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东边日出西边雨 倒是无晴也有晴 星期一下午,乡里开罢党委会便有消息传出,乡党委已决定让关少峰担任乡团 委书记。此时金狮、包大海、姚世清、侯锁伴及石板女都在宣传办坐着。听此消息, 包大海愤愤地说:“放着大学生不用,用一个高中生。我跟关少峰交情也不错,但 说句公道话,这团委书记一职要想干好了,也得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和口才。”此时 邵金娥进来说:“我说让小陈当这个团委书记吧,可人家不听。唉!”金狮一言不 发,对众人的不平以神情表示感激,心里实际毫不在意。一会儿,科技副乡长郝建 东拿来一份报告让石板女打。待他走掉,姚世清拿起报告一看,高兴地说:“明年 乡里要建养鸡场、养猪场和饲料加工厂,计划让我当鸡场场长,让银忠当猪场场长, 让金狮当饲料加工厂厂长。”听此众人争相传阅,金狮却大不以为然,说:“我只 喜欢写写算算,不喜欢当什么厂长。何况这只是计划,还不知到时候实施不实施。” 听见这里喧哗,韩水秀从隔壁跑过来,拿起报告看了,喜形于色地说:“小姚、老 银那个场长的场是场地的场,而小陈这个厂长的厂是工厂的厂。”包大海会意地笑 着说:“看来这工厂的厂好听名顺,是吧?”韩水秀笑而不语,姚世清则笑着说: “我能当鸡场的场长就心满意足了。”见韩水秀那毫不做作的姿态,金狮又觉得她 可人起来,心的话:“你若早这样,我还会变心吗。”想到她在为自己空欢喜,于 心不忍,暗暗叹息。晚饭后,关少峰为韩水秀提水、捣炭,韩水秀坚持不用。见此, 金狮摇摇头,心想:“唉!也该让人家死心了,免得耽误了人家。如今离过年还有 一个月,她们俩若找成,年前年后不就办了?”想至此跑到包大海处,授以密计。 第二天中午,一位乡干部给儿子完婚,乡、村干部都去搭礼吃酒。金狮、包大 海、姚世清、常欢喜等人坐一桌,女同志们坐一桌,两桌紧挨着。酒至半酣,包大 海对金狮说:“哎,金狮,你咋这么小气?订婚也不给人吃糖。”姚世清、常欢喜 等人惊讶地问:“金狮订婚了?”金狮笑着说:“啊,是,上个礼拜天订的。”姚 世清即问:“找的哪的?”金狮:“就我们村的。”常欢喜:“哪毕业的?在哪上 班?”金狮笑着说:“她高中毕业,没考上,在家务农。”常欢喜:“那你也找呀!” 金狮:“女人嘛,能洗衣做饭就行了,有没有文凭工作都无所谓。”姚世清:“没 考上!你不担心她的智商水平。”金狮:“她的智商低不了,因为她哥也是本科大 学生。”姚世清:“你就不怕她跟你说不上话?”金狮:“娶老婆是为了生活上有 个照应,不是为了有人给你运筹帷幄。我想我们家有我一个人运筹已经足够了,其 余的人还是做些具体有益的事情为好。如果全国人都像总书记那样只是运筹,不动 手,这个国家还有什么希望?”常欢喜:“长得咋样?”金狮:“不知你们见了咋 说。在我眼里如花似玉,美若天仙。不然我也不娶。”常欢喜:“多大了?”金狮 :“虚岁20,还不够结婚年龄,明年正月才能娶。”常欢喜:“是个嫩蛋,你是不 是就为人家嫩哩?”金狮:“女人老得快,应该比男人小几岁。”姚世清:“性格 咋样?”金狮喜形于色:“随和大度,天生自带三分笑;俭朴勤快,人见人爱。” 常欢喜:“要是这样,没文凭没工作也值。”包大海醉眼朦胧地说:“不是也值, 而是夫复何求?”谈话间,金狮偷眼观察韩水秀动静,见她若无其事,饮食如常, 心的话:“你若真的无所谓,也就好办了。不过那样,反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 第二天中午,金狮刚睡下,就见韩水秀推门进来。金狮起身坐定,和蔼地问: “没休息?”韩水秀一副可怜相,眼神迷惘,说:“能睡得着吗?”金狮:“咋的 啦?”韩水秀:“你不知道咋的啦?”说着正要发怒,又觉不妥,遂收起怒容,平 心静气地问:“真的吗?”金狮:“什么蒸的煮的?”韩水秀复怒:“你就不要明 知故问了,你知道我在问什么,说正经的。”金狮先定了定心,然后点点头,说: “是,真的。”