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人到穷途更无助 人到末路更抗争 第二天上午金狮回到乡政府,先后找水办、计育办、企业办的主任借钱,每人 借一千。几位主任都说,过两天再说。过了两天,金狮又去找人家。人家都举出十 分充足的理由,说:“很想借给你,可实在拿不出来。”对此金狮是说什么也不会 相信的。因为他深知,这些人随时都能提出一万块钱来,耍钱都一夜见好几百的输 赢。之所以不借给他,是因为他至今毫无走红的迹象,在人家眼里分量太轻了。无 奈之下,他来找还兼任着乡财政出纳的关少峰。之前他所以没找关少峰,是因为他 觉得作为出纳对资金的支配权终究有限。他找到关少峰的时候,韩水秀也在场。此 时韩水秀跟关少峰已进入恋爱状态。关少峰一听金狮是为治父病而借钱,当场拍胸 脯说:“行,我借给你一千五,明天上午来拿。”结果第二天一整天,金狮没找着 关少峰的踪影。见此金狮暗暗感叹:“少峰呀少峰,你若仅在婚前听那个女人的, 也还罢了;若婚后还听,那你算完了。” 连投四个有钱的主,盘桓数日,未借到一分钱,金狮无奈啊无奈!焦急而又无 奈的人会做什么呢?且看星期六上午,金狮跟郝乡长请过假,骑车二十八里,来到 迈达召召院内。年轻而又有学问的他本来迷信意识不强,如今却在佛主面前毕恭毕 敬地奉上三柱香,然后跪下默默祷告:“佛主在上,弟子诚惶诚恐来拜。我父虽然 性情凶残,却从未做过亏心事。我有今日,全赖父亲所赐。因此今日弟子特提一个 不情之请,我父此次若命不该绝,也还罢了;若命该绝,就请将我的十五年阳寿转 送给他。特此拜祈。”祷罢,深深地磕了三个头,而后回家。回到院中,就见父亲 在扫院。金狮惊喜万分,忙问其故。陈禄答:“那天你走后,我想再让王宝柱看看。 那时你妈和银狮、铜狮都忙去了,我就自己挣扎着骑车去了。去了抓了三服中药又 骑车回来。回来的路上出了一身汗,结果回来喝了一服药就感精神了。刚才在家里 坐不住了,出来散心,见院里挺乱,就收拾。刚收拾开,你就回来了。”说罢继续 收拾院子。金狮:“活动活动也好,但要顺着精神走,不要勉强。”刚说到这儿, 就见本村生意人伍双喜走进院来。伍双喜与陈禄并无什么深交,去年的一次唯一的 共事还半途而废。他今日来看陈禄,只是因为英雄惜英雄。他一进院子,见陈禄在 扫院,便说:“你看你,不管啥时候都把那活爱得不行!院子乱就让它乱去,碍你 什么事儿?还不快回屋歇着?”陈禄放下扫把,邀伍双喜回屋。回到屋,金狮把烟 敬上,伍双喜继续说:“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事要慢慢干,一口吃 不成胖子。”说罢问了下病情,又嘱咐几句,告辞而去。他走不久,金狮的一位本 家嫂子提着二十颗鸡蛋来看陈禄。她走后,金狮问父亲:“前一阵子咋不见有人来 看你?”陈禄:“我一直不让你妈跟外人说我病了,我不想让人们看我的可怜相。 叫他们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呢?”金狮点点头,说:“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这几天 人们也慢慢儿地知道了。”陈禄:“他们知道了,我也好了。”金狮:“好归好, 但要听人劝,不要劳累了。你连续二十多天没好好吃饭,亏下东西了。”陈禄点点 头,说:“这几天我也想通了。我死了,地球还不照转?欠人千万,我要不死,谁 还能把我毙了?纵有天大的难处,就当自己死了还不成?这叫什么死地而后生?” 金狮笑着说:“置之死地而后生。”陈禄:“对对,置己死地而后生,把自己当成 死人反而能活。”金狮完全释怀,心的话:“看来不用向谁借钱了。” 星期一下午,乡里召开党委会,最终决定先办个能容千只蛋鸡和千只肉鸡的养 鸡场,场长暂定为姚世清。让姚世清当场长是自然而然的事。去年年底郝建东打的 报告,就是让姚世清当养鸡场场长、银忠当养猪场场长、金狮当饲料加工厂厂长。 闻听此讯,金狮心里就打起了算盘:“我既已离开宣传办,总不能就这么闲着;而 另两个场(厂)子也不知啥时办,最终办不办。