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人都比他自视的要高(中) 周末,海月一早就等在办公室里等待申立桓,她依然不太习惯跟他明枪执仗的 对峙,简直无法想象申立桓会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好像进入临战状态 一样紧张地等待着,她甚至不敢想象申立桓会有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可是申立桓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海月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越想越难以抑制自己,只能逼 着自己冷静下来,先听他怎么解释。 难堪的沉默之后,申立桓咕哝了一句语焉不详的指责,大意是怪她怎么会是这 样一个自以为是的人。 海月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却没听明白他的话,冷冷的说道:“我跟你不存在从属 关系,从今以后,请你不要对我用领导的口气,你没有这个资格!”海月还真的从 来没有对申立桓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竟然紧张得气短心虚,表面上又极力装作冷 漠地等待着申立桓的下文。 说他若无其事也实在有点冤枉,申立桓此时显然只有硬着头皮面对这个没有城 府却又让他不知深浅的女人;一向对她的轻视难道真的是一种失策? 勉强出口的是难以得当的措词:“你既然晓得得那么仔细,那你告诉我怎么回 事吧。”海月笑了,天真无邪的笑了:“你在跟人家结帐,你不跟我说,倒要我来 跟你说?”申立桓脾气的确很好:“不是的,我的记性不好,有的真的已经想不起 来了,你既然晓得总归可以跟我说的。”海月由不得提高了说话的分贝:“我知道 的就是邮件里跟你讲明白的情况,有一样还没有跟你说过,你跟他们结帐是老早的 事情了,根本不是‘这几天’的事情。还有至少那1.1 万元你也不用去付了。” “不付了?!他们要钱的时候跟你要?” “让他们来跟我要好了,现在该付多少, 我一分钱也不会赖,将来该付多少,我也不会赖掉一分钱!每月实际支付二千元, 你却跟我结算四千五百元,你说我还有什么该付的没有付?”申立桓强辩道:“你 也真是太说得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你说的事实。”海月斜睨着他:“这不是在等待 你给我一个事实吗?否则我现在只能把这些当作事实来接受!你倒是站在我的立场 想想看,面对这种事实,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你还怪我说得出来?你都做得出来 的事情,我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呢!”申立桓沉默了。 海月忽然发现这个一向看起来很像个银行白领的男人,此时脸上仿佛蒙着灰黑 陈旧的积年的尘垢。 心里有鬼的人脸上怎么可能有阳光啊?海月摇了摇头,真的替他不值。 “成本问题不仅仅关系到我的个人利益,更关系到这块业务的生存策略,我还 一直体谅你没有经济头脑,你却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可以用‘记不清’三个字来敷 衍;你要知道,我几乎整整三年没有分文收入……” “怎么你三年没有收入了? 不会的吧?”申立桓似乎是真的想不通。 “原来你连我三年没有分文收入这样的事实都不知道?自然了,你的感觉怎么 可能跟我一样呢?没关系,我这里的确没有你的支出凭证,但是我还保存着你亲笔 写的帐单呢!你自己仔细看看吧。”申立桓又沉默不语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楼上又清静、又偏僻、又方便?你以为我不知道现在这样的 店面房子,外面就是人来人往的马路,房租又贵、也不安全?中午还不能关门,我 现在根本就没有吃午饭的正常规律,实在走不开的时候,不定午饭什么时候能吃又 能吃什么,连股民都在说我吃得连叫化子都不如呢!楼上那么好的地方,如果不是 因为这2000元的费用你可以跟我算成4500元,也许想想办法买点二手电脑、把多余 的一部分房子转租出去,再想方设法减免成本……”申立桓已经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不是这样的,你又不是没有看见过租用电脑的协议。”海月真的没办法不动怒 :“你什么时候给我看过你的任何协议?这么多年了,不要说什么所谓的协议了, 真金白银你跟我结帐的凭证我都没有看见过半张呢!”申立桓再次沉默了,闷头抽 烟。 烟雾弥漫中,海月看到的是一只虚张声势不堪一击的纸老虎。 她再度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无意把他逼得太急;毕竟钱在他的手里,态度也 在他的手里,给予他资格和权力的势力也在他的手里,狗急了还跳墙呢,逼急了他 的结果,蒙受失败的羞辱还要失去索取应得利益的机会,她何苦! “你是银行的高级员工,凭据的意义你肯定比我还清楚;我也好歹做过财会工 作,知道会计见票据才能做帐;这件事情,我也不想罗嗦了,你拿了真凭实据再来 跟我结帐吧,而且具体的支付我也不会逼你,就像补发我的基本工资一样,你可以 拿未来的收益来跟我结帐。”海月的确没有过分的嚣张,这也应该是最通情达理的 让步了。 但这也是她最后的底线!她无法容忍这种最不人道最无耻的掠夺! 申立桓以一句“晓得了,我回去找找看”中止了对这个问题的探讨,又点燃了 一枝烟,用尴尬的笑容挂起了免战牌,自言自语地再度说起了股票上的巨额亏损, 没话找话地要求海月把今年一至十月份的费用清单打给他,海月当场就把按照标准 的会计凭证装订的几本薄薄的凭证拿出来放到他的面前,告诉他,她会把费用清单 制成汇总表发到他的邮箱里。 整整四年由他经手的事务,他没有出示过一张凭据,他竟然还知道跟她索要今 年的费用清单。 申立桓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的不知趣,没有正视海月却也能感觉到她神色间的 揶揄和嘲讽,更感觉到一种咄咄逼人的锋芒无处不在,连呼吸的空气似乎都带着无 形的麦芒,怎么这个他拥有55% 的收益权的领地竟然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呢?