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乡镇生活也滋润 乡镇姑娘也婀娜 星期一(10月22日)上午,金狮要去茂林岱乡政府报到,却没有坐骑。这之前 陈禄是有过两辆国产摩托的,但那会儿的国产摩托技术不过关,常坏,每修一次都 得花上几十块钱。因此陈禄破产后,那两辆摩托也就死在了一边。此时陈禄家里有 一新一旧两辆自行车,新的让银狮整天骑着四处跑生意,金狮便把那辆尘封多年的 除了铃子不响什么都响的旧自行车推出。父亲帮他补了一下前后轮胎。此时车座上 的牛皮套已破烂不堪,买一个新的需十来块钱,金狮便回屋找出半拉子枕巾罩上, 然后问父亲:“有三百块钱没?”陈禄:“干什么?”金狮:“还咱们乡里那270 , 免得人家又嚼我什么毛。”陈禄点点头,掏出三百块交给金狮。金狮于是跨上自行 车南下,途经本乡乡政府把钱还上,然后直奔茂林岱乡政府。茂林岱乡政府设在茂 林岱村的北边,是一个用两米高的砖墙围成的长方形大院儿,南北200 多米,东西 100 多米。大院儿的南半截建有三排六栋青砖红瓦中脊平房,每栋房的前面除了人 车道,便是花草树木。大院儿的北半截基本没什么建筑,树木茂盛。大院儿门前左 右各蹲一尊大石狮子,张牙瞠目,显示着衙门的威严。见了这两尊石狮子,金狮不 由一乐,心的话:“如今还有这个!”想到这儿进得乡政府大院儿,经打听来至最 后一排房子东栋西端的乡长办公室,就见一位大头方脸、面色白净、戴副宽边变色 镜的年轻人正和那位新来的副乡长王诚虎坐在沙发里交谈。金狮正待开口,王诚虎 已先站起来和其打招呼,并介绍一旁坐着的年轻人:“这就是这儿的乡长云仁义。” 金狮忙伸双手上前问好。云乡长一边起身握手,一边问王诚虎:“这是?”王 诚虎于是给云乡长介绍金狮,金狮则拿出特制《钢花》烟给二位领导敬上。叙礼毕, 分宾主坐定,云乡长先谈了些表示欢迎的话,然后问:“见过赵书记了没?”金狮 答:“还没有。”云乡长便领金狮出屋,穿过党委办公室,来敲书记室。听到“请 进”,云乡长推开门,金狮从侧面就见一个头发稠密却已全白的长者正伏案用带橡 皮的铅笔写着什么。但见其额头刚够四指,但鼻尖透着霸气,颏端透着刚毅,方唇 有型,杏目有神,本来狭窄的脸庞因发胖被油脂撑圆。云乡长为两人作了番介绍自 去,金狮便给书记把烟敬上,而后坐到书记对面的沙发上。赵书记抽了一口烟,笑 了一下,露出一嘴整齐的白牙,其中一颗是镶过金的,“欢迎你来我们这儿工作。 我们这儿很重视人才。前几天我去组织部办事儿,遇上迈达召乡的啖书记。他说你 爱吹,不要你。我说:‘你不要我要,我们缺的就是这方面的能手。’于是跟组织 部把你要了过来。咱们这儿能写的少,你要好好干。”金狮连连称是。交谈间,一 个穿得还算富态、大脑袋上戴一副宽边变色镜的年轻人走进来。赵书记便笑着介绍 来人:“这是咱们乡党委副书记周文彪,也是正牌儿大学生,在旗委办当了两年秘 书就来这儿挂职了。”说罢又介绍金狮。金狮与周文彪又不免一阵寒喧。寒喧毕, 赵书记问周书记:“晓波回来了没有?”周书记:“还没有。”赵书记:“那你跟 晓燕说一下,让小陈先在招待所住下。等定了工作,再分配办公室。”周书记便领 金狮来到中排房子东栋最东端的话务室,让那个叫段晓燕的小媳妇开了隔壁的屋子。 屋里靠北东西各放两张床,床上最下面铺一层半寸厚的草垫,草垫上铺一层一寸厚 的海绵垫,再上是军用褥子、花格布单及装有粉色被套的军用被子。床之间放一张 长条桌,墙角放一只钢筋做的脸盆架,屋中央蹲一只火炉,炉内尚有火。