因此我得先把这个场子拿下来。那 么如何才能拿下来呢?郝建东这头,凭他对我的态度,不成问题。但党委会上定下 的事,郝建东也不能说换就换呀。我总得给郝建东提供一个换的理由呀。对,行动 起来,用事实说话。此所谓不在其位即谋其政,方得其位。”想到这儿,他于第二 天上午,从乡团委那里开了一张介绍信,即开始了为期三天的私下考察活动。三天 内,他顶着炎炎烈日,或骑自行车,或搭班车,先后考察了本旗境内的一个个体肉 鸡场、一个个体蛋鸡场及市郊的一个养鸡专业村。考察结束,他回乡又翻了两天的 书,然后开始埋头忙活。这几天,和他住在一起的姚世清白天在自已所包的西黑沙 图村忙乎,晚上吃了饭才回来,因此对他的所做所为竟毫无知觉。 这晚,金狮梦见自己在母校的花园中漫步,整个花园空气清新,鲜花盛开,水 果成熟,树叶葱绿。一梦醒来,已是清晨,他想:“看来不白忙活。”想到这儿转 头看姚世清,就见姚世清正半躺着翻《周公解梦》。金狮问:“梦见啥了?”姚世 清摇头叹息:“梦见院子里堆着一堆炭,太真切了,现在一闭眼还有。”说罢起身 下床,取剪刀剪《周公解梦》后面所附的那道符。金狮说:“不管用的。”姚世清 :“哎,我以前试过。”说罢将符贴在床头。金狮心里冷笑了一下,说:“事情是 由人做的,不由符。”姚世清:“可这梦经常应验,怎么解释?”金狮:“我不否 认梦的预兆性,但梦也是由人做的。”姚世清:“梦也由人?!头一次听说。”金 狮点点头:“做好事才有好梦。”姚世清:“又来了,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金 狮:“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事在前,梦在后。”姚世清:“事在前,梦在后! 瞎说。人们都是头天做了梦,第二天才遇了事。难道你不是?”金狮:“不找对象 的人能有喜得贵子的梦吗?不打天下的人能梦见以手举日吗?那吞日怀月的梦曹操 的老婆才能梦见,寻常人能梦见吗?你若白天拿刀子捅了人,晚上肯定做坏梦,因 为明天公安局的就来找你了。”姚世清:“照你这么说,我昨天做坏事了?”金狮 :“你没做不等于别人没做。”姚世清摇摇头:“莫名其妙,莫名其妙。”随之又 点点头:“看来我今天去村里得小心点,不能太实心了。”说罢洗漱了去吃饭。吃 罢饭,姚世清去村里干事,金狮则拿了鸡场的场房设计图、饲养流程及饲料配方等 东西来找郝建东。郝建东看了这些东西,喜出望外,说:“我正想弄这些东西呢, 没想到你已经弄出来了。”说罢想了想,问:“你干吗不当这个鸡场场长呢?”金 狮:“我说了不当吗?”郝建东:“这么说,你愿意?”金狮:“干吗不愿意?” 郝建东:“好!”说罢拿着那些东西来找赵书记。赵书记看罢,点点头:“好!很 好!行啊,不愧是科技副乡长。”郝建东:“这不是我弄的。”赵书记:“谁弄的? 小姚?”郝建东摇摇头:“我让小陈弄的。这几天小姚不是顾不上?”赵书记点点 头:“嗯!这才像大学生干下的事。哎,你没问一下他想不想当这个场长?”郝建 东摇摇头:“没问。”赵书记:“那你现在就去问一下。”郝建东应声出来,回自 己办公室坐了一会儿,然后又来到书记办公室,说:“我问了,他说很愿意。”赵 书记点点头,拿了那些东西来找乡长云仁义。云乡长看罢点点头,还未开口,赵书 记说:“这是小陈弄的,我看就让他接着往下弄吧。”云乡长点点头:“嗯,他想 弄就尽他弄。”书中暗表,如今旗里的书记、旗长都是从本旗农牧部门升上来的, 因此他们的执政眼光仍盯在农牧林水上,发展口号是:“科技兴农,规模养殖,大 搞农副产品的转化增值和过腹还田。”在此号召下,茂林岱乡的赵山猫早想办些养 殖场,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心。迟疑的原因就是,前些年旗内早有不少人办过大大小 小的养鸡场。结果因为技术等方面的原因,很快从“冒尖儿”户变成了“冒鸡儿” 户。有鉴于此,赵山猫在场长的人选问题上绝不敢参和什么亲疏远近的因素,而是 要技术上的高而又高。