一种看 不见的张力压迫着他驱逐着他,三言两语之后,他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只得灰溜 溜地蹒跚而去。 这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对手,但是这种温文尔雅如入无人之境的掠夺,无视海 月的存在,无视海月的基本利益,再度让海月感到了无地自容的耻辱。 辛辛苦苦十来年的时间,末了,在别人的眼中,她依然是一种子乌虚有的存在, 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如果这件事情她不能为自己要一个说法,她都不知道应该 怎么面对自己了。 之前给申立桓的邮件还只是“提醒”他做人要厚道,可是,这显然不是一个 “厚道”可以解决的问题了,海月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海月理清帐目,理清思路,再度打开WODE,聚精会神地专注于她的电子邮件。 无形的网络邮路,似乎更是一个宣泄她积蓄了太久的郁愤的通道。 申立桓:你好:今年一至十月份的费用根据你的要求我抄录下来了,现发给你。 关于以前的帐目问题,你一再强调有的已经“记不清”了,对此我表示理解。 这三年对于我是刻骨铭心的三年。 2002年年末的时候,我们的帐户余额是一个大大的负数;2003年度的时候我拿 到过二笔钱,上半年是3661元,年底是2758元,总计6419元;这甚至远远不足以支 付由我负担的空调款;2004年拿到过二笔,上半年是7570元,下半年是4500元,总 计是12070 元;但是如果不是我力主中止时空网吧,最后一个季度标志着这一年将 要亏损四万多元。 单看这几个数据,的确可以说事实上不至于三年没有收入,可是,跟支出相抵 之后,即使有又还有多少呢? 更何况,2004年年底的时候,最多时我垫付的资金有五、六万之多,相对于我 得到的收入而言,我个人的感觉何止是三年没有收入,因为这些钱直到2005年2 月 份你才陆续支付到我的帐上;2003年的帐面总收入是19.5万元,2004年是18万元, 而今年到现在为止只有十来万元,假如依然维持着原有的成本,那么后果就根本不 是几年没有收入,而是要计算连续几年、亏损多少的问题了。 网吧费用滞留在你帐上的总数,我这里有几笔你提供的数据,第一笔是28125 元,第二笔是22500 元,第三笔是9000元,第四笔是31500 元,总数约9 万元,加 上你现在所说的26000 万元,再加上滞留在对方帐户上的11000 万元,总数将高达 127000万元——你自己算算平均每月是多少?每月4700元!你不觉得这太像个笑话 了吗? 幸亏对方有帐,我也可以提供由你提供的这部分没有具体凭据的清单。 这两个数据是确凿无疑的。 一个数据是你实际支付的金额五万余元;另一个就是存留在你帐户上的资金, 根据上述数据计,约有九万元,你提供给我的结算清单中减去40500 元的网吧费用, 加上你没有记入的一笔12078 元的收入,这一余额应该是20548 元,两项合计约为 11万元;这两个数据的差额即是目前留存在你帐上的余额;另外一个是,你也已经 说过了,我可以质疑你的帐单,所以,我想特别提出的是2003年5 月的一笔约3200 元的税款,其实无论你的结算依据是什么,这都不是我的责任,不应该由我来承担。 之所以要跟你计较这点钱,是因为,由此及彼,现在如果依然存在着因为你的记忆 问题,因为你已经遗失了一些重要的凭据,因为各种你的责任而造成的后果,你就 应该承担起责任来。这不是几个可以随意设置的数据,而是我的辛苦付出应得的报 酬啊! 当然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其中的第一笔28125 元的费用,我现在理解为是半年 的宽带租赁费用,只是需要你来证明是什么时限、什么内容的费用,我决不会利用 你的“健忘”来讹诈你! 当然,请相信,我始终不愿故意为难你,比如明明知道你记忆有误,或者凭据 已经遗失,却一定要逼你拿出来,那是我不仁;明明知道现在跟你清帐你可能手头 不方便,却一定要跟你结,那是我不义;我不会做这么恶劣的事情。 只是有一个前提,帐目必须结清,你也必须承担你应该和必须承担的责任。我 想来日方长,你我之间,也就这点事情了,而做人的利害得失是一辈子的事情,没 有必要为眼前一朝一夕的一点蝇头小利而纠缠不休。 更何况,这些事情的久悬不决,对于我,一直是一种精神折磨!——这整个的 过程,对于我直到现在依然是一个恶梦的延续。 我希望这个恶梦尽快结束,这对于我是你无法想象的一种不公平! 痛定思痛,根源还不在申立桓的身上,显然也不可能指望他会有良知、能有觉 悟和经济能力,来主动跟她了结,这一点点钱,哪够得上他堵股票亏损的漏洞?显 然,跟他“单挑”怎么着希望都很渺茫,不可能讨回她应得的“公道”。海月只有 再辟蹊径。 申立桓是证券公司物色的名正言顺的经纪人,证券公司不应该在这么重要的事 情上置身事外。 此时,似乎也只有网络才是她寻找“公道”的唯一途径。 谢天谢地,她竟然在“实战”中练出了一手流畅的打字水平。 林经理:你好。 我一直在往你所希望的方向努力,好好的跟申立桓沟通,把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局限在我和他之间直接解决,一是不想为难申立桓,二是不想为难你。 现在我把跟申立桓结帐的清单也发给你一份,看完了你就会发现,我的麻烦有 多大。 我真的非常痛惜,这其中涉及的已经不单单是我个人的利益了。 他说他很粗心,很健忘,有的凭据已经丢失了,有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可是 我怎么能够想象自己竟然一直是如此的信任他的“粗心”和“健忘”,直到现在万 不得已才来被动地核算他的“粗心”和“健忘”——当然这些事情,我都已经没有 必要跟他计较,因为事实已经摆在这里,你有没有凭据、你是不是记得清,都已经 无关紧要。 这里没有任何事情是他的,没有任何工作是他的,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开一张 发票,收支一下资金,而这唯一的事务竟也成了他掠夺我最起码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的机会,而且数目不菲。 