整个屋子 虽然简陋,但还干净。周书记送金狮进屋又聊了几句,告辞而去。金狮便独自躺在 床上抽烟乱想。躺至中午,就听院子里有人喊:“开饭了,开饭了。”金狮便随人 们来到前排房子西栋的最西头,进得食堂。食堂为一进四开结构,西面是雅间儿, 仅放一张大圆桌;正中是便餐室,放两张八仙桌;东面是会餐室,放六对长条桌; 北间是厨房,直通正屋。今天中午在食堂就餐的有七八个,其中三四个是乡干部, 三四个是来给乡里做家具的。众人坐定,大师傅端出两盆猪肉炖粉条和两大盆米饭, 由众人随意吃。吃罢饭,金狮问伙管员:“大爷,多少钱。”伙管员乐喝喝地说: “一块钱。”金狮付了钱出来,心的话:“这饭倒是不贵,只是这样吃下来,这一 个月90块钱的工资能剩多少?” 回到招待所,金狮也不多想,歪头睡去。睡了一个多小时,门被推开,走进一 个人来。金狮坐起身,但见来人卷发阔额,大眼直鼻,厚唇窄脸,宽肩矮个,常带 笑意。未等金狮开口,来人便笑着问:“你是不是刚分来的?”金狮:“是,上午 报的到。”来人:“在市人事局我就见过你,那时我就知道你被分到敕右了。”金 狮笑着说:“噢,你也是刚分来的?”边说边拿出烟与之抽了。来人:“我分来二 十多天了,你咋现在才来?”金狮苦笑一下,说:“我先被分到迈达召乡,人家不 要,然后才来了这儿。”来人:“你家是哪儿的?”金狮:“清水沟的,属迈达召 乡。你呢?”来人:“我是郊区(指近郊)麻池镇的。”金狮惊讶地问:“郊区的 咋分到这儿来了?郊区多好。”来人皱了皱眉,说:“我们那儿人满了,留不下。 你哪儿毕业?“金狮:”西北民院。“来人:”学的啥?“金狮:”兽医。 “来人高兴地说:”你也是兽医!我是扎兰屯农牧学校毕业的,学的也是兽医。你 叫啥?“ 金狮:“陈金狮,耳东陈。你呢?”来人:“我叫姚世清,姚文元的姚。你今 年多大?”金狮笑着答:“二十三,你呢?”姚世清:“二十四。”(在农村,人 们都说虚岁。)金狮:“这儿这几天主要干什么?”姚世清:“调地。”金狮不解 地问:“调啥地?”姚世清:“当年土地下放时,这土地不是一块儿跟一块儿质量 不一样?人们都想要好的,队里没办法,只好好赖地都有份儿。结果每家总共不到 二十亩地,却分成七八块儿,东一亩西八分的,很不好经营。”金狮:“噢,我们 那儿也是这种情况。”姚世清:“所以赵山猫上来后,决心把这地调得整顿些,从 七八块儿调成三四块儿。”金狮:“怎么调?”姚世清:“只能打乱重分。”金狮 :“好分么?”姚世清:“可不好分了,人心难齐,有的村连开三次大会,都分不 下去。”金狮:“那咋办呢?”姚世清:“赵书记说了,能做通工作更好,实在不 行就硬来。”金狮:“这个乡里总共有多少干部?”姚世清:“光正式工不多,连 咱们这五个新来的才二十个。这二十个不包括法庭、派出所的,人家不在乡里领工 资。” 金狮:“临时工有多少?”姚世清:“也有二十几个。”金狮:“这儿一下子 分来五个!”姚世清:“嗯,五个。除了咱俩,还有内蒙财校毕业的王茂财、宝图 农牧学校毕业的韩水秀、部队转业的关少峰。”金狮:“韩水秀!女的?”姚世清 :“嗯,女的。”金狮:“长得咋样?”姚世清面露不悦之色,扁扁嘴:“不咋地。” 金狮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又问:“这个乡有多少个村?”姚世清:“有21个行 政村、26个自然村。