事实上,搞个小养鸡场的场房设计、饲养流程是很简单的事, 学过几天农的都会,但在赵山猫和云仁义眼里很神秘。 闲言少叙,却说场房既已设计好,郝建东便带金狮找当地的工头商谈建场的事。 茂林岱乡有潘、杨两家大一点的工程队,其中潘家刚刚从史善德手中承建完投资四 五万元的乡农科站。因此郝建东和金狮先来找潘工头。潘工头拿笔比划了一番,说 :“光料钱得一万四。”金狮一听,说:“咋能用一万四呢?”说罢拿笔给潘工头 比划了一番,结果是一万二。潘工头怔怔地看了一下金狮,说:“噢,我这是大致 粗算,你那是细算。”郝建东:“那你说怎么个包法吧。”潘工头:“这个工程虽 小,但折折弯弯多,得十几个人干十几天。我可以不挣钱,但我总得给手下弟兄们 些烟火钱吧?这样吧,你出万七,我拿万五,另两千归你。你既出包一回工程,总 不能让你来五去五、一分不沾吧?”郝建东笑着说:“回扣的事就不要说了,可就 这万五是不是高了点?”潘工头:“郝乡长,我跟你说实的,我不打算在你这小工 程上赚多少钱。揽你这工程,为的是以后还共事。跟你要三千的工钱,我自己不打 算装一分,只是想给兄弟们一些误工补贴。”郝建东:“可你这误工补贴是不是也 高了些?一个工能落二十?”潘工头:“一个工二十可不算多。不过你既然说出来 了,就再少些,万四。这可不能再少了啊。你们当官的,不要这么抠嘛。”郝建东 :“这样吧,我回去跟大、二掌柜商量商量。”说罢带金狮来找杨工头。杨工头拿 笔算了一番,算出的料钱跟金狮基本一致,便也要一万五。所不同的是,这一万五 中包括一千的回扣和两千的工钱。郝建东:“人家潘义气要一万三千五,你能要万 四?”杨工头正为没包上农科站的工程而愤愤不平,因此一听此话,说:“这样吧, 他要一万三千五,我就要万三。我不为蒸馒头,只为争口气。”郝建东点点头,说 :“我看行,但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跟大、二掌柜商量商量。”说罢带金狮回乡 政府找赵书记。赵书记听完郝建东的汇报,把眼一瞪:“盖个鸡窝能用万三!不行, 就花万一。万一之内你就直接签了吧,不用找我了。”他操的是贼心,以为郝建东 会从中捞取两千的回扣,因此一下子就给压了两千。郝建东和金狮没法,来找乡长 详谈。云乡长听了笑着说:“他已经定下那样了,我还能说什么?”郝建东无奈地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愁眉苦脸地对金狮说:“我本来想早点开工,不误明年春季进 鸡。谁知?唉!早知这样,哪如一开始就多说两千来?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不过你 先准备别的吧,这鸡场一定要办。”金狮:“实在不行,就减少头期工程量。”郝 建东:“那怎么能行?原打算养两千,现改成千六?两千就够少的啦。”金狮: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变一次投资为多次投资。”郝建东: “怎么变?”金狮:“这场房建起后,咱们不是还要买设备吗?所以咱们可以把一 部分本该建场房时要上的,改在以后上。比如那个大铁栅子,改在以后安;那个压 水井,改在以后打;那个办公房顶的泥,改在以后抹。反正赵书记也没细看咱们的 头期工程有些啥。”郝建东一听,点点头:“实在不行就按你说的办。不过现在先 不要,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最好是统在一起上,分开弄就费钱了。”金狮点 点头,先准备别的去了。这工程就暂时搁置了起来。 夏粮归仓、秋粮尚青之时,是农民们一年当中一个比较清闲的时候。这个时候 文化生活贫乏的农村有个唱大戏的习惯。唱大戏主要在大村进行,因为小村子人少 凑不起大钱,而请个普通的戏班每天都得千儿八百的开销。这儿的人们若笑话谁家 人多却不办大事,就说:“那个人家光人多不唱戏。”言下之意,人多就该唱戏。 因此,拥有三千多人口的茂林岱村是年年必唱几天大戏。