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12月26日1966年12月27日
1966年12月26日 星期一 昨天老霍儿姥姥从关里来东北了。我问妈妈,为什
么让我管奶娘叫老霍儿姥姥啊? 她好像也不够当姥姥的年龄呀? 难道她没有名字吗
?妈妈说,河北老家的乡亲们说起家乡人都习惯性地称小名,什么老霍儿、老文儿、
老勾儿、老屯儿、老庄儿、老句儿、老拖儿……其实在有这些小名的时候他们还都
年轻。旧中国重男轻女,妇女上不得纸墨,也就是说,妇女根本没有权力张榜纸上。
在三四十年代,女村娃只有上了学堂才由老师给起名儿,而没上学的,老辈人叫啥,
村里人就跟着叫啥。像老霍儿姥姥,她的爹娘没供她上学,也就没人给起名儿。老
霍儿是母亲的一个表亲,老霍儿姥姥是老霍儿的媳妇,连“老霍儿姥姥”这个名儿
也是在她嫁给老霍儿之后随老霍儿叫开的。老霍儿辈分大,老霍儿的媳妇自然也就
跟着辈分大,排到我们这辈就该叫姥姥。
那天,妈妈、大姨、老霍儿姥姥唠闲嗑。大姨说:“谁道①新蚕可是怎么长的
?皮肤黑吧还黑豆眼,一张嘴还露出两颗小狗牙。”老霍儿姥姥接着说:“我是她奶
娘,我长得丑,她就随我呗。”妈妈就说:“看你说的,孩子长相跟小时候送养的
人家有什么关系? ”老霍儿姥姥就笑:“你看你不信,兰藕的奶母老句儿就生得白
净子脸,双眼皮,大眼睛,所以兰藕就好看。”妈妈又说:“这是你自己说你自己
丑,实际你才不丑呢! 要是我们在背后说人家哪个哪个奶娘丑,人家听了会怎么想。”
大姨就笑了,说:“这不是在家里说么,谁还能到外面去说? ”【张颐武评点:这
是本书中为数极少的单纯记录家庭生活的篇章,以北方民间语言写成,读来感觉活
泼有趣。关于称谓的介绍,很有意思。中国人对于“家”和亲情的感受没有受到政
治的冲击,它仍然能够建构认同的亲情。】
1966年12月27日 星期二
如今有人怀疑以后领导的话群众是否还能听。我认为这种人眼光看得不远,只
看到眼前现象。我们应该相信毛主席,相信党,干部有了群众的监督,事情就会办
得好一些。政治觉悟空前高涨的群众能用毛泽东思想去识别一切。
看了《战斗的青春》①“文革”初,被定为宣扬资产阶级人性论的“毒草”,
遭到无理批判。这本书,有许多地方一直使我怨恨,对作者很不满。小说中把阶级
斗争“合二而一”②了,搞调和论,抹煞了穷人和地主阶级及一切剥削阶级的尖锐
矛盾。比如说王金庆( 大汉奸大卖国贼) ,当他抽打穷人时,他的舅舅赶过来劝他
不要打了……还有一次,他的父亲劝他不要再当卖国汉奸了,那样会让乡亲们骂八
辈祖宗,日本鬼子是他的干爹什么的。这一切如果不思考就会对这种人发慈悲,阶
级和阶级斗争观念就会薄弱。此外这本书写得能害一些人走个人资产阶级道路。
当我写上这段话的时候,心里有些胆怯,是自己没有识别文学艺术的能力吗?
自己如果说得不对呢? 但一想起毛主席的教导,再一联系这本书,认为有必要写出
来。【张颐武评点:这一篇和下一篇相映成趣。这里写出了“我”对书的作者“不
够纯洁”的“不满”,但却在最后表现了对于自己的疑惑。下一篇又引用了这部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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