所以我不得不再次要求你们,不要再把钱打到他的帐上了,这既是在害他,更 是在害我啊! 可是她的电子邮件消失在无边无际的网络世界里,波澜不兴。 似乎通过证券公司寻找公道的希望更渺茫。 难道真的是朝中无人莫做官? 心灰意冷之余,她再次想起了夏天的一个插曲。 五月份的费用,延搁到12号才打到她的帐上,明明前一个月的最后一天钱就已 经打到他的帐上,他却一次又一次地告诉她“发票还没有开好”、“钱还没有到帐”, 气愤之余,她要求下个月开始由她提供发票,这样至少发票什么时候开过去,她总 能控制吧?好不容易,托在省城工作的丈夫的侄子开了一张办公用品的发票过去, 次月的钱也总算及时到帐了,谁知道,再下一个月,证券公司财务不接受了,你数 额少的办公费发票可以接受,但是数值大的没法入帐;然后一会儿要求提供天宁的 发票,一会儿要求提供省城的发票,一会儿要求提供上网费的发票,一会儿要求提 供电脑公司的上网卡发票…… 听得太多了,海月发现不是自己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样的发票才能符合要求,而 是符合要求的发票她无法通过正当途径开出来,而不符合要求的发票显然又不会被 接受。 先后大费周折地请人出具了三张发票,全部被拒付,不得已竟然只能向申立桓 缴械,此时他开什么发票、收多少税率她都张不开口置疑了。 这个自取其咎的经历,明明足以封死海月的嘴,却哪里肯承认失败,咬着牙声 称:如果申立桓因此而刁难她,她哪怕贴再多的税款,也要索回这个权利。 她更愿意理解是证券公司的财务已经习惯了接受申立桓从什么途径出具的发票。 此时却难免举一反三,更添了几份失落。 本质上,她始终坚信:有所必为才是为自己争取公道的唯一机会! 争取公道也得有的放矢,如果只是坐在电脑前写写电子邮件就是她所有的能耐, 无异只有坐以待毙。 可是她的箭矢在哪里?她的长缨又在谁的手中? 这天中午十二点前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个在天宁股民中很有点传奇色彩 的网络博客:农明。 这是三天里头,农明的第二次光顾。 前天他走后,海月打开了自己尘封已久的QQ. 她曾经是这个QQ群里的常客,只 是白天实在太忙,晚上是再也没有胃口看股票谈股票交流股票了,除了开盘时间, 她正在越来越多地回避所有跟股票有关的话题,所以也自然而然的回避这个专门谈 股论金的QQ群。 她的网名是“山顶洞人”,她不要做现在的股民,她宁愿自己是个山顶洞人— —等股市涨得方菲的帐户不亏钱了,她再进化成现代人吧。 时隔许久之后,再度打开“天宁农民”的QQ群,哇,200 来个号,人头攒动, 好不热闹。 正如农明所说,他的QQ群是北京的一个网友欣赏他的才华而做了来送给他玩的。 版主对农明的推祟真的是不吝笔墨:“天宁农民”转战股市十几年,少数实战 赢家之一,可靠把握大盘的基本面,特别注重个股基本面的分析,经典战绩数不胜 数,2000年在2200点以上成功出局,2004、2005年大势研判准确,多个实盘帐户斩 获丰厚,更以“天宁农民”之名在新浪财经谈股论金、大阳网论坛、中山证券论坛 等国内知名证券栏目发表数百篇精彩评论,独到的见解和观点成为精华贴,受到股 民的追捧,这几年在网上声誉鹊起,曾被网友推荐为新浪网谈股论金栏目十大精英 的前三位,更在新浪财经博客中以“股海农民”之名进入“商业评论”的前十名。 农明自己的个人说明是:以股会友,乐在其中。天宁农民愿与所有同好共同博 弈股市。 农明本来也是方圆证券的客户,但是,他本人的帐户早就转到原来的金鼎资后 来的国信证券再后来的金通证券了,——别的证券公司的命运似乎并不比海月所依 附的证券公司要好多少嘛?——但是他依然还有帐户保留在方圆,历来是海月眼中 的骨干力量,做交易量的生力军;他还有许多朋友的帐户留存在方圆,当然也有股 民因为他的规劝而永远离开了股市,其中就有曾经建议海月去医院检查以排除鼻咽 癌可能的老许。 方圆证券的所有活动,海月没有拉下过他,去年田总他们过来开座谈会的时候, 带来的专家最认可的也就是他,认为在座的人中,只有他已经具备了成熟的理念、 有能力游刃于股海,真的很为海月露脸:咱们天宁,真的是藏龙卧虎之地啊;证券 公司的林永春和郑重后来都在他的QQ好友里面,他们经常在网上沟通。 农明:“海月,你好啊,来给你打工好不好?”这是他每次跟她见面的口头禅, 她一直是当玩笑话来听的。 海月苦笑着说道:“给我打工,只怕你气也气死了。”农明:“怎么会?我高 兴都还来不及呢。”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海月本来就有点别有用心,反正,她 很突兀地问道:“农兄,你条件这么好,干嘛不利用利用自己啊?”农明正色道: “我正在想,真的,可以的话,我们合作。”海月不由得撇了撇嘴:“好的;只是 我们合作,你得先有觉悟准备把自己所得的大一半奉送给别人。”农明:“我倒真 的想了解了解,你们这里的模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之前都是点到为止,详情 只当心照不宣,也算是家丑不可外扬吧,海月对这里的模式一直讳莫如深,农明对 这里的内幕只有个粗略的了解。 海月把自己近来积蓄的郁闷一吐为快。 真是的,有什么不可说的?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她有必要替申立桓包藏祸心 吗?说出来还真的让海月感觉放松了许多。 海月:“你倒是想想看,这里没准是在给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打工呢,你愿意吗?” 农明摇了摇头:“那多没劲,怎么会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你是老板呢。”海月: “有个不出名也不出面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才叫老板呢。”农民 :“得,要是跟你说就行,我就真的跟你合作了。真的有几家券商在找我呢,条件 都不错,可是我要做肯定会对你这里有点影响的。”海月:“要不我给你打工吧, 肯不肯收留我?”农明的眼睛亮了一下:“当真?我可跟你说实话,下午就有一家 券商要来跟我谈呢。”海月:“得,这么好的机会,干嘛不做?