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离了反而好了(4)
胡:她小妹拿文具盒没拿住,掉地上给摔坏了,这孩子就哭,她爸爸进去说:
“你哭什么,这么大了还哭,没出息!”她就说:“小妹妹把我文具盒摔坏了。”
他说:“你就欠揍,这么大了还哭,你就不知道让着她点儿!”这孩子急了:“你
不说给我买一个,你还骂我,她也是你闺女,我也是你闺女,你赔我!”她爸爸没
赔她文具盒就赔她巴掌了,打得鼻子嘴巴全都流血了,鼻梁骨都打骨折了,留下了
后遗症,现在还经常会头疼、流鼻血,头一疼起来,她就气得咬牙切齿,哭啊,
“我的头疼都是他给打的。”给孩子心灵上造成多大的伤害!
回来之后,我把她带到派出所去了,他们说,这闺女是我和她爸爸两个人的,
她爸爸打的是他的那一半。我说:“左边是他的呢,还是右边是他的? 他左右都打
了,他连我的那一半也打了,这怎么处理?”可是派出所就是不处理。平时她也不
过去,只是暑假在那边,他不是老不给办户口吗,我说:“你过去催催他,他是你
爸爸嘛,你好好央告央告他。”谁想适得其反。后来妇联又找他,孩子跟他上了一
趟法院,经过法院再判一次,把孩子判给他,才把户口办了。1995年6 月离了婚以
后,我又跟王金成打了一场官司。他没跟我们商量,把我地里的庄稼收了,我回去
跟他要,他不给。我就上妇联去,妇联又找法庭,赔了500 块钱。我跟他打了6 场
官司,他一场也没赢过:离婚一场,要玉米一场,打孩子一场,弄户口两场,要抚
养费一场。
访:户口怎么还打了两场?
胡:户口跟了他后,他是监护人,实际上孩子还是跟着我,可没法要抚养费呀,
后来又把户口要过来了,我是监护人,他就得给抚养费,每月给230 块。
访:派出所你去了几次?
胡:我挨揍的时候去了3 次,我闺女挨打的时候,头一次去没说正经的,第二
次还是,第三次我就上新华门去了。有个便衣把我叫开了,说:“你这是家务事,
回到地方上处理。”然后就给延庆公安局打电话,下午把我给接回来了,处理的结
果就是拿了医药费,别的什么问题也没解决。后来派出所都不处理了,说妇联胡搅
蛮缠。妇联的呼吁很管事,后来警长就是因为处理这事不力给调走了。
访:第三者出现之前他强迫你过夫妻生活吗?
胡:不,后来他是成心折腾你,你要不跟他,他就打你,跟你完了,他又踹你,
那种生活实在是受够了。现在我都发愁,我不知道会再碰上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
也算是自己谈的,千里迢迢跟他到这里来,会跟他过到这个份儿上,真的是特别寒
心,再想相信一个人,走进我的生活,真的是很不容易了。我觉得自己现在也挺潇
洒的。这孩子也都这么说:“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的,前车之鉴,我姥姥是这个下
场,我妈是这个下场,难道我也要走你们这一步吗?”
访:妇联的大姐帮你把房子要回来了,接着你是怎么想到要去做小买卖的?
胡:我觉得我在服装厂上班不行了,我说我要开个早点铺,我们挨着学校,其
实我早就有这个想法,是王金成不让我开,嫌我给他丢人。妇联李大姐说:“你有
什么困难我们能帮就尽量帮助你。”1995年6 月离婚那会儿,外面还可以,不冷。
到了冬天就不行了,我就跟她们说我想盖个活动房,妇联大姐说:“你要盖活动房
我们可没这权力,也不能批给你,我给你问问,你自己再去找找。”后来,她们先
找的县长,我后找的,等第二天下午我再找他的时候就给我答复了,1995年10月县
长给特批了,一直到现在。
访:你现在的生活来源都是靠这个小棚吗?