全乡分6 个片儿,东北的东黑沙图、西北的西黑沙图及这里的 茂林岱各有三到四千人,因此各为一个片儿;东南的三间房、二间房、一间房、三 犋牛、二犋牛、一犋牛六个村总共不到三千人,为一片儿,叫东南片儿或东六村; 中南的上兴地、中兴地、下兴地、上圪梁、中圪梁、下圪梁六个村总共不到三千人, 为一片儿,叫中南片儿或中六村;西南的三座茅庵、二座茅庵、一座茅庵、三道壕、 二道壕、一道壕六个村总共不到两千人,为一片儿,叫西南片儿或西六村。全乡共 有一万八千多人、九万亩耕地。” 两人又抽了几枝烟,聊了一阵,姚世清说:“我去看法庭的小包在不在。在的 话,再把段小燕叫上,打一会儿扑克吧。”说罢出屋。金狮跟出散风,就见一位留 着剪发头的女子西装革履、亭亭玉立地向这边走来。但看其面部,眉青且长,目大 且亮,细鼻梁,樱桃口,瓜子儿脸,面如敷粉。此女走至近前,瞟了金狮一眼,然 后向姚世清嫣然一笑:“回来了?”姚世清答:“嗯,早回来了。哎,你还有事儿 吗。”女子:“没了。”姚世清:“那正好,咱们把小包叫来,打扑克吧。”女子 看了金狮一眼,说:“好,那你先去叫小包吧。”说罢折进话务员段晓燕的屋。金 狮折回招待所,心想:“这儿怎么会有这等女子,就是大城市也不多见。何方人氏?” 正想之间,姚世清推开门,背后跟进一位穿着黑蓝色制服的胖乎乎的年轻人来。 金狮起身上前:“想必你就是法庭的包大海吧?”胖子笑着说:“想必你就是新来 的大学生陈金狮吧。”两人握手坐下,姚世清说:“你们先坐着,我去叫韩水秀。” 说罢去不多时,即领刚才那女子进来。于是,金狮脱鞋盘腿坐在床里,包大海、 姚世清分坐床边儿,韩水秀搬只凳子坐金狮对面,四人打起了扑克。轮到韩水秀出 牌,金狮乘机自然地予以打量,就见其的确是眉青目秀,无可挑剔。轮到金狮打牌, 金狮又隐隐感到对方在打量自己,这种打量已超出了打牌的氛围。一次金狮正为出 哪张牌委决不下,就见对面的韩水秀说:“快出吧,光芒四射、威风八面的金狮。” 小包哈哈大笑:“概括得好!”金狮抽一张牌扔了,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 字?” 韩水秀:“我不止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是判官的外孙、阎王的儿子。我早 就见过你了。你眼空四海,目中无人,竟然认不得我。”金狮忙说:“我见你也是 面熟,只是想不起来。不知小姐究竟出自哪座名山,又何时见过在下?”韩水秀抽 一张牌扔了,说:“我们那儿既无名山,也无大川,倒出过判官。”金狮奇异地问 :“莫非你是上兴地人氏?”韩水秀:“不错,我正是你娘的娘家人。按理你还得 叫我小姨呢。”金狮:“哎,先别急着往上爬。辈分还没搞清楚呢,等我问了我二 舅再说。” 韩水秀:“行了,别问了。咱俩是平辈儿,我刚才是戏你呢。你每次去你舅舅 家,都打我家门前过,咱们见过好几次,你竟然认不出我。”金狮忙说:“这都怪 你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包又哈哈大笑:“说得好,既推卸了自己的责任, 又拍了别人的马屁。”就这样四人边聊边打,直至夜幕降临,伙管员喊开饭方止。 四人来到食堂,见食堂正间儿、雅间儿都坐了很多人,三张大餐桌上已摆满了 冷、热、荤、素的下酒菜。金狮环视一周,见有三位陌生的男青年正坐在一块说话, 正中一位头发稀而略卷,浓眉小眼,牙稀唇薄,身材瘦小;左边一位方头瘦脸,眉 青目秀,中等身材;右边一位方头圆脸,眉清目秀,人高马大。金狮问小包这三位 是谁。