说吧,要不要我给 你打工?”农明:“当真的啊……”俩人不真不假的对话中断于陆续到来的股民的 喧哗声中。 三天前,他来,先问的是怎么撤消这里的帐户。 但是,海月凭直觉知道,今天农明是有备而来有想法而来。 她不可能漠视这种想法。 里面隐藏着威胁,隐藏着危机;但是难道就不可能同时也蕴藏着她的机会吗? 下午她一直没下QQ,只是眼前人太多,手头事太多,她没有跟农明说上一句话。 但是她已经明白无误地知道,自己必须挽留他;而要挽留他的唯一途径就是请 他跟方圆合作。 请他跟方圆合作的机会里面,难道就没有她的机会吗? 他山之石才可以攻玉啊! 冬天的黄昏,不到六点天已经黑下来了,她还在苦思冥想之中,“天宁农民” 上线了。 她的“山顶洞人”也立即改离线为上线。 山顶洞人:现在才好跟你说说话。你那里谈得怎么样啊? 天宁农民:下半天他们的业务员来了,急于要跟我敲定呢。呵呵,现在主要看 我了。 山顶洞人:得,你别跟人家谈了,我来牵线,你跟方圆合作吧。 天宁农民:要是跟你海月合作,没什么不可以,我可以带一部分朋友慢慢玩, 我想我有信心,但是,你要知道,申立桓跟方圆,肯定有内因和内应,我何苦?不 如你跟我私下里跟别的券商合作吧。 山顶洞人:咱们玩笑归玩笑,离了方圆,我就是无水之源,对谁都没有价值啊。 天宁农民:跟你合作,肯定没问题。只是有申立桓在,实在没有味道。 山顶洞人:我心里又何尝不别扭?坦白的讲,我也正想利用利用你呢。给不给 面子? 天宁农民:没有想到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啊?呵呵,敢不从命?说! 山顶洞人:请你跟我合作,让我有机会架空申立桓! …… 星期一,海月忙好开盘前的事务,打电话请林永春上QQ,她有事汇报。 山顶洞人:你好,有一件事情想先私下跟你探讨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路径。 山顶洞人:那个农民上星期跟我透露了一点信息,说是有两家证券公司有意聘 他做经纪人。 永恒:有可能的,他有可能要办内退了。山顶洞人:哦,你知道这回事的?永 恒:是的,他跟我说过想做经纪人。 山顶洞人: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如果确有发展前途的话,对方甚至可以提供 服务部执照。 永恒:执照不可能。山顶洞人:哦,是吗?不过他也说了,他也无意要做得这 么铺张,现在的设想是,纯粹出于个人的兴趣和爱好,再加上他个人的信誉和影响, 有意去作尝试现在无非是与谁合作、具体如何运作的问题。永恒:这其实是未来经 纪业务的新方向。山顶洞人:我就是想跟你探讨一下,看有没有可能让他跟我们合 作。 永恒:他想怎么合作? 山顶洞人:他的目的并不是想追求客户的“量”,而是资金量和交易额,基本 上也只愿意接受在他指导下操作的客户,跟券商商榷的也只是由此而产生的利益。 山顶洞人:他说以后真正有发展前途的经纪人模式,应该就是他这种对客户有实质 性指导作用的经纪模式。永恒:是这样。山顶洞人:他对我说得也很谨慎,意思要 从小到大,最终争取几百万资金、一年做个几千万甚至上亿元交易额应该是可以预 期的事情。永恒:钱从哪里出? 山顶洞人:他要做出业务来才能争取自己的利益啊永恒:钱是你们出还是我们 出?山顶洞人:他的意思是跟我们无关啊,只跟你们谈啊永恒:如果要做,只能是 新客户,与你们同条件。山顶洞人:他现在的QQ群里有二百多号人,有好多人都想 跟着他操作,这也给了他一定的信心。 永恒:他一直是这样的。山顶洞人:他当然指的不是我们这里现有的客户,当 然除了少数属于他的帐户。他说自己平时什么爱好消遣都没有,就是股票是唯一的 爱好,所有的业余时间都交待在里面了。显然也是很想有机会肯定自己的价值吧。 永恒:你老客户不能给他。 山顶洞人:我希望他把机会留给方圆。因为,无论他能不能做出局面,一旦客 户有所流失之后,基本上就不可能再回来了。他再三声明,他的潜在客户资源不一 定都在我们这里。 永恒:老客户不行的。 山顶洞人:我知道他名下的帐户早就不在这里了,但是他另外还有帐户在方圆, 以前成交额也是我们这里算多的,我估计是我们这里硕果仅存的大户了,一旦流失, 珍贵的客户资源其实就无法挽回了。永恒:老的不算。 山顶洞人:只要他能跟方圆合作,至少对于我来说,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即使他像祁中和一样做不成功,客户也还在方圆啊。毕竟客户资源、具体的经纪业 务是他在操作,别的券商那么热心的事情,不至于对我们一点意义都没有。 林永春打字显然不太趁手,不得已打了个电话过来:“这样吧,你也知道的, 我们这里银证通和银证转帐业务已经分离了,他想做的话,要么只做银证通吧。” 此话正中下怀,海月尽量不动声色要求他直接跟农民谈。 随后又打了一行字:我这里人多,不方便说。对了,嘉禾的券商希望他这个星 期就给他们答复;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着急了。请你们尽早过来跟他谈谈吧。 机会为什么不可以是人为制造的呢? 下午,海月还在继续“炮制”她的电子邮件,林永春打电话过来,说刚刚跟农 明通过电话了,他们下个星期将跟银证通部门的老总一起过来,协商具体事宜。 海月也告诉他,她正在为这个事情给他写电子邮件,现在就发给他。 当然,她指望自己发过去的是一门双响炮:跟农民的合作,跟申立桓的决裂! 最重要的是,她终于可以趁机汇报跟申立桓的“最新战况”了。 林经理:你好。 昨天农明跟我说了你跟他勾通的情况。嘉禾有券商昨天下午又特意派了业务员 来,跟他商洽具体事宜,希望他尽快做出决定。他有点后悔跟我提及了这些事情, 现在还要竭力的挽留他、竭力的在争取跟他合作,这让他非常为难。他说,如果真 的跟方圆合作,他就要考虑跟我合作,因为他现在还是在职人员,不便亲自出面筹 划具体事宜。他现在要求我从你们那里得到以下几个确切信息:一:银证通业务确 实是可以独立核算的;二:可以单独划给我们核算。三:不要扯进不相干的人来。 他的理由是:现有的银证通业务他肯定不在乎,但是一可以给我一个跟他合作的理 由,二是可以跟我们的老业务有个明确的划分,三是不希望牵扯进不相干的人事是 非和利益分争——这一点他尤其在乎,在他眼里,证券业务已经发展到现在这种地 步了,我们这里却还在捧着申立桓当作大头,简直是笑话,他说谁也不要指望试图 为此沟通,因为他不希望面对任何尴尬。 