闲言少叙,直说今年的8 月上旬,茂林岱村请来个有名的晋剧团,连唱了七天的大戏,每天下午和晚上都唱。 且说头天下午,戏场锣鼓声声,唱腔远播,乡干部们按捺不住寂寞,纷纷前来看戏。 其中金狮到戏场转了一圈儿,见一些少男少女成双成对地在戏场游玩,便觉得自己 一个人来转了无生趣。晚上吃罢饭,乡干部们又都去看戏,金狮却来话务室看电视。 段晓燕正要去看戏,见他进来,问:“你不去看戏?”金狮摇摇头:“不想去。” 段晓燕:“婷婷回来了,你没见?”金狮漫不经心地说:“婷婷回来了,啥时候?” 段晓燕:“不知道啥时候,反正我下午见她在戏场看戏呢。”金狮:“噢,知道了。” 说罢又看了会儿电视,犹豫起来,最后还是经不住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朝村里一 步步走去。此时大戏尚未开演,人们正三三两两地往戏场走。金狮便坐在范婷婷家 门前十来米远的一块石头上抽烟,等待范婷婷的出来。抽罢两枝烟,就见范婷婷和 另外两位女孩一块儿走了出来。金狮忙走上前去打招呼:“婷婷。”范婷婷转过脸 来见是金狮,象见了一般熟人似地说:“噢,你也看戏去?”说罢随另两个女孩去 了。金狮觉得好没意思,便慢腾腾地往回走,边走边想:“是我去彩云家的事被她 知道了,还是史文丽跟她说了我的坏话?唉!管她呢。”回到办公室,他半躺在床 上,一会儿想想婷婷那光洁的肤色,一会儿想想晶晶那美妙的歌声,一会儿想想彩 云那欢喜的面容,一会儿想想倩倩那风流的身姿,一会儿想想文丽那刚毅的气质。 想来想去,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又去设想鸡场的未来:“万丈高楼从地起。每个成 功者都有个事业切入点。袁世凯当年去小站练兵,竟成就一番霸业。我如今来小场 养鸡,就不能打出一片天地?对,我要将这鸡场从两千只发展到两万只,再发展到 二十万只,最后发展成为全内蒙最大的现代化养鸡厂,占领全内蒙三分之一的市场, 实现孵化、育雏、产蛋、产肉、肉蛋加工及饲料配制一体化。到那时我再求个官, 该是容易的吧?”想到这儿他回到现实中来,听听远处传来的罗鼓声和唱腔,再看 看冷清的四壁,一时无事可做,便又拿起姚世清桌上的《袁世凯传》来读。这本书 他早已读过,今天无意间拿起来再读,觉得又有不少新感受。 第二天晚饭后,金狮回屋看了一会儿书,后被包大海等人拥到戏场转了一圈儿。 转完回来的路上,他不由自主地往秦倩倩所在的诊所望了一眼,正看见秦倩倩出来 倒水。时值盛夏,秦倩倩所穿不多,更是婀娜多姿。见此金狮心里开始打鼓:“上 次我是不是搞得极端了点?如今的男女,即使不结婚,还不能交个朋友?”想到这 儿,他跟包大海等人说:“你们先回,我去南面儿办点事。”说罢走进一个巷子, 等包大海等人走远,又折回街头,然后犹豫地走进了那个诊所。秦倩倩正伏在外屋 的一张桌上看医书,抬头见金狮进来,恼恨地低下头,继续看她的书。金狮:“请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说。”秦倩倩没好气地说:“有话就这儿说吧。”金狮: “这儿不方便。”秦倩倩:“不方便就别说。”此时里屋廖回春的老婆听见外屋有 人争执,便出来问金狮:“你有啥事儿吗?”金狮一看啥都说不成了,只得说: “没啥事。”说罢出屋,心想:“我纵能把死人说活,她不给我机会,我能奈她何?” 第二天(星期六)傍晚,因忙于鸡场的事已有半个月没回家的金狮急切地回到 家里,见父亲面色红润起来,大放宽心,先谈了一下自己最近所忙之事,然后问家 里送牛奶的情况。陈禄:“早不往萨临庆送了,现在往茶粟庆送着呢。”金狮: “能算上款吗?”陈禄:“能,半月一算。”说罢拿起一盒青城烟给金狮:“你抽 一下这个烟,看咋样。”金狮点上一枝抽了几口,说:“也行。”陈禄:“像不像 真的?”金狮:“青城烟就这个味儿,怎么了?”陈禄:“银狮和铜狮去茶粟庆送 牛奶,遇上这么一户秘密批烟的,就批钢花、青城、官厅这些便宜烟,价钱居然比 市面上的零售价便宜一半。