韩水秀的神情越显灰暗,问:“为什么?”金狮:“难道你还不知 道为什么吗?”韩水秀低下头,自觉理亏,沉默了一会儿,复抬头:“我以后好好 伺侯你还不行吗?你爱听好听的,行,我以后天天赞美你。这还是难事?”金狮心 想:“你干吗以前不?”嘴上却说:“别,我不值得你这样。你也看到了,我自来 这个乡政府,干啥砸啥,百无一用。”韩水秀:“虎落平阳被犬欺,姜子牙刚出道 不也干啥都不顺吗?海水不可斗量,平常小事怎能衡量一个人的大智大勇。别看开 戏看散戏,你才二十多岁嘛。”金狮为之一震,心想:“你干吗不早说?至今仍有 很多人片面地理解‘忠言逆耳利于行’这句古话,对所关心的人一味指责,熟不知 赞美比批评更有利于人的成长。再说了,人奋斗不都为了落个好心情?你这么成天 一味指责我,坏我的心情,我图个啥?让你所谓的逆耳忠言见鬼去吧,不然咱们就 是有仇。”想至此缓缓地说:“晚了!”韩水秀见他神情有所松动,赶着说:“再 说了,我吊你胃口也罢,批评你也罢,还不都是为了提升我在你心目中的位置,不 失去你?”金狮心的话:“恐怕不全是吧?你怕是被农校的那些男哥们儿给宠坏了 吧?否则你一味地使唤我做何解释?”想到这儿说:“没听说过有这么讨人喜欢的。” 韩水秀一听不服,说:“我这么做,难道能全怪我吗?”金狮不解,说:“难道怪 我?”韩水秀:“怪你妈。”金狮一惊:“怪我妈?”韩水秀:“一开始我是有点 虚伪,故意吊你的胃口。可吊了一阵子就不敢再吊了,怕吊脱了。可正当我准备束 手就擒、和盘托出的时候,你妈跑到你二舅家里,对着我二大爷说,我们韩家辈辈 受穷,又尽是臭骨子。你说我听到这些,能高兴吗?我时而自卑,时而自信。有的 人在自信的时候还能低头,自卑的时候却把头抬得更高。后来我想通了,打算对你 好,你却不理我了。”听完这些话,金狮呆若木鸡。他开始原谅韩水秀了,开始换 一种心态来看待韩水秀,却发现自己对韩水秀再也爱不起来了。他在高兴的时候看 到韩水秀的都是优点,而生气的时候看到的却都是缺点。要命的是,这些缺点既已 看到,就再也挥之不去。怎么办?他点着烟,陷入了沉思:“若不娶她,她确实有 点冤;但若娶她,我又不爱她。我不奢望夫妻间能相爱到老,但最起码一开始应该 相爱吧?如今未等结婚,已经没有爱了,这婚还能结吗?”他迷惘地抽了一会儿烟, 又想起一件事:“因为一个没文化的老婆子背地里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你竟能跟 她的儿子较半个多月的劲!我还能奢望你处理好婆媳、叔嫂、妯娌之间的关系吗? 这婚是不能结,但她也确实有点冤。”想到这儿他缓缓地说:“你听我说,你从来 就没做错过什么,我也没什么可责备你的。你刚才所谓的虚伪也不叫虚伪,那是女 孩所共有的羞涩心理,很正常,没有反倒不好。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因为 一时的赏心悦目,便轻浮地挑起这场感情纠葛。虚伪的是我,我应该受到良心上的 遣责。我现在就向你道歉。当然,这不是说声‘对不起’就能了的。”韩水秀听罢 满是震惊和失望:“你当初跟我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见到我, 别的女人就不是女人了。”金狮:“那是我臭词滥用。”心里却想:“因此你就可 以随意摔腾我?我不怪你的摔腾,但我的心变了。”韩水秀:“不,是我伤害了你, 你还在生我的气。”说罢低头哭了起来。金狮又是一惊,想不到这么冷傲的人也会 哭,因而更不忍伤害她,于是开言:“你没有伤害我,真的!我的心又不是玻璃做 的,那么容易被伤害。是我混蛋,遇事不沉稳,欺骗了你的感情,我会遭报应的。 关少峰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后生,沉稳勤奋,又有心计,将来一定有所作为。纵观乡 里老少官兵,没有谁比他有发展。他又那么喜欢你。找个我爱的,不如找个爱我的。 你跟了他不会有错,我也放心。你也不要只看重文凭。