现在嘉禾那边非常积极主动,老总都请了他好几回了,业务员也天天盯着他, 他说他不可能拖得太久,我希望我们方圆也主动一点,在分配利益条件上,我们肯 定无法跟人家比,但是,我们能与之对应的,一是可以用现有银证通的客户作为对 他的支持给他“垫底”,二则,也让我有了跟他合作的资格。相对嘉禾能够为他提 供的优渥条件,希望银证通部门可以给他比我们这里的银证转帐再好一点的方案。 我个人的理由很简单,比如一桌酒席,本来什么都没有,他带了几个杯子来, 然后注入酒水,条件是请大家一起干杯,我想这对于谁都不是坏事,我们应该没有 理由拒绝。我昨天也说过,毕竟新的客户资源和具体的经纪业务是他在操作,嘉禾 的券商那么热心的事情,不至于对我们一点意义都没有。 你跟他提到了他的参与可能会损害我们的现有利益,因此他希望我能有所表态。 只要他肯跟我合作,对我的利益影响其实很小,更何况,他的新业务只会增加我的 收益,我又何乐不为?正求之不得呢。 其实我理解,你更担心的是方圆证券的利益,对此我的姿态是,一则,请相信 我肯定会有我的分寸,如果我为人没有自己的原则,那么我根本就不需要力求农民 跟方圆合作、跟我合作!二则,如果你们有觉悟惦量一下申立桓存在的“无理”意 义,而能有实质性的举措,试想,我跟农民的合作无论分成比例是多少,都是一种 分成,而如果没有申立桓的存在,或者哪怕只是不让申立桓占有现在这样的高达百 分之五十五的主要份额,也就是等于现有的老业务没有人跟我分成,或者跟我分成 的只是一个我可以忽略的份额,你想我是会力保老业务,还是力争新业务?我何苦 放弃没有人跟我分成的利益而去迁就跟农民的合作和分成?跟他合作分成的主动权 不在我这里啊! 当然,我再次申明,我真正强调的不完全是我个人的利益,即使申立桓真的可 以不存在,也不会带给我多少利益。谁是我的同事?我和常烨同工不同酬的事实怎 么可能是掩盖得了的事实! 还有一个可能你会为我考虑的事情,就是如果我跟农民合作怎么分成的问题, 这个事情,请不要操心,我希望这只是我和农明个人之间的事情,虽然我们还没有 谈到这个份上,但是,我相信,借助个人背景受利益驱使“空手套白狼”而来的虚 拟经纪模式,跟为兴趣而来的志同道合的力求实质效益的合作,肯定会有本质的不 同! 而且,我做人的原则是“宁人负我,我不负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即使 吃亏也是暂时的,重要的是,大多数情况下,我可能会面对别人的贪婪,也肯定会 吃眼前亏,但是,至少不需要在面对自己的错误的同时更要面对自己良心的谴责! 我这样说不是在无的放矢,本来有一件事情我想隐忍一下,要不是农民这件事 情简直是迫在眉睫了,我必须要表达自己的相应姿态,也必须有相应的理由,真的 不想现在就跟你说,一是希望申立桓能有觉悟自行解决,二是希望最高限度的给他 面子。尽管心里感觉他可能实在当不起我对他的信任! 我请你转告过申立桓,希望他不要做出难看的事情来,让大家都尴尬。这话, 我甚至当面都跟他讲过。可是他还是怎么难看怎么来,五、六万元的金额他都居然 想跟我含糊其词! 要知道,而与之相对应的是,这期间,我几乎没有分文收入,常烨也只有几百 元一个月的工资!你想想他掠夺的是什么?是我们最起码的“身上衣裳口中食”啊! 开始他还解释说忘记了,凭据也没有保存,而现在,他一直保持着沉默! 这就是你们券商力荐力保的经纪人啊!我真的觉得你们对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们如果继续把钱打到他的帐上,不仅是在害他,更是在害我啊!——这话,你们 要让我重复多少遍才肯信?! 你是我多年的朋友和上级,所以请允许我这样有限度的倾诉。我非常庆幸自己 不是如此品行的人,也从这件事情上,誓求这辈子都不要如此为人,因为我身体力 行这样的痛苦和麻烦,相信这绝对是损他人利益、折自己阳寿的缺德事!人生在世, 谁有权力谁有资格无端赐予别人痛苦! 我和申立桓之间的事情,希望你能有所作为,也只有你们才能为我作主。 我想你也会由此而理解如果我跟农明合作,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及其理由! 同时也希望你们尽快把跟农明合作的事情纳入你们的“议事日程”。以上所述, 成文匆匆忙忙,如果有什么不妥当不恰当的,请不要见怪。一切为了方圆的利益, 为了我们能有“身上衣裳口中食”!。 发完邮件,她又立即在网上跟农明对话;为了避免“穿帮”,她必须及时跟他 沟通。 山顶洞人:再次申明,除了力争我跟你合作的利益最大化,我有自己的小九九, 可不敢在你面前卖弄小聪明,希望不至于给你留下浅薄的印象,我平时为人可是很 谨慎的。 天宁农民:我明白你的意思。呵呵,刚刚我已经接到林的电话了。 山顶洞人:我已经知道了。 天宁农民:我需要核实两个事实:一,银证通是否真的可以独立核算,二,方 圆是否真的有诚意。 山顶洞人:这两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我个人是这样想的,我们合作的话, 等于我有了自留地的机会,我肯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天宁农民:可是,他今天提 出了第三个方案:要我单独跟他们做银证转帐,因为银证通的利益跟他们无关。这 不是要和你们争利了吗? 山顶洞人:这样的话,你的介入实质上也会演变成我们暗中的利益分争?! 天宁农民:我跟他说了,我不可能这样做人;宁可自个玩,失败也无所为的。 山顶洞人:那就好!我不相信他们会不在乎你!我也已经明确表态,只要他们 对申立桓的存在有应有的觉悟,我就不会妨碍银证转帐这块业务。否则怎么样就是 他们的责任了! 天宁农民:我可不会陪你玩三国游戏的。要是方圆这里味道不好,我不会牵就, 宁可自己从零开始。现在就看银证通部门怎么想吧。 山顶洞人:我还不知道怎么跟银证通部门联络呢,只能等他们来了再说了。 天宁农民:瞧瞧,你还是不是他们的经纪人啊?我再三跟你说了,你们这样的 模式,早晚会被淘汰的。 山顶洞人:真的,谢谢你给了我机会,也给了方圆机会,你这么“竞争”一下, 肯定会给方圆一点危机意识,也给了我很好的机会,我可以说几句平时根本不敢说 的话,扬眉吐气啊。 天宁农民:呵呵,不一定,到时不要怪我害了你。山顶洞人:至少你主观上没 有这种动机天宁农民:看来要谢谢俺农民了,呵呵,不过我想不管我玩不玩,这事 可能对你有间接帮助。 山顶洞人:非常感谢。 说是下个星期过来,真的等到下个星期了,海月打电话去核实的时候,林永春 却说,证券公司正在年终考核阶段,忙得根本没时间,可能还要等下个星期。 