小包便领金狮走至三人近前,先把金狮介绍一番,然后介绍中间那位:“这 是咱们茂林岱乡的第一枝笔、乡党委秘书邢晓波。”金狮忙上前握手,说:“早就 听说了,只是无缘见面。”小包再介绍另两位,中等身材的是刚从部队转业的关少 峰,高个子的是刚从内蒙财校毕业的王茂财。金狮与之一一握手致意后,相对而坐, 继续聊一些相互基本情况。聊不多时,就听见一个有力的声音从雅间儿响起:“弟 兄们静一下。”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乡党委书记赵山猫端着酒杯站着说:“每个桌 子上先把酒倒上。”各桌忙打开四元一瓶的宝图特制转龙液酒,将每人面前的小酒 杯斟满。赵山猫:“弟兄们,今天备些冷酒凉菜,聊表两个意思。一是这二十来天 调地,弟兄们没明没夜地做工作,也很有成效。为此我代表乡党委、政府向你们道 一声,辛苦了!”在场的鼓了一会儿掌,赵山猫接着说:“第二个意思是,咱们乡 政府新分来五位年轻干部,他们不是大中专毕业,就是部队排级干部转业,个个生 龙活虎,都是咱们乡政府难得的人才。我赵山猫才疏学浅,因此很爱才。我啥也干 不了,做工作靠的就是人才。我对人才的态度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所以让我们 以热烈的掌声向五位新人表示欢迎!”满场的人一边鼓掌一边把目光转向金狮、姚 世清等人。金狮很受感动,暗下决心,要不遗余力地去干。赵山猫接着说:“就为 这两个意思,我们干杯!”说罢先一饮而尽,然后走出来监督众人喝酒:“这杯酒 都得喝,谁不喝就是乃乃乃(意为那个)。”众人笑着一饮而尽。赵山猫回座,乡 长云仁义出来:“来,我敬弟兄们一杯!”在座的同样一饮而尽。随后走出一位身 躯高大、眉长眼亮、面颊瘦削的中年男人来:“来,我敬弟兄们一杯。感情深一口 闷,感情浅舔一舔。我看弟兄们跟我感情深不深。”男士们大多一饮而尽。金狮问 包大海此是何人。包大海:“这是咱们乡党委副书记段永贵。他哥段永富原是咱们 乡的党委书记,现任旗建设局局长。”随后副书记周文彪来劝:“来,我敬弟兄们 一杯。看得起我来的就喝,看不起来的就别喝。”人们大都干了。接着副乡长王诚 虎笑眯眯地来劝,也不管人们喝多喝少,劝一圈即回。随后走出一位圆头圆脸、稀 眉小眼、圆鼻子厚嘴唇、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憨笑着说:“我敬弟兄们一杯。” 说罢自饮一杯即回。金狮问包大海这是谁,包大海:“这是咱们乡科技副乡长 郝建东。”接着一位丰韵犹存的中年妇女出来,操着北京口音说:“我喝不多,大 伙儿也随意,但都喝点。”众人举杯或多或少地喝了些。包大海给金狮介绍:“这 是咱们乡的党委委员、副科级宣传员兼妇联主任邵金娥,是北京人,当年知识青年 上山下乡的时候来了这儿,嫁了人,因此没回去。”之后一位身穿军服、身材中等 偏上、俏眉俏眼俏鼻子俏脸俏嘴唇的中年男人出来:“来,我敬弟兄们一杯。谁不 喝就是乃乃乃。”包大海介绍:“这是乡武装部部长高喜牛,副科级,迈达召乡小 敖包村的。”清水沟与小敖包只隔二里路,因此待高喜牛转到面前,金狮忙起身与 之握手说:“高部长你好?我是清水沟的。”高喜牛微笑着说:“啊你好!你父亲 是?” 金狮:“陈禄。”高喜牛:“噢,陈禄,认识。” 吃罢酒,金狮见时间尚早,便随包大海来法庭闲坐。法庭只有庭长和包大海两 人,庭长的家就在本乡的一个村,每晚都回去,因此此时法庭只留包大海。包大海 拿出每包三元以上的香烟与金狮抽着聊。