军队也是一所好学校,从军 队出来的人不一定比大学生差。”韩水秀:“那我问你,他跟你比怎样?”金狮心 的话:“比我强的人还没生出来呢!”嘴上却说:“我算什么东西?毛手毛脚,心 浮气躁,胸无大志,与世无争,随心所欲,放荡不羁。特别是,我大男子主义十分 严重,脾气又暴,对待老婆象对待奴隶,颐指气使,稍不顺心非打即骂。谁若不睁 眼嫁了我,就等于跳进了火坑。更为严重的是,我好色成性,娶了谁也没三天的新 鲜。这阵子你也看到了,我见了漂亮女孩象苍蝇见了血,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追 一个。你不打算结婚第三天,就让丈夫给你戴顶绿帽子吧?”韩水秀苦笑一下,说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你这么肆意贬低自己,只能说明你不在乎我。何不明说呢?” 金狮心想:“这跟明说还有区别吗?”但又一想:“若真让你认识到我不爱你了, 你何止是伤心?”于是换出一副真诚的面孔,说:“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我和那 个闺女的婚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了。你我情深缘浅,只有等到来世再叙前缘了。” 说罢一脸伤感。韩水秀:“结了婚还能离呢,何况你们才刚订婚?”金狮:“我这 个人其实是很传统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违背不得。何况,我和那女子早已明 铺暗盖,睡在一处。从最近的症状看,她可能已经怀孕了。”韩水秀吃惊不小。金 狮继续说:“纵然你不嫌弃我,我也不能撇下人家不管呀。我若甩了她,她只有死 路一条,我父亲也会打断我的腿,我将身败名裂,还谈什么发展?”韩水秀终于抹 了一把泪,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午后,金狮刚睡醒,就见韩水秀进来,可怜兮兮地坐到床边,一言不发。 金狮见她可人,也没多想,伸手去摸她的脸。摸了一会儿,又去摸那久违的身子。 摸了一会儿,韩水秀忽抬头笑着说:“你并没有跟谁订婚是吧?”金狮急忙撤手: “谁说的?”韩水秀:“那你还摸我?”金狮:“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好色成性, 用情不专。”韩水秀:“你以为我会信?”说罢噔噔噔地走了。金狮直甩自己的手 :“你干吗要摸人家?” 随后的周一早上,金狮从家里上班走了不久,本队早卸任的队长来找金狮。见 金狮不在,即告诉陈禄:“今天上午法院的要来解决果园的事,请你参加。”原来 董老拴找金狮谈过话后不久便带了三四车的人去旗委旗政府上访。旗委答应立马让 旗法院立案审理,董老拴等人便先回来了。之后,旗委向乡里了解情况。而乡里跟 村里穿一条裤子,说:“村果园若不由村委会统一经营,被村民们分了,一则果园 将因村民的掠夺性开采而被毁损殆尽,从此好端端的一个果园将不复存在;二则村 委会将会失去这唯一的集体收入来源,再什么也干不成。八十年代初土地下放以后, 该村集体资产被分光吃尽,如今只剩这片果园了。若再把这片果园也分了,村委会 将再没有集体收入来源。集体没有收入,那路怎么修,桥怎么架,戏怎么唱,村干 部工资怎么发?再跟村民伸手要?清水沟民情刁悍,教化不足,要钱比要命还难。” 听了这派言词,旗委向旗法院授意:“抓紧去办,但要讲政治,顾大局,维护长远 利益。”带着这个旨意,旗法院民事庭庭长洪浩来到清水沟,心中有些犯难,只好 先采取蒙和唬的手段,这个手段还鲜有失灵。但见他正襟危坐在主席台上,面对清 水沟的一百多号群众代表,来了一套先礼后兵的说词:“今天是第一次开庭,先行 调解,所以说话可以放开些。