农明催促她至少尽快跟方圆商谈一下,看看银证通部门有没有跟他合作的意向, 如果方圆味道不对路,他也不愿意勉强,外面机会多多,还没有方圆那么多的历史 问题呢。 海月无计可施,都五点多了,看见郑副理还在网上,便打过话去,把大致情况 告诉了他,甚至把给林永春的邮件也发过去了。 山顶洞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得已才来惊动你的。 郑重其事:农民跟我谈起过,嘉禾那边的确给他开了很好的条件,但他说还没 决定。 山顶洞人:他说过看在我的面上,看在你们的面上,他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我 们,现在正左右为难呢。 郑重其事:明天我再跟他沟通一下,你也不要着急。 山顶洞人:你不知道我真的急得晚上都睡不好的,他如果不跟我们合作,难免 又会带走部分客户,无论他是成功还是失败,我们的客户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郑重其事:虽然这个事情不归我管,但是我会在自己的权限内,向老总反映。 第二天终于得到确切的答复:星期四他们将和银证通部门一起过来。 海月总算松了一口气。 说起来,证券公司已经整整一年不来人了。 海月提前把办公室里的客户给疏散出去了。 不知怎么的,他们永远无法熟悉天宁街上的地理,还是海月接到电话后,出去 迎候,把林永春、银证转帐的关总、银证通的吴总、部门负责人李经理和一个证券 分析师一共五个人领进了办公室。 他们进来先关注的是股市行情,海月忙着给他们倒茶,一阵忙乱后,收盘时间 也到了,证券分析师被海月介绍给了隔壁的客户,常烨带着银证通的吴总及部门负 责人李经理出去拜会银行的协作部门,在再度照例“辛苦了”的关怀后,关总说: “海月啊,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关总——就是申立桓所说“出 去之后不知怎么又回来了,真不晓得他怎么想的”,是证券公司现在的主事人,看 起来应该有五十开外了,慈眉善目的像个忠厚的长者。 但是海月有了源自申立桓的先入之见,不由得分外谨慎。 海月问:“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跟申立桓的麻烦,这样下去肯定不行;至于农明 跟方圆合作的事情,要不要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请他过来?”关总让她先不着急打 :“申立桓的存在是一个历史事实,我们不可能不顾历史事实。当然,你有什么想 法尽可以说。”海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从来就没有说过不要他,只是我们这 里有利润他要占去55% 这合不合理?这里实际在支付费用的是我,通常我要垫付二 三个月的资金在这里,钱却要打在他的帐上,变成我还要去跟他要钱,这合不合理?” “所以我们要听听你的意见。” “我希望再也不要让他跟我们这里的经纪业务牵 扯在一起了。今年提高交易佣金之后,我们的所得并没有相应增加,我想你们可以 把这部分利益法外施恩于他,我们只当是你们给他的恩典,是他在你们这里的面子, 跟我们无关,我想这个总该可以吧?”这是海月从来没有提到过的话题,关总显然 很意外,也不正面答复,只是若有所思地一边听一边点头。 随行的证券分析师正在隔壁给客户们解盘,林永春转了一圈,才发现什么似地 对海月说:“怎么那么多的电脑啊?去年好像没那么多嘛?”海月可记得常烨的提 醒了:“我早就跟申立桓说过啊,也在电子邮件里跟你汇报过的。” “啊?你说 过?我怎么不记得了?”其实自从力主争取经营权以来,使用电子邮件已经成了海 月的习惯,其中也包括有意无意地“含糊其词”的习惯。比如,她所谓的汇报其实 只是把发给申立桓的邮件也转发给了林永春。 此时自然也不敢明辩,只是再度解释怎么不租网吧租电脑了,还说到办公环境 太差,她已经谈好了楼上的一套房子,等过了年就有机会租赁下来。 关总打断了她:“你楼上肯定不能再搞,现在政策监管依然很严,两台电脑以 上就可以被查处,这里这么多电脑都不行的。”海月反问道:“这里这样都不行, 那要是现在还在时空驿站,那么大的场地、四十台电脑,又该怎么办?”关总没有 正面回答她,只是重复了一遍:“不行的。”无论是申立桓还是这个场所的合法与 否,怎么说似乎都是死胡同,海月希望另找机会跟关总谈,便换了一个主题:“那, 农明的事情怎么办?可不可以直接跟银证通的吴总谈?你们给介绍一下?”林永春 回答她:“不一定非得跟银证通谈,我们现在两个部门是分开的。”这个回答太出 乎意料了,海月明白归明白,却有点不知所措了:“这农明肯定不愿意的,他的意 思是他的这一块专做银证通,这样可以不必跟申立桓有什么过节。”关总表示,这 个应该是没有关系的。 把农明请来了,林永春招呼过后就回避了,出去时关严了门;海月也想回避, 却被示意留了下来。 翻来覆去的聊了好一会儿,最终商谈的结果是:农明的客户可以单独结算,当 然只能是新发展的客户,具体结算跟老的一样;客户愿意选择银证通的,尊重客户 的意愿,银证通也可以单独跟你们结算,让他们认真协商一下,下个星期再到证券 公司来一趟。 海月实心眼加死心眼,非得跟关总较真了一句话,才表示自己想明白了:“既 然你们两个部门是分开结算的,我把银证转帐的客户转成银证通的客户,把银证通 的客户转成银证转帐的客户,那么,这些客户就都是我们的新开户了!我要架空申 立桓!”她听到了关总的一声重重的鼻息;但是只能不去在意。 农明表示愿意合作,好歹总是一个答案,也让海月自以为手里多了一份筹码。 末了,她再次希望关总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关总不耐烦地敷衍着,站起了身,海月不能放弃眼前的机会,执着地要求关总 过问申立桓掠夺她应得利益的事情,要求别再把钱打到他的帐上,认为他根本就不 应该在这里占据55% 的份额…… 如果说之前海月还没有领会到关总眼里的冷漠,那么,此时关总眼神里的蔑视 已经深深地让她感到了一种耻辱。 这种耻辱让她陷入了空前的失落之中。 她相信自己给历届老总留下的都是正直、敬业、执着甚至是对方圆的“愚忠”, 更因一直自诩“宁人负我,我不负人”的做人原则而有恃无畏、问心无愧,可是今 天初次跟关总见面,却口无遮拦,在对待申立桓的问题上,像个愚蠢的屑小之人, 虽然此时心里有千般无奈、万分委屈、自己的目的也是只针对申立桓的“正当自卫”, 可是此时却贻笑于关总,沮丧之余,竟添了几分心灰意冷。 