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离了反而好了(2)
访:他第一次打你,你还有印象吗?
胡:就是因为不管孩子,我说了他。他说:“老子还用你管!”我说:“你这
人是咋了,你是受过教育的人,说话没一点分寸,你给谁当老子?”说了就打呗,
我又打不过他。他拿脚踢我,我的脚都肿了,走不了路,躺在床上,他把我揪起来
就打,好几天我都上不了班。开始的时候,我不敢吭声,也不敢哭,一是怕吵了人
家,二是怕人家笑话,所以就忍呀。到1994年年底,闹了一年了才开始反抗,才知
道找妇联。因为小时候看我妈也是干挨打,没有这些法律部门或妇联管你,所以我
也就没想到这些。
我妈挨打没有人管,我妈比我差远了,我很幸运,碰上了这么多大姐向着我说
话,替我做主,全都站在我这边。
他第一次打我时,我有点儿吃惊,我说:“你还敢抬手打人?”“打你怎么了,
打的就是你!”我问他为什么,“你想想你自己吧。”他说。我说:“我做错什么
了,下班回来给你做饭、洗衣服,洗完拿到服装厂给你熨,我做错什么了?”我开
始没想这么多,孩子也都这么大了,他一直在外当兵,也是个受过教育的人。
他在外边也容易和别人发生冲突,他脾气很暴躁,还爱出手打人,但是,他以
前在外边这样,在家里不会,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到1993年一直就没打过我。两
人还行,对孩子也可以,后来就不行了,他一打我,孩子向着我,他就连孩子也一
块儿打。有一回把我闺女从楼下踢到了楼上。
那一次是这样的:腊月二十七他把门修好了之后,三十放假,他就直接上北京
找他姐姐过春节了。正月初一,我就去找了和他相好的那个女的,我央求她:“你
就看在我比你大两岁的份儿上,大老远的到这儿来,你看我那孩子多可怜,只要你
不跟他了,让他回心转意,不跟我离婚,你怎么着都可以。”她父亲当时答应了。
正月初四那天,她又上我家来了。刚好那天我给他战友拜年去了,孩子小,不
懂,她要懂就该下楼接我去了。我把车锁在楼道,就上来了,一进门,那个女的和
她妈也在,沏着茶喝,我把外衣脱了,出来招呼她们喝水。他就说:“你赶紧说,
给拿钱,人家说了,跟我不能白跟,你得给钱才行。”他让我拿钱给这女的。他说
这话是因为我以前说过,我同意他们俩在一块儿,只要他不跟我离婚就行。
当时他要钱,我说:“钱你挣的多,你又没给过我钱,我上哪给你钱,你得讲
理才行。”那个女的说:“既然你说我跟他,你逮着我了吗?”我说:“是你自己
承认的。”正月初一上她们家的时候,我大衣口袋里装了录音机,我就给他放,他
急了,一下就把录音机给摔了,那女的上来就要打我,他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摁到
地上就打,拿脚踹,对门邻居出来拉架,他连人家也打。人家走了,他还不敞开来
打?我往外跑,他还继续打,打楼道去了,三楼四楼的邻居都出来拉架,我闺女跑
出来拉他,他把她从三楼踢到了四楼,后来三楼大爷给拉开了。他一直把我追到楼
下,摁下又打,我喊“救命”,人家只是开着窗户看看,小两口打架,谁也没出来,
我也不敢回家了,有人跟我说:“没法子了,你赶紧跑吧。”跑哪儿去呀?妇联又
下班了,结果跑他们单位值班室过了一夜。他们局长也不管,初五我又带上孩子上
妇联去了,妇联又找他,开始他不去,后来找了他们单位管妇女工作的通知他,不
来停他工作,他才去的。
访:这个时候他向你提出过离婚吗?