包大海很健谈,因此很快就道出了自己的 来历。他的父亲是市法院的一名环节干部,因此他高考两次不中后即被安排在敕勒 右旗法院,进而来到茂林岱法庭。聊罢来历,他问金狮:“你知道你和王诚虎是怎 么到了这里的吗?”金狮:“我只知道是赵书记要过来的。”包大海:“那你知道 他为什么要你俩吗?”金狮摇了摇头。包大海:“要你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让 你给他吹。赵山猫爱干事业,但干事业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上面的赏识。如果干了事 不宣扬,上面不知道,不就白干了?”金狮点点头。包大海接着说:“要王诚虎的 原因有两个:第一,王诚虎原是旗广播站站长,文章写得远近闻名,肯定能给他吹。 第二,王诚虎和赵山猫同是迈达召村的人,容易在党委会上保持一致。“金狮 点点头,问:”赵书记真的爱才吗?“包大海:”爱。赵山猫在这方面的心胸还是 可以的,但这出于他的自信。在他眼里,除了乡长,其他人本事再大也不会威及到 他的地位,只能帮他搏得更多彩。“金狮:”这就不错了。历史上有几人能容得下 危及到自己地位的人呢。“包大海摇摇头,说:”金狮呀,问题的关键不在这儿, 而在于谁才是他眼中的人才。“金狮问:”谁才是?“包大海:”在他眼里知识分 子除了写的才能外,并不比那些大老粗强,甚至还不如那些大老粗。因为他自己初 中文化,照样当书记,干不了的只是写。也正因为这样,乡里除了党、政两办外, 实权全掌握在那些当过村支书、村长的临时工手里。这些人在乡里是农林水等各办 的主任,在村里又是片儿长,号称赵山猫的上八员大将。“金狮:”照你的意思, 科班生要想出头,就得去党、政两办?“包大海重重地点点头。又聊一会儿,包大 海打个哈欠,说:”咱们看会儿电视去吧。“金狮:”去哪看?“包大海:”去段 小燕那屋。“金狮:”话务室还有电视!“包大海边动身边说:”你还不知道呀! 你来的时候没见话务室门前那个高铁架和那口大锅?“金狮:”见了,我还以为是 电话上用的。“包大海笑着说:”电话哪用那个?那是电视接收、发射装置。这是 赵山猫给茂林岱乡办的好事之一。今年夏天,赵山猫跟市扶贫办要回十五万(元) 的专项款,建了这个电视差转台。这么一来,不仅茂林岱,就连邻近的几个乡都能 清楚地收到从这儿转出去的节目。“金狮问:”段晓燕的家是哪儿的?“包大海:” 就这个村的。她爸当过这个乡的党委书记,算是个没本事的人,两儿两女,只安排 了个大儿。晓燕在乡里当了三四年的话务员,也转不了正,一个月只挣七八十块钱。 “ 说话间,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话务室。话务室分里外两间,外间是段晓燕的起居 用品及电话接转装置;里间靠西墙放两台 18 英寸的彩电,一台监收,一台监放; 靠东墙放一张空床及几把椅子;靠北墙放一张长条桌。他俩进得里间时,邵金娥、 邢晓波、姚世清、王茂材、关少峰、韩水秀、段晓燕及两个打杂的老头都在场,已 把电视对面的一张床和几把椅子挤满,因此他俩只得来坐北边儿的长条桌。包大海 胖得象扇门。金狮虽不算胖,但因生得高大结实,分量也不轻。因此两人刚一落座, 就听嘎吱声响,桌子哀鸣欲垮。两人慌忙以脚点地,将重心前移。段晓燕笑着说: “哎呀,你俩的块儿头不能小一点?这桌子天天坐三人都没事,你俩一坐就要垮了。” 金狮本能地看了韩水秀一眼,就见韩水秀含笑望着自己,眸中带彩。