事先已经订好了,海月作东,请他们到一家小饭馆里吃饭。申立桓事先打电话 过来,说会迟一步才到。 席间,她记起了今天还想弄清楚的一回事情,问银证通的吴总:“对了,吴总, 林经理说,银证通的业务大概从九月份开始就不给我们结算了,我正要找你要钱呢。” 吴总显然真的不知道这回事,说要回去查一查;海月又转而跟林永春核实另一件事 情:“我们还有10% 的绩效提成留存在证券公司的帐上,现在年底了,可以核算了 吧?”林永春睁大了眼睛:“啊?有这回事啊?我都不记得了。”海月:“这邮件 都是你发给我的呢,明天我找出来再发给你。还有,这次金通证券收购的事情方圆 证券有没有参与?还有没有机会?”林永春回答她:“金通已经被中信收购了,你 还不知道啊?方圆证券开出的条件甚至比中信还高呢,可是,这个却不是由条件决 定的。”无论是什么决定了金通证券的归属,这意味着,方圆证券在天宁合法化的 机会,再度成了泡影,海月心都凉了。 席间一直显得兴致勃勃的是银证通的吴总和部门负责人李经理,他们认为现在 最有发展前途的就是银证通业务,应该也不涉及合法与否的问题。 正说着,申立桓也找过来了,农明和他都多少有点尴尬。 但是,最让海月在意的是李经理的一句话:“哦,你就是申立桓啊,早就听说 过你的名字了,你在我们那里名气很大呀。”申立桓先还客气了一句“我是业余的”, 三杯酒下肚,俨然就是当仁不让的证券经纪人了,声称:“早就想去拜访你们了, 只是年底了,实在太忙,但是无论如何,下个星期肯定会找时间来一趟。”什么时 候这是你海月的事情了?! 海月的心里掠过一片大大的黑黑的阴影。 只是酒桌上,一群在有点寒酸的小饭馆里屈就的衣冠楚楚的“社会精英”们气 宇轩昂地说着场面上的话,她又怎么能让自己不合时宜? 心里却终于明白了,这么多年,她是在为谁作嫁为谁辛苦为谁忙了。 席终人散,贵客们绝尘而去,海月又跟农明协商了合作的具体细节,农明坦言, 如果真的能够合作,那么经纪协议必须由海月出面签署,因为目前他还不方便出面 ;海月虽然心情有点沮丧,但是,事情还得做下去啊,他们决定下个星期约个时间 到方圆证券去一趟,分别找关总和吴总再谈一谈,这个将决定他们未来的倾向。 次日,海月又一古脑儿把已尽事宜和未尽事宜写成了电子邮件,发给了林永春。 林经理:你好。 至少有一件事情我可以松一口气了,虽然我不能保证农明必定会做出市面来, 但是,他的尝试即使不尽如人意,至少也不会影响到方圆的利益——当然还有我个 人的利益了;而他的成功却会带来多赢的格局,这种皆大欢喜的好事,真的是何乐 而不为啊!让我们对此寄予一点美好的期待吧! 我把跟农明协商之后的大致情况汇报一下,我们想这个星期就过来,一则请告 知合适的时间,二则,提前有所沟通以便证券公司领导参考指导。 我想略作说明的是如下事宜。 农明对与方圆的合作依然心存顾虑,——这个你其实比我更清楚。对此,最先 需要解决一个原有经纪业务与以后的经纪业务之间无法规避的问题。 新的经纪业务绝对不会追求“规模经营”,所以,首先请放心,我们不会乱来, 尤其是我,会最高限度地维持和维护现有的秩序和格局。 这意味着,对于原有的客户,除了我们的亲朋好友和个别要求我们作其经纪人 的之外我们不会影响原有的秩序,但是这些客户的归属问题,如果银证转帐的客户 和银证通的客户必须互为转户才能算作新的经纪业务,浪费的是我们和客户、银行、 券商等所有相关部门宝贵的人力资源和时间精力,实属毫无意义的内耗,希望不要 逼着我们走此下策。 对此只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们可以设置特殊条约的经纪协议书,并且必须得到 客户签字才算得到你们认可的归属。我们愿意接受你们对此的相应限制和监督!直 白的说,即使我们不跟方圆合作了,即使一些客户依然愿意我们做他们的经纪人, 但他的意思是,也还要考察其是否有悟性接受“投资辅导”、还要资金量、交易习 惯是否符合要求,才会考虑是否接受。不会追求像我们现在这种大而无当的所谓规 模经营,招徕的尽是极尽内耗之能之技的想入非非者的觊觎者,无端消耗的是太多 的精力和成本! 然后最麻烦的问题就是请处理好与申立桓的关系。你们台面上怎么对待申立桓 是你们的事情,甚至你们所谓的拿申立桓来牵制我、最终结果确也达到了纵容其掠 夺我应得利益的目的,这个我目前只能徒唤奈何,但是如果对实质性的事务也必须 选择对其前倨后恭而拒绝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的话——其实后果一直呈现在大家 的面前,请不要告诉我说你们一直都视而不见! 你们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原来你们只认识申立桓是天宁的所谓经纪人,从来没 有告诉过我原来你们只认可他在天宁这份业务中的所谓投资,原来直到现在还需要 我来向你们解释他所谓的经纪人真相以及所谓的投资是什么,那种悲哀真的无法用 语言来形容。 即使可以假设他的确有具体的投资,请问他的钱是哪里来的?是从证券经纪业 务中来的!可是,他参与正常的证券经纪业务了吗?没有! 他名下的客户单手屈指可数;他从来不参与具体的经纪事务;他在银行工作, 拿着丰厚的薪俸,我们常年在内外交加的困境中工作,却得不到最基本的庶几可以 糊口的工资! 即使现在,他一如既往的不参与任何具体工作,而实际支付相应成本、费用的 却是我,佣金返回时间本就滞后至少一个月,而垫付一次房租就相当于我半年的工 资,等于我个人大半年的工资一直处于正常运作的周转中!券商的钱是打到他的帐 上的,但是他从来不曾垫付过一分钱! 就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和他的分成比例是45:55! 所谓的合作所有的事情没有一样是合理的,现在就假设这45:55是合理的吧, 我主动假设这是合理的我想谁也不会再说我拎不清了吧? 那么好! 作为股份合作的“丛林法则”,这最起码意味着,股份双方的投资比例跟分成 比例、费用承担比例、亏损承担比例是成正比的,这总是最起码最天经地义无可厚 非的人间正道吧?尤其是在那么多不合理的事实面前,我止要求认可这本身其实并 不合理的诉求,应该是任何人都不会拒绝的吧? 