胡:起诉过一次。由妇联出面,还有法院、法庭的法官也比较公正,把他给驳
回了。他第一次提出离婚是在1993年年底。我不同意。我、我姐姐、我妹妹没念过
书,都是家庭造成的,所以我不想给孩子造成这种后果,我想给她个完整的家,多
忍一点儿,打就让他打两下,所以一开始我不知道反抗。
刚开始他打我的次数还不算多,1994年不离了才打的厉害。有一次,我实在想
不开,吃了一大把安眠药,也不知道睡了几天几夜。还有一回,我站在六楼阳台上
就想往下跳。
他打你说也没地方说,后来我找了妇联,几个大姐一直帮我,实在没办法了,
都找到县长、县委书记了。1995年打得少了,因为妇联干涉得厉害,他一般就不怎
么敢动手了。
访:他打你多的时候,多到什么程度?
胡:不好说,无数次,有时候天天回来都打,不回来还好,只要回来就非得三
更半夜回来,门全都被他踢坏了,你不跟他一块儿住还不行,又不愿要你,还要跟
你过夫妻生活,心里很烦,不愿意就打你。有一次最毒的是,他两三点钟回来,把
煤气灶给拧开了,差点把我们呛死。
他那时候打我的目的,就是想让我离婚,当时想不开,不愿离,怕人家歧视,
一个妇女带着孩子怎么办? 想想自己的母亲当时那样,带孩子多不容易。
我爸爸和我妈离婚之后,还有好几次要上门打我妈,我舅舅他们不干了,说:
“你都离婚了,再打可不行。”我妈也是不敢惹他,她一见我爸就哆嗦,现在提起
我爸还哆嗦,打怕了,我妈当时不像我,我有妇联出面,找她爸爸谈话。
(这时,李主席插话)
李:当时和他谈了半天,他走了以后,我告诉胡凤玲:“这种人不值得跟他过
了,他讲了很多客观理由,根本不成立,把责任全推到你身上。他要是还有丝毫感
情的话,就不会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对方,一点儿责任都不承担。这种情况下你甭跟
他过了,离了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行我给你介绍到法院去。”
胡:后来几个大姐给我做工作,“你没法维持了,你再维持下去,生命都有危
险了,我们不能天天看着你,我们的权力也是有限的,离了吧,离了你也解脱了。”
我先想不开,后来确实也想通了。
离婚很容易,很痛快,只要我愿意就行,他当时着急离婚。离婚好离,就是财
产各方面他都要一半,甚至要把我们从这房子里撵出去,不让我们住。最后妇联出
面,从各方面呼吁,当时法院判的是由我继续居住,这屋里财产都没动。当时妇联
这样说:第一,孩子归女方;第二,男方付抚养费;第三,财产偏向女方;第四,
房子必须让住。
李:到了法院,我们跟法院提出要求,必须照顾女方利益,而且她在这里举目
无亲,没地方去,我们跟法院商量,在财产处理问题上要作为特殊情况来处理。
1995年刚过了春节,我找王金成谈了半天,本来想让他们和好,可怎么说都不
行,最后我对他说:“我对你不抱任何希望,你要敢再动你媳妇一个指头,我不会
饶了你,不信你就试试。”从那以后他打的就少了。
胡:当初他打我的时候我也去找过派出所,谁管你呀。说伤轻,不够,每一次
找都不管事,只有妇联管,找他单位,找他本人,听你诉说。
派出所我是1994年去过一次,1993年年底去过一次。他把门踹坏了,派出所人
说:“踹坏了,你找人修不就得了吗?”让他们出证明也不给出,说伤不够,到现
在也没出。
我找派出所就是为了制止他,他老打我,我是无辜的,第一,我没做错什么;
第二,这个家能维持就维持,离婚今年不离明年离,你只有等待做工作,不能老打
我,我也是个人,不能像个牲口似的让你抽来抽去。但是去找了也根本不管事儿。
你看,我们到法院,法院说:“平时打你都是人家的错?你一点儿错都没有吗?”
我们到妇联可就不一样了,你听听她们是怎么说的:“你不要哭了,哪儿打伤了,
哪儿疼呀?”陪着你掉眼泪,帮着你说,劝你想开点儿。我特感激我们延庆妇联,
我在顺义认识的那个姐姐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她被她男的打得,都神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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