看了会儿 电视,金狮拿出七角一包的一般农民还抽不起的普通《钢花》烟给众人。不想平日 不抽烟的也接了,反倒没了自己的。包大海见状,抽出一枝高档烟递予金狮。 第二天一早起来,金狮没烟抽了,转眼却见姚世清独自点着一枝普通《钢花》 烟。金狮心的话:“看来也是个抠抠索索的人。”想到这儿,去门房买了一包回来。 回来见姚世清抽完了,便又递予一枝。抽烟的功夫,年轻活泼的通讯员常欢喜 进来问:“谁能陪我去送通知?”姚世清:“我还得去西黑沙图分地呢。”金狮便 说:“我去问一下云乡长,看我今天有事儿没。没的话跟你去。我正想下去看看。” 说罢去问云仁义。云仁义说:“去吧,下去走走也好。”金狮便和常欢喜各骑一辆 自行车,先奔东南六村。走了几个村,金狮问常欢喜:“这儿的村支书的房子怎么 大都比别家的强?”常欢喜:“一来没点本事乡里也不用,二古乌纱帽底下没穷汉 嘛!” 金狮点点头,心的话:“看来越是落后的地方越显干部富。我们那儿的村干部 只是中等户。”中午,两人来到中南片儿中圪梁村的支书家,就见三四个乡干部及 三四个村干部正用碗饮酒。他们见金狮和欢喜进来,便让各补半碗酒,因为他们自 己已各有多半碗酒下肚。金狮和欢喜此时腹中正饥,因此各补了少半碗酒便不敢再 多饮,只是勤张筷子往嘴里夹吃的。吃的中间仍免不了要喝些酒。伙食还不错,除 了花生米、咸菜、火腿肠、炒鸡蛋、鹌鹑蛋,还有猪肉炖豆腐。为了逃避酒官司, 两人吃饱即溜,奔下圪梁村。进村经过一个小土屋,常欢喜下了车。金狮问:“这 是书记还是村长?”常欢喜:“以前是书记,现在啥都不是,刚被免了。咱们进去 串个门儿。”金狮问:“为啥免的?”常欢喜:“乡里说他调地不卖力。”说罢进 屋,就见一个长得有棱有角的50来岁的男人正独自坐在炕上,用茶缸盛着酒就些花 生米喝。 常欢喜介绍金狮与此人认识,此人便取了两个茶杯来,要与两人倒酒。常欢喜 和金狮慌忙劝住。此人便边喝边与二人聊。从话语中可知,此人对被免职一事很生 气,说自己为公家辛辛苦苦干了十几年,怎么说免就免了。因此等出得这屋,金狮 问常欢喜:“照他说的,他也不是不卖力调地。”常欢喜:“实际是群众对他意见 大,只有把他撤了,消了群众的气,才能把地调下去。”金狮点了点头,又问: “群众对他咋那么大意见?”常欢喜:“他帮乡里要这要那,与群众的矛盾自然就 大了。” 说着进了西南六村,金狮就觉得像回到了清水沟的70年代,满目土屋土墙。掌 灯时分,两人转至最后一站即东黑沙图村,就见该村支书、村长、会计及三名乡干 部也是在用碗饮酒,也是在吃花生米、咸菜、火腿肠、鹌鹑蛋及猪肉炖豆腐,而且 也要金狮和欢喜各补半碗酒。自恃有些酒量的金狮见再无啥事,不再耍赖,结果就 喝得晕了头。转了一天,给金狮的感觉是,茂林岱乡人口虽比迈达召乡少不了多少, 土地比迈达召乡多三成,但工商业远不及迈达召乡繁荣。原因是离山、离国道远了 点,资源贫乏,交通不便,信息不灵。通过与常欢喜一路交谈,金狮还得知,如今 该乡全年财政收入20多万元,人均纯收入500 多元。乡政府在山里开有两个煤窑、 一个白灰窑,在本乡境内开有一个砖窑。全乡有1000付织地毯的机梁,可供女孩子 们挣些零用钱。壮小伙子们可进城做瓦工,挣些外快。乡政府这 20 多万元的财政 收入及另20多万元的五项统筹主要用于搞建设和给乡里临时工发工资,正式干部和 教师的工资都由旗政府按月拨付。此外,乡里每年还可从市、旗两级政府的一些部 门要不少的钱。因此此时乡政府的日子还很好过。闲话不提。 