那么好吧,2005年度的,另行结算;我跟他的合作是从2001年春节以后开始的, 但是以前的我只能无条件放弃,因为从2002年7 月份开始到2004年9 月为止我手头 才有他提供的具体数据,所以只能核算这个期间的所有数据并以这个45:55的比例 作相应的分配。 这期间的费用总额是508660元,(想想这五十多万元里面居然没有我的一分保 障,我真的要请你们替我想想啊!)相应的分配应是228900元比279700元,其中的 差额是50800 元! 很简单,他想以“投资者”的身份自居,他要想利用这个沽名钓誉争名夺利, 那么光是这个投资、成本,他都至少要付我五万元钱才有资格!至少到目前为止, 他自己本人都不曾告诉我过他的“投资者”资格!真不明白你们怎么会替他认可这 个资格的! 尤为恶劣的是,他至今仍然还有五、六万元的帐目拒绝用诚恳和诚实来跟我结 帐! 但凡一个有尊严有品格有道德有良知有人情有血性的男人,他哪怕为了证明自 己是一个“人”也早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何苦受我这样的小女人的气! 2002年7 月至2004年的帐拖到现在依然“语焉不详”,他给我的每一份帐单、 每一个可疑的数据,我漏洞指到哪里,他的“谎言补丁”粘补到哪里!可惜没有一 个“谎言补丁”是可以自圆其说的。真是可怜了一个高智商的高科技人才! 我现在在等待他最后一张必将充满新的“谎言补丁”的帐单,然后我会给予最 后一次至少是道义上的清算,算是给予一个总结交待吧。 而且,无论他什么姿态,尽管他也不配,我都将打算无条件给予宽容!至少现 在我是这样想的,我能不能做到,可能实在还要取决于他的“觉悟”!! 只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愿看到他的人,再也不愿听到他的声音,再也不愿提 到他的名字!!! 现在言归正传。 海月和农明沟通之后提请证券公司领导商洽如下事宜:一:初步同意与方圆证 券的两个部门合作。 二:我们将力争的新增客户势必存在着开发、日后如果期望做大的话甚至也要 有相应的场地、设备、维护、维持的成本和开销,想必券商会对此给予充分的理解 和支持,并考虑适当的照顾。分成比例在设置上限的前提下,请考虑经纪业务额度 与分成比例的相应递增。当然,原有经纪业务有其特殊的历史成因,我们将从中争 取的部分,囿于原有模式的制约目前只能接受相应的沿袭。 三:新的经纪业务希望不要受到原有经纪人及相关协议的制约和干扰。相关业 务本身互不干涉,如果因此而受到制约、干扰、损害甚或诘难,希望券商承担相应 事务,并有具体的约束和监督措施。 四:请券商每月及时提供每个客户的汇总交易及佣金总额,我们对不同的客户 提供投资指导及相应的利益反馈,需要有具体的依据,同时经纪人的利益分成也需 要具体的凭据。 五:经纪业务所产生的佣金返回所得,希望不要由经纪人提供发票之类的凭据, 本身分成比例与经纪人的期望值尚有距离;如果券商对此一开始确有通融的难度, 那么请确定经纪人需要承担的具体费用额,并请确定相关的时限或条件,比如从合 作之日起多长时间之后,或者业务额度达到什么标准之后,券商愿意直接全额支付 所有佣金返回额。 六:新的经纪协议将由海月和农明共同签署,具体的核算及支付事宜,请券商 支持,接受佣金返回的帐户将由海月提供。 七:尚有未尽事宜,敬请证券公司领导当面指教,另行协商。 同时,不想失去先机的也给银证通的吴总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吴总:你好。 因为考虑到我们将来的合作,作为方圆的券商,你们银证通和银证转帐部门必 定需要统一相应的规则,所以我把发给林永春的邮件也转发给你,以期你对我们的 合作构想有一个全面的了解,并与之作相应的协商,我和农明未来的合作,可能不 得不更多的倾向于银证通,因为银证转帐这边内部盘根错节的因循守旧实在令人望 而生畏,不寒而栗,所以恳请吴总日后多多关照,期望我们能在你的指教下愉快地 合作。谢谢。 最先对海月作出反应的是吴总,当天就打电话来,说看到她的电子邮件非常震 惊。 海月了解到他是最近才应聘到方圆证券银证通部的,这才一字一顿地解释到: “申立桓的存在代表着中国的黑暗势力和方圆证券的腐败,请相信,道貌岸然的不 一定都是正人君子,位卑言微的不一定就是小人,我想这片乌云至少现在还没有覆 盖到你这里,所以我们未来的合作将更倾向于银证通,如果申立桓来找你,希望你 心里有个底,我即使要求你不必跟申立桓谈,估计你也做不到,但是你们不要只知 道申立桓,我们所有的客户可是只知道海月和常烨。”吴总说:“我明白了,海月 大姐——你年纪比我大,我必须尊你一声大姐了,尽管我们方圆内部必须有一定的 协调和规范,但是,请相信我会尽我的能力给你公正。”才满足了一点口舌之快的 虚荣,林永春也打电话过来了,对海月说:“下个周末证券公司要请几个客户吃年 夜饭,名单会发到你的邮箱里,这次就不要通知农明了;申立桓今天在证券公司, 我们正在做他的工作,以后就跟你五五分成了,他也意见很大的,你不要只顾自己 的想法,你要想清楚,这里如果真的十万、二十万的收入,不可能全部都给你的。” 海月无法掩饰自己的失望,告诉林永春:“噢,我三年没有分文收入的时候,你们 没有任何人来过问,现在想象一个虚拟的十万二十万的时候,——我这几年靠画饼 充饥已经成为习惯了,谁说画饼不能充饥。画饼看着养眼,听着顺耳,想着暖心, 只是你们不能怕我指望着画饼发财啊,林经理,你知道吗?我对方圆证券最大的失 望就是没有归属感……”没想到林永春听到这句话笑了:“归属感?你还在想什么 归属感,我都没有归属感,这里的老总都没有归属感,你自己算算换了多少任了? 十来个总有吧?证券公司都不知道明天就会归属于方圆还是方扁呢!你就是老是想 得太天真了。注意不要把客户信息透露给农明;农明的事,等过了年再说。”海月 硬是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同时被告知:2005年保留的百分之十绩效提成和之前曾经提起过的尚未结算的 银证通佣金因为跟具体的经办人没有具体的沟通,以至于发生了误会,事实上都已 经逐月结算清楚了。 正常吗?正常的!海月从心底里对此没有任何怀疑。 事实上,这么多年了,结算从来就是证券公司单方面的事情。海月出奇地相信 证券公司。因为,在她的意识中,依然是:怎么结算永远只是一个形式问题,只要 有他们为证券公司打工这回事实的存在。 所有不正常的事情,在这里都是正常的。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