胡:是的,要不怎么说买房都有妇联的功劳呢! 批下来以后我一年到头可以营
业,她们也都很热心。那次有个学生,父亲不在了,母亲有病在农村,生活比较困
难,考上学校念不起,老跟她们哭,当时她们也没考虑到我,说我们娘儿俩过日子,
不忍心,后来我是自愿的,你诚心帮助过我,我有能力再帮别人。
访:离婚之后他找过你吗,有没有想过要复婚?
胡:6 月离婚,9 月18日回来敲门,说拿衣服来了,其实该拿的衣服他都拿走
了,我说:“我们娘儿俩是人,不是足球,让你踢来踢去,这球还要有裁判呢,你
别想进我们这门!”后来又安了防盗门,就是防他。这孩子特别灵敏,说:“妈,
千万别让他进门,这种人改不了的,回来再打你怎么办?到时再找妇联,人家可不
理你了,两句好话就把你哄得溜溜的。”
王:以前他要跟我妈闹别扭了,说两句甜言蜜语,我妈就老是想算了吧,老是
忍呀,让呀,我爸动不动就下跪央求我妈,我妈真受不了他。真要离婚的时候,他
也后悔,那个女的又不跟他了。我爸现在特后悔,我向他要抚养费的时候,他经常
说:“要是没有你呀,你妈还不跟我离婚呢!”说我是小间谍,小特务,老给他泄
底。
胡:他没法赖了,就老赖我闺女,他跟任何人都说是我跟他离婚,“那老娘儿
们够狠的,一脚把我踢出来,什么东西都没给我,我想回去拿衣服,她也不让。”
以前净骂我,这几回也不骂了,对闺女说:“你妈生意还挺好的。”
王:以前老是骂我妈,现在想起我妈的好来了,他现在都没钱,领工资的时候
都被拿走了。我买电脑跟他要钱,他说:“我没钱,好不容易攒点钱都给你付抚养
费了,现在你后妈管得严,我要给你钱,她该跟我闹离婚了。”他说我该体谅他,
后来我也没硬跟他要,可能他又觉得怕我起诉他,又主动给我了。
访:看起来,你现在生活得很不错。
胡:还可以,现在家里兄弟姐妹也经常来看我,家里这回也可以指望一下我,
以前指望不上,因为我没钱,也不做主,有什么事还得跟他商量。现在不一样了,
我自己有钱了,1998年买房两万多,新买的这房17万多,加起来就是20万,还要供
我闺女上学,买电脑,这电视也是新换的。我们老家来人都要给我妈带点儿钱回去,
我弟弟买房,给了他5000块,这些都不在话下。等我闺女到北京念书,我再给她买
辆车。
离婚不是一件好事,也未必是什么坏事,离了也解脱了,如果不离婚,老跟他
在一起,我也不会有今天。你看我现在多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娘儿俩现在
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个家庭不完整。
那天孩子头疼,哭了,我对她说:“对不起,妈妈不好,没有给你一个完整的
家,跟别的小朋友不一样。”她说:“妈,我已经习惯了,你严厉的时候是爸爸,
温柔的时候是妈妈,没有他我们过得很好,要是不跟他离婚,你怎么能接触到这么
多好人,怎么知道天下还有这么多好人帮助咱们。”她有时候说的一些话我都想不
到。
王:其实我从小到大,家里边有他这人跟没他这人也都一样,就是他在家,早
晨吃饭也是我妈给他盛,他吃完了饭就往床上躺。不管我妈上班有多忙,早晨都要
给他做饭,我有时候吃不上饭就出去买点儿吃,我妈都会给他做合口的,他吃完之
后连碗也不洗,往床下一搁就算了。
胡:他就躺在床上吃,他不起来我就给送床上,吃完往地上一搁,要是周六、
周日,你回来他还躺床上,反正他就是懒。我理解的是当兵在外,吃的都是大锅饭,
北方人在南方又不习惯,回家就尽量给他做点可口的饭菜。那天孩子还说我:“妈,
你太傻了,煮方便面,三个鸡蛋,我吃一个,他吃两个,你一个也不吃,你给他吃
他净打你。”我们还是那种传统妇女,以丈夫为主,这个家还得靠他来支撑,后来
离了他我不是照样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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