却说当晚金狮从东黑沙图村回到招待所,见乡长云仁义正坐床边和姚世清交谈, 便与之打了个招呼,恭敬地坐在一旁。云仁义笑着问金狮:“是不是喝酒了?”金 狮:“去了东黑沙图正赶上喝酒,就喝了点。”云仁义:“喝点没什么,只是不要 喝多了误事。我刚才还跟小姚说,你们知识分子来这儿大有作为,现在欠缺的就是 熟悉环境。所以你们没事的时候也别闲逛,要抓紧时间熟悉环境,也好尽快进入角 色。小陈想去哪个办公室?”金狮:“我喜欢做些写写算算的工作。”云仁义: “现在乡党、政两办都有秘书。党委秘书是邢晓波,政府秘书是刘文长。所以只能 等以后有了空再说。最近咱们乡里成立了一个宣传办,主要任务一是办个小报,二 是向上头的新闻单位投稿,现在只有韩百兴和侯锁伴两个专职人员。我们正准备研 究一下,是不是再添一个。如添,我可以建议让你去。小姚想去哪个办公室?”姚 世清:“我想搞技术,发挥我的专业特长。”云仁义点点头,又介绍了一下乡里的 情况方走。他刚走,常欢喜进来闲聊。聊的中间说了这么一句:“听说赵书记准备 让韩水秀任乡团委书记。这可是个好差事,跟党委秘书一样,都是副乡长的苗苗。” 金狮听了没当回事儿,姚世清则说:“嗨,现在还说什么苗苗不苗苗?说钱吧, 有钱啥都好办。”正聊间,包大海进来说:“年轻人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既然大 伙儿都精神着,就再打会儿扑克吧。”于是四人打起了扑克。刚打一会儿,韩水秀 和关少峰先后进来。韩水秀住在妇联办公室,刚才正和过来串门儿的关少峰闲聊。 聊不多时,韩水秀说要来话务室看电视,关少峰便也跟了来。经过招待所,两人听 见里面正在打扑克,便折了进来。进来后,韩水秀为常欢喜做参谋,关少峰为包大 海做参谋。打了几把,金狮便觉着韩水秀总是抽了常欢喜的牌跟自己作对。这样害 得金狮和常欢喜老是落在三四游。如此打了一阵,常欢喜不乐意了,说:“你跟金 狮有仇,也不能拿我当枪使呀。”包大海听了笑着说:“人家成心要做冤家对头, 你就成全点儿吧。”常欢喜若有所悟地说:“啊,好好好。”韩水秀有些脸红,不 好意思再待在常欢喜背后,便转到姚世清身后,又专跟包大海作对。姚世清高兴得 不得了,言听计从。又打了一阵,时至十二点,包大海说:“就玩儿到这儿吧,留 点时间做个好梦。”“正聊间,包大海进来说:”年轻人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既 然大伙儿都精神着,就再打会儿扑克吧。“于是四人打起了扑克。刚打一会儿,韩 水秀和关少峰先后进来。韩水秀住在妇联办公室,刚才正和过来串门儿的关少峰闲 聊。聊不多时,韩水秀说要来话务室看电视,关少峰便也跟了来。经过招待所,两 人听见里面正在打扑克,便折了进来。进来后,韩水秀为常欢喜做参谋,关少峰为 包大海做参谋。打了几把,金狮便觉着韩水秀总是抽了常欢喜的牌跟自己作对。这 样害得金狮和常欢喜老是落在三四游。如此打了一阵,常欢喜不乐意了,说:”你 跟金狮有仇,也不能拿我当枪使呀。“包大海听了笑着说:”人家成心要做冤家对 头,你就成全点儿吧。“常欢喜若有所悟地说:”啊,好好好。“韩水秀有些脸红, 不好意思再待在常欢喜背后,便转到姚世清身后,又专跟包大海作对。姚世清高兴 得不得了,言听计从。又打了一阵,时至十二点,包大海说:”就玩儿到这儿吧, 留点时间做个好梦。”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