来这儿之前,我们先对这儿的情况作了一番了解,了 解到这儿的群众是很通情达理的,所以我想跟大家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从八十年代 初我国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至今,已有近十个年头了。这十年中,我国的城乡 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有目共赌的,大家从口中食、身上衣、家中摆设、 银行存款就可以切身体会到。那么这个变化是如何而来的呢?首先归于你们的苦心 耕作和勤劳创造,这一点是谁也不能否认的,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嘛!但是大家要 知道,个人的发展与集体经济的支撑是分不开的。我们农户打下粮、养下猪、产下 杏、采下石,总要运出去吧?而要运出去,就得有路。可那众人走的路有哪个个人 愿意修呢?个人不修,就得集体来修。集体要修就得集体有钱,而集体要有钱就得 有集体经济。但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来,你们村的集体资产几乎被分光吃 尽。大家看看,你们村还有什么集体资产?就剩这片果园了!所以说,父老乡亲们 啊,不能再分了!若再把这唯一幸存的集体资产分了,往后我们再拿什么去修路、 搭桥、开渠、建校?我们的个人经济又如何继续往前发展?当然,绝大多数群众是 识这个理儿的。我刚才就说了,这个村的群众是很通情达理的。我想,坚持要分果 园的只是极少数别有用心的人。”说到这儿他脸色一变:“因此我要在这儿严正警 告那些极少数的人,再要蛊惑民心,带头闹事,扰乱社会正常秩序,干扰政府正常 办公,我们只好拿起法律武器予以严惩。那果园你说重包就重包?人家现在的承包 户是签了合同的,合同是法律文书,是受法律保护的。不论党委、政府、法院还是 普通公民,都是要依法办事的嘛!我们难道连法律也不要了吗?”说到此处他的脸 色又变了回来:“所以我们不要再谈果园这个已有定论的事了好不好?果园在你们 总耕地面积中也占不了多大比例嘛,摊到每个人名下也没多少嘛!大家与其花盘缠 耗时间去上访,还不如抓紧时间去多挣些钱来得实在。你们说对不对?”说罢露出 笑容,把身子往后一靠,点着一枝烟,觉得没问题了。会场一时变得很安静,只有 众人吐出的烟雾在空中徜徉。过了一会儿,洪法官看见还没动静,正打算起身说: “既然大伙儿都没意见,那就到这儿吧,散会。”不意从后面站起一个人来,微笑 着说:“法官同志,我说两句。”众人回头一看,是陈禄。陈禄一则事多抽不开身, 二则对这摊到每个人名下没多少的公共东西没兴趣,所以根本没去参加上访。今天 是见在村里开庭,才抱着好奇心来的。不过在这之前,他和金狮在茶余饭后没少议 论这件事。因此他站起来说:“你刚才说的都对,我无话可说。”有些人一听哈哈 便笑。洪浩则半嗔半笑地说:“既无话可说,你说什么?”陈禄仍微笑着说:“但 我觉得你说的不是我们村的事。”人们的笑容旋即消失。陈禄继续说:“为什么这 么说呢?因为我们不是要分果园,而是要包果园。因此我们包到果园后也是要付租 金的,而且这个租金因为有了竞争,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也就是说,我们承包果 园后,集体收入是增多了,不是减少了。再说,我们包果园也要有个规则,确保树 木的存活和更新换代,不会就这么随便地把果园给毁了。至于现在那些承包户拿着 的那个合同,根本就是无效合同。为什么说是无效合同呢?第一,村干部只是我们 全村人的代理人,代理人决定被代理人的大事情,要经过被代理人的同意。而出包 果园这么大的事,他们一不开户主会,二不向众人通气,就包出去了,不符合法定 程序。第二,他们村干部代表村委会私下跟他们自己签合同,就等于是自己跟自己 签合同,明显不公。实际上,我们50块都包不上,他们却15块就包上了,走到哪儿 都说不过去。法律也是要讲理的嘛!总而言之,这个合同既不合法也不合理,不但 不能受到法律保护,而且应受到法律制裁。”会场旋即喧哗起来。