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气
丹、奥斯丁和我不得不沿着一条我们所不知道的路线从圣福灵峰顶下山。我们
所经过的地带也许比南面或东面更容易发生雪崩。我们背着包,穿越位于21 000英
尺高度的宽广雪原。当山体突然变得陡峭时,我们就沿着300 英尺高的厚厚冰壁绕
绳下降。在这之下,山坡上出现一个1 000 英尺的陡峭悬崖。我们开始进行第六次
绕绳下降。当我绕绳下降时,丹和奥斯丁正在下面等着我。我们把一圈细细的尼龙
绳网绕在一块巨大、结冰的岩石上,并把绕绳下降用的绳子系在尼龙绳网上。 正
当我绕绳下降时,绳子从岩石上脱落下来,我开始下坠。
在空中下坠的8 秒多钟内,我只关注一件事:生存。我不但不恐惧,反而非常
地镇静。我完全控制着自己的思路:寻找解决方案。首先,大脑向我确认:我在下
坠。然后头脑中自动浮现出雪山的图像。我已经向下跌了几百英尺,正向55度的斜
坡冲去。在积雪覆盖的斜坡下几千英尺处,表面破碎的冰崖好像一幅张开的扇面,
布满了裂缝。当我的身体还位于雪坡之上时,我就思考着如何停止下坠。我需要把
带着连指手套的手插入雪中,同时尽量把腿叉开,以防止翻滚跌倒。
但我向下坠时,丹开始大声叫喊,奥斯丁扑过去抓住脱落绳子的末端。奥斯丁
没有告诉我们,在此次攀登之前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我们之中的一个人会
丧命。现在看来这种担心变成了事实。当我扭曲的身体向下坠时,我和奥斯丁之间
的绳子绷紧,他被绳子拽得站立不稳。最终绳子从他手中脱落,他,连同他的雪镐
一同失去控制,滚下山去。
在他身下几百英尺处,我正被强大的重力吸引着向山坡坠去。由于绳子突然紧
绷了一下,于是我下坠的轨迹发生了改变。在下坠450 英尺后,我重重地摔在覆有
积雪的斜坡上,并且弹了起来。由于我身体的剧烈冲击,斜坡上发生了一次小规模
的雪崩。坠落物不断打在我的身上,好似要把我推下山坡。
坠落物埋至我的膝盖,但我还活着。虽然我知道此时此刻过度的自信要比坠落
山下还危险,但我还是感到一阵安全感在全身涌动。这种荒唐的错觉告诉我,同伴
们会把我从这里活着救出去。现实中,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或单独或一起为生存而奋
斗。地形和当前的状况太令人绝望了。
我想哭泣,不是那种轻微的抽泣,而是由于内心恐惧所引发的嚎啕痛哭。我想
要发泄,想要屈服于自怜和绝望,但是我不想接受死亡。经过艰苦持久的奋斗让自
己活下来之后,我不愿意轻易放弃。我拿起雪镐,把夹子取掉,向身边的积雪挥去。
这一简单行动让我重又找回一些控制,再次确定了求生的意愿。当我挥动雪镐刨雪
时,像婴孩一样号啕大哭的需要消失了,至少暂时消失了。(这种哭泣的需要不断
涌上心头。刚开始时,仅间隔几秒钟,几个小时后,我可以挺过一分钟,几天后,
坚持的时间又延长到几个小时。)
虽然仍处在19 000英尺的高山上,但至少我们还未受到大的损伤。我的鼻子上
仅有一小处划痕,右脚上的冰爪松了,一堆雪崩后的坠落物堆到我的胸部。不过谢
天谢地,虽然我从500 英尺的高空摔下来,骨头却没有断裂,韧带也没有扭伤。
奥斯丁调整好自己,然后向我所处的位置爬下来。我们无须说话。当丹向我们
所处的位置爬下来时,他把绳子收在一起。现在轮到他控制局势了。他成了我们的
领导。
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沿着曲折的路线在山体表面攀登,想找到一个平
坦、安全的岩脊宿营。当我们找到一个合适的岩脊时,丹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合作精
神和坚持不懈的精神,为我们煮雪水。那天深夜,我们三人蜷缩在小小的“雪巢”
中,距离岩脊边沿只有一步之遥。经过连续40个小时不间断的技术攀登后,我们都
精疲力竭了。清晨时分,悬于我们头上的冰坨突然崩塌,使得悬崖表面成吨的冰块
从12个小时前我们绕绳下降处顷刻而下。当成吨的冰块撞击在曾经托住我的积雪上,
又引发了一次雪崩。几秒钟之内,雪沫在帐篷周围堆积起来,达到1 英尺,把我们
从山上坠下来的任何痕迹和向安全的岩脊攀登的每一个脚印都覆盖住了。
此后,我们花了几个小时从岩脊上爬下来,选择好走的地带步行回到大本营,
还时不时地抬头仰望山上。身处最困难的境地时,有三种基本的本能反应供我们选
择:战斗(直面问题,试图解决它),逃跑(回避问题),不作为(仅仅忽略问题,
但要承受更为严重的后果)。我们选择了战斗,这也是我们取得成功的原因。
我们在圣福灵上的攀登过程也正是我们为生存而战的奋斗过程。不论是肆虐的
暴风雪、吹到山下的锅,还是从500 英尺的高空跌落下来,一切都那么不尽如人意。
其中任何一次事件都可能使我们丧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情况好似失去控制,
当身上的压力常人难以承受时,我感到自己更为强大,更有能力。我能够更为勇敢