他想让咱们回来推销,就说这些烟都是从厂子内部弄出 来的真货,之所以这么便宜,一是因为没经过中间的批发环节,二是因为没经过正 常渠道上税。银狮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见抽着味道也行,就各样先进了一些回 来低价卖,结果卖得挺快。”金狮将这几种烟的烟盒分别端详了一番,说:“这几 种烟各是各的厂家,他们都能直接从厂子内部弄出来?怕是不可能。我怀疑他们那 儿有个地下卷烟厂,专做低价假烟。”陈禄点点头:“我也这么想。不过这些烟真 的也好不到哪去,假的也是用烟丝做的,也省得人们卷了。所以我觉得它便宜的原 因还就是没有中转环节和不上税。我是这么想的,这些烟真的也罢,假的也罢,跟 抽的人没多大关系。既有人买,咱们就卖吧。”金狮心想:“如今这个家败到这个 地步,父亲差点让债逼死,我又不惜捐出十五年的阳寿,还管球它三七二十一。” 想到这儿说:“想卖就卖吧,不过要小心点,一次不要多进。”陈禄:“银狮每天 跑茶粟庆,没必要一次多进。”说罢开始在自己及金凤家里敞开销售那几种假烟, 直销售至旧历年底那个地下卷烟厂被依法取缔为止。后话不提。 却说随后的星期一早上,金狮来到乡政府,就见韩百兴正当着众人的面儿训斥 马文通:“没我的同意,你就敢那么做!你懂不懂规矩?……”显然是马文通在小 报上擅自增减了什么。但见马文通一声不吭,任由韩百兴数落。金狮心的话:“这 个欺软怕硬的老狗。那也是马文通,换成老子,两句话顶得你出不上气来。”晚上, 他不论包大海等人怎么劝都没去看戏,而是独自呆在办公室看书。看到11点,因中 午没睡,决计睡觉了,便先在办公室前打起了太极拳。平日他不在这前院打太极拳, 而是在后院树林中的一片空地上打。今天是见院子里没什么人,才就近打了起来。 打了一阵,就听见摩托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人武部门前。金狮心知是高喜牛回来 了,未予理会,继续打自己的。谁知高喜牛过来用嘲弄的口吻喊:“嗨!干啥呢?” 金狮不愿中断,未予理会,继续打自己的。谁知高喜牛推门进了旁边的一个办公室, 对几个正静悄悄地打麻将的乡干部说:“你们看外头那个疯子,正抽风呢。”金狮 打不下去了,收了功,走进那个办公室,冲着高喜牛说:“你才是疯子,你才抽风 呢。”高喜牛万万没想到金狮会来这么一下,因而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会儿, 方大声说:“那我刚才问你干啥,你不作声。”金狮:“你那是正而八经地问吗?” 高喜牛:“你要我咋问?”金狮:“那好,我也那样问你。”说罢提高嗓门喊 :“嗨!干啥呢?”喊罢问:“有这么问的吗?”高喜牛无言以对,金狮也就转身 回自己的办公室。回屋刚坐下,就听见高喜牛在那屋气乎乎地说:“我见他在那儿 比划,不知道是干啥,就稀奇地问了一句:‘嗨,干啥呢?’谁知他竟然不理我, 没家教的东西。”金狮一听,又跑过去说:“你少给我无中生有,生编冒捏。你是 那样问的?你活了这么大,连个太极拳都没见过?你才没家教呢。”高喜牛又没了 反应,金狮便又转身回屋。回屋侧耳听了一会儿,见再没什么动静,便脱衣睡下。 刚睡一会儿,就听见高喜牛出了那屋,气冲冲地说:“这还能行?咽下这口气我一 天高都不姓。”说着冲金狮的屋走来。后面有人劝,劝不住,只得跟着高喜牛进了 金狮的屋。进屋,高喜牛对着被窝里的金狮厉声说:“说,你今天到底想咋地?” 金狮仰面枕着双手悠闲地说:“你看吧,打官司也行,打架也行。想打架就放马过 来。”说罢坐起,慢条斯理地穿衣服。快穿好的时候,众人忙拉高喜牛:“行了, 走吧,人家已经不吭声了。”高喜牛也不挣扎,由着众人拉出屋。因为他从金狮那 平静的面孔上看到了一丝的杀气。这让他想起了陈禄。陈禄的杀气常常挂在脸上, 金狮却直到此时仍有意地把它隐藏起来。 岂料愈是隐藏,愈让人毛骨悚然。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