洪浩觉得自己低 估了这个村的村民素质。他怕的就是有人看穿他的迷雾并说出来,谁知站起来的这 个人竟说得这么要言不烦。他沮丧之中拿出最后一招,突然二目圆睁,指着陈禄说 :“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带头上访、煽动闹事的?”陈禄本已坐下,此时又站起来, 仍微笑着说:“我没有去上访。不过就算我上访而且带头上访了,又咋啦?我们不 能上访吗?上访有罪吗?我们打砸抢了?”洪浩黔驴技穷,气乎乎地走出会场,上 了小车,临关车门对着跟出来的陈禄说:“你等着。”陈禄火了,吼道:“你敢恐 吓我!我告你恐吓罪。”洪浩未等陈禄说完,便把车门一关,让司机快走。小车一 走,有人跟陈禄说:“小心人家来抓你吧。”陈禄:“我犯啥法了,来抓我?”说 罢扬长而去。多数来开会的村民不马上回家,仍聚在那儿议论,董老拴等人便乘机 做工作,结果把其中的是非曲直越议越明。 第二天,陈禄和银狮终于将加工并打包好的耗资3 万元的黄芪运至火车站,装 进集装箱。这之前的货运起止、费用及手续都是银狮事先打听好并办妥的。货发三 天后,陈禄和银狮穿着陈旧的衣服、揣着硬坐车票、提着方便面踏上了南下广州的 火车。多半年来,由于钱紧,陈禄一家子根本就没再买什么衣服,而早买下的衣服 也早在繁重的劳动中穿旧了。 元月21、22日,茂林岱乡召开新一届人民代表大会,由55名人大代表投票选举 乡长、副乡长及科技副乡长。其中乡长和科技副乡长实行等额选举,即各只有一名 候选人,候选人分别是原代理乡长云仁义、原科技副乡长郝建东。副乡长则实行差 额选举,即从三名候选人中选出两名,候选人分别是原常务副乡长王诚虎、副科级 宣传员邵金娥、人武部长高喜牛。选举结果是,云仁义被正式选为乡长,王诚虎和 郝建东分别继任副乡长、科技副乡长,高喜牛新当选为副乡长,邵金娥落选,仍做 她的副科级宣传员。选举结束,由于邵金娥待金狮不错,金狮特跑到妇联办公室去 探望邵金娥,却见邵金娥在哭鼻子,赵山猫在一旁安慰。事后金狮得知,这次选举, 旗委的意图本来是邵金娥,但赵山猫挨村给代表做工作,硬说旗委意图是高喜牛, 要代表们必须按“组织意图”办事,保证不出事。代表们大部分是村干部,谁敢违 背乡党委书记的意图?赵山猫之所以弃邵保高,一是因为高喜牛一直唯他马首是瞻 ;二是因为他与高喜牛是同乡,容易套近乎;三是因为他觉得邵金娥作为女流之辈, 不如高喜牛适合下乡去做吹胡子瞪眼睛、勒胳膊挽袖子、踏泥下水、摸爬滚打的事。 赵山猫之所以敢违背旗委的意图,一是因为他跟旗委领导的关系铁,旗委不会因为 这么点事问他的罪;二是因为他的治政方针是,宁让上面生点气,也要保证自己在 乡里一声喝到底。对此金狮倒是能够理解,与其因为迎合上面的小意图,完不成上 面的大意图,最后被上面基本否定,还不如违背上面的小意图,完成上面的大意图, 最后得到上面的基本肯定。 选举当日的伙食特别丰盛,剩下不少。伙食管理员老吴不忍舍弃,于是于第二 天早、午、晚安排的都是剩饭。却说第二天晚饭时分,高喜牛进食堂端起饭吃了几 口,说:“啥饭了?”说罢将饭碗往桌上一撂,气呼呼地走了。见此赵山猫嚷起来 :“这他妈还行?还让不让人活了?我这一天就吃了半碗米饭。咱们乡里穷塌了? 吃剩饭吃个没完!”说罢把头转向正低头津津有味地吃剩饭的云仁义:“小云,从 每个村起上一百斤胡油,把这伙食改善一下。”云仁义低头不语,仍一口接一口地 吃他的饭。见此,金狮对云仁义产生几分崇敬,对高喜牛产生几分鄙夷。论岁数, 云仁义年轻,没赶上六零年的艰辛;高喜牛则正赶上。论家庭,云仁义出自干部家 庭,没吃过几回粗茶淡饭;高喜牛则是从农民家庭通过当兵出来的,就是吃粗茶淡 饭长大的;论职位,云仁义是乡长,高喜牛则仅仅是排在科技副乡长之前的副乡长。 结果云仁义尚能吃得下的剩饭,高喜牛反倒吃不下了!对于赵山猫,金狮倒不怎么 反感。一则人家是这个乡的大掌柜,第一个有发言权;二则连吃三顿剩饭,谁都不 乐意。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