也好去车站接你呀!”她哥哥严厉地看着她,冷冷吐出两个字“回家”。 孟香“嗯”了一声,她要她哥哥先走。她哥哥打量了我一番,漠然地走了出 去。孟香一边穿外套一边若无其事地对我说没事。她在我脸上亲昵地摸了一下, 从容地离开了。 那是我们相爱以来分开最久的一次。整整七天。我牵肠挂肚,度日如年,陷 入夜不能寐的境地。我好几次打车到孟香家周围转悠。每次充满希望而去,失 望而归。痴痴等、苦苦盼、望眼欲穿! 孟香来了。在第八天的上午十点,在我们分开一百八十六个小时之后,她终 于来了。她脱下外套往柜台上一扔,张开双臂将我搂在怀里。她问我好吗,我 说不好。她搂得更紧了,说她也一样。我们依偎着,彼此倾诉着心里的牵挂与思 念。我说她瘦了,眼圈泛着红晕。她微笑着说:“红晕是一本日记,记载了思 念的色彩。眼圈是一卷胶片,留下永恒的纪念。”我说几天不见她快成诗人了, 于是又加了两句:“我愿是一个镜框,留住那凄美的忧伤。我愿是一本相册,将 所有的瞬间珍藏。” 孟香大眼骨碌碌地看着我,忽地扑在我怀里,双手擂鼓似的敲打着,嘴里不 停地说:“讨厌、讨厌!”我问为什么,她一脸刁蛮地说,我不该加上两句,有 了这两句她的诗就不是诗了。我说那还算不上诗,她眼珠儿一转,问我什么样的 句子算得上诗。我一时说不清楚,只好敷衍说诗要有意境有美感,要让别人看了 会觉得像是在看一幅美丽的画。她捧起我的脸,肉麻劲又上来了:“爱死你了。” 我大叫一声“停”,她一愣。我要她别动,我说这个时候她就是一首最美的 诗。她果真一动不动,脸红得像秋天的枫叶,她问我读懂了吗。我深情地说: “喜欢比读懂更重要!” 孟香临走时,我握住她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她柔情似水地望着我:“两情若 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孟香一走我像丢了魂似的六神无主。这次她半个月没有来书店,我整天提心 吊胆,坐卧不安。 一天,孟香在讲习所的同桌女生来到书店,说是孟香要她来看我的。我从她 那里打探到孟香的近况。孟香的家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对她看管得很严。据说 她父亲为了看住她,上下班的时候与孟香同去同归。女生还向我透露孟香的母亲 正在四处托人给她张罗对象。女生见我处境艰难,问我有什么应对的办法。我当 时心里很乱,一个劲地摇头。 那日我正躺在床上看书,孟香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又惊又喜,立即起身相 迎,她却按住我深情地亲吻起来。我幸福陶醉的同时又明显感觉到她身体在簌簌 发抖。她问我想不想她,我说快疯了,她格格笑。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挺 好的。我望着她憔悴的面容,心疼地说:“还好呢,像是让人扒了一层皮。” 她坐起来,梳理了几下散乱的发丝。然后到柜台前对着镜子照了照,很沮丧 地摇摇头。我笑着说她成了丑八怪,我照样喜欢。“真的啊!”她要我想好了, 别后悔。说完,她又回到我身边坐下来,深情地望着我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过了少许,她干咳一声,直直地看着我,好像有什么心事。我问她怎么了,她 脸一红,羞怯地低下头。那天她第一次对我说,我们结婚吧。我当时愣住了。 此前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天真得几乎不知道爱一个人归根结底是要结婚的。 孟香见我没反应,问我想什么呢。我心里“扑扑”乱跳,不知如何作答。她手搭 在我的肩上,亲昵地说:“我们只要有一间房子就行了,我们凭能力去创造一切。” 回想当初的情景,我那时的确太年轻了,根本体会不到孟香为爱情付出的牺 牲与代价。在关乎一生幸福甚至命运的紧要关头,我竟然说出一生之中最最愚蠢 的一句话:“那不可能!”孟香目瞪口呆!我还理直气壮地解释说,我们家就 一套住房,我们结婚了父母去哪住啊。孟香一脸惊愕地看着我,片刻之间眼泪倾 注而出。她一声惊叫,捂着脸狂奔而去。我望着她迅疾消失的背影,呆若木鸡。 过了两天孟香的父母与妹妹不期而至。我心里“怦怦”乱跳,料定出事了。 两位老人态度和蔼,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后与我拉起家常,她妹妹则在书架前翻找 喜欢看的书。我心里很乱,根本没心思同两位老人谈话。孟香的父母没有直接 提及我与孟香之间的事,只是旁敲侧击地暗示我们还年轻,应该把精力和时间放 在学习与工作上,不能谈情说爱耽误了前程。我不住点头,无精打采地“哼” “哈”敷衍着。他们临走时才问我孟香这两天来过没有,我摇摇头。她父亲忧 虑地说,孟香太任性了。她母亲则心急火燎地要她父亲快去派出所报案。我听罢, 不由得“咯噔”一下。她妹妹等父母出去了冲我一伸舌头,郑重其事地说她姐 姐那么好,我要是坑害她姐姐,她一定杀我偿命,说完笑嘻嘻地跑了。我望着她 的背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像一堆烂泥似的倒在床上。孟香的哥哥过了 两天板着面孔闯进书店,目光冷漠地在屋子里审视了一通后悻悻离去。我惊魂未 定之际却见他气势汹汹地又回来了。他进屋后不屑地瞅了我一眼,警告说他妹妹 若是出事了,我要负全部责任。言罢,扬长而去。孟香家人接二连三地来书店 找她,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很多认识我的人,纷纷上门询问事情的来龙 去脉,弄得我异常尴尬。尽管人家一番好意,可是我很忌讳甚至反感将这事告知 他人。每当有人好心地问及此事,我都不耐烦地顾左右而言它。人家在我面前碰 了一鼻子灰难免产生误解,不利于我的传闻越来越多,一时间谣言四起,议论纷 纷。那些日子我只要看到人们窃窃私语,便条件反射似的犯嘀咕,恨不能找个地 方藏起来免得成人笑柄,丢人现眼。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找到孟香,结束 我们之间痛苦的感情。因为如此人为的压抑氛围几乎将我推到崩溃的边缘。我那 时体会到一个肤浅的道理:对残疾人而言,对与错,是与非,选择与放弃,成功 与失败的回旋余地很小,很多时候只能违心的决定自己的取向。现在想来我那时 候好似惊弓之鸟,是神经过敏了。孟香终于安然无恙地回家了。我闻讯后如释 重负,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开始重新审视与思量我们之间的关系。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