地面对每一次挑战。我会想:“既然我攀登圣福灵时都活了下来,那么我们一定会
经受住这次考验。”
在圣福灵,勇气激励着我们这个团队。只要我们中的一个人愿意拼搏,我们就
在向安全迈进。这种现象在企业中也不断得到验证。决定建立第二家攀岩馆时,我
们把Earth Treks 团队的成员召集在一起,列出这一决定的风险和回报。就在几年
前,我还在一家该死的仓库里经营企业,而现在,我们计划贷款96万美元建立一家
价值150 万美元的攀岩馆。我们决定试一把,拿出大量的血汗钱,并且千方百计地
融通资金来填充债务,建立一家最好的攀岩馆。就像在攀登圣福灵时采用阿尔卑斯
式登山方法一样,我们在修建攀岩馆时也采取了完全自力更生的办法。攀登圣福灵
时,我们几个人背着相当简单的装备向未知领域进发。而在修建攀岩馆时,员工们
全身心投入到这项事业之中,其中有些人每周工作7 天,经常连续工作14到48个小
时。我们向供应商阐述我们的梦想,说服他们给我们优惠条件并且打折出售他们的
产品。
尽管我们非常执著,可还是遇到了障碍。律师告诉了我们一个坏消息:我们必
须把攀岩馆所在地的区域类别从制造类改为休闲类。巴尔的摩的地方法规要求每1
000 平方英尺的面积需要10个停车位。很明显,我们没有满足这一要求。现在,我
们只有不到40个停车位,而我们总共需要160 个。
负责区域规划的那位律师摇着头说,“这个项目永远永远都不会被区域规划委
员会批准。”
律师那么容易就承认失败了,这令我很吃惊。我说,“我们必须获得批准。我
已经把大楼的房顶掀了下来,而且在这块地上已经投了36万美元。我们只能成功。”
我逼得他快要崩溃了。虽然他声称,“我在这个县有长达30年的区域规划方面
的经验,从来没见过有谁能解决这个问题”,可我还是迫使他想出来一个疯狂的计
划。这个解决方案是:距离Earth Treks 前门500 英尺的一个土地所有者必须将一
百多个停车位出租给我们15年。可问题在于,大楼周围的停车场已经拥挤不堪了,
因此每一个停车空位就好似金条一样宝贵,被大楼之中的租户争相抢夺。我能不能
说服这个土地所有者放弃对租户的承诺,把他资产中最珍贵的120 个停车位出租给
我?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要求我应用在巴尔的摩商界搏击时所获得的激情、远景、
毅力和合作精神。如果我没有勇气去发扬这些精神,没有勇气去找寻解决方案,那
么所有这一切都毫无用处。我记得曾给一个EMBA班(高层管理人员工商管理硕士)
作过讲座,并且结识了当时的一个学员。他在巴尔的摩掌管着100 万平方英尺的商
业面积。他的公司就拥有我们附近的一座大楼。我打了一个电话,邀请他共进午餐,
席间我讲述了一两个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故事,然后我们就获得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合
同。两天之后,我把签过字的合同文本送到负责区域规划的律师那里,此前他一直
坚持不可能获得这样的合同。在此后举行的区域规划会议上,委员只提出了一个问
题,“我是否可以借用这个攀岩馆为我的孩子举行一个生日聚会?”我不假思索地
回答:“当然可以。”之后,区域规划委员会的委员在附带停车特别免除条款的文
件上签了字。虽然这只是为建成攀岩馆所进行长途跋涉的一小步,然而这一幕却清
楚地提醒我们——永不言败。
圣福灵的探险活动既是我一生中最有价值的学习体验,也是我最不想重复的体
验。攀登圣福灵时我活了下来。这次攀登后不久,超越极限的体验使我产生了一种
强烈的自豪感。然而,要把这种强烈的自豪感融入到有意识、可以再次使用的智慧
源泉中还要花数年的时间。
当我们把在世界高峰上所学到的经验运用到Earth Treks 的文化和运作之中时,
我们发现自己站在不只一个高峰之上。创建一个总能给客户提供超预期体验的企业,
要求我们应用这些经验时进行自我约束。公司的快速增长也给我们带来了众多挑战。
现金流问题和人事方面的困难也一直提醒我们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我们也不断地
认识到,每一次登顶之后,我们还要返回到山脚下。当然,你也许强大得好似超人,
足以征服多座高峰,但是大多数的登山队都不能承受这样的折磨。在喜马拉雅山,
那些滞留在峰顶庆祝登顶成功的人经常在下山时丧命。领导者必须保证他们的团队
有足够的后备力量返回山脚,而且应该强制团队休息,以此来庆祝刚刚取得的胜利,
并且休养生息。
带领客户们登上珠穆朗玛峰,建立美国最快速增长的攀岩馆都是伟大的目标。
但仅仅宣称要实现这样的目标会让一家公司遭遇灭顶之灾。在公司没有形成强大的
理念基础、没有充足的勇气时,它最好不要试图攀登“商界的珠穆朗玛峰”。有意
识地应用激情、远景,毅力和合作精神会巩固我们的根基,给与我们所需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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