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尊严的女孩
几年前的事了。
一天早晨,收到一封读者来信,说,几年来我一直是你的读者,我经常买你们
的杂志,看完后把你的专栏撕下来,然后把杂志扔掉。现在,撕下来的篇幅已垫满
了箱子底。我是在决定自杀前选择给你写信的,因为在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再次
看见了它们。我想在我糊里糊涂死去之前,跟你面谈我的经历,这样我会死得安然
一点。我等你的电话在某日之前。
落款是某日的凌晨三点。
这样的喜爱和信任让我惶恐。
我看了一下日期,那天正是她规定的最后一天。我急忙打电话过去,是楼下房
东的电话,经过漫长的等待,我终于听到了她的声音,我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尽
管我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见到她的时候,我还是吃了一惊,因为她剃了一个近乎
于尼姑一样的光头,这样的发式在6 、7 年前还是非常非常前卫的。她第一句话就
是:“看了我的发式你一定很奇怪,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接下来,女孩
给我讲了一个伤心的故事。她跟男友真诚相爱,闯深圳3 年来,他们风雨同舟相濡
以沫,他失业的时候她供养他;现在,她失业了,做传销失败把几年的积蓄也都耗
尽了,他也供养她。她都想着年底把他带回家,然后把婚结了。可是,前几天,她
在给他洗衣服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封信,上面说:“爸爸,你已经三年没回
家了,我长大了,都可以给你写信了,弟弟妹妹都很好,妈妈说……”女孩说,当
时她就蒙了,冲出家门跑到发廊便理了一个光头,她想我当尼姑去。师傅不肯给她
理光头,就象征性的留了一点点头发。中午回到家,她坐在门口,一言不发,等他
回来。他回来后,看到她的样子很奇怪:“你这是干什么?怪模怪样的像什么样子?”
她不说话。男人进屋后,发现那封信被端端正正摊放在他们的床头。他什么也没说,
她也没说。但是,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搬出了他们的“家”,因为她说:“你不能
再伤害我,也不能再伤害你的老婆孩子,你今天不走我就死在你面前。”当天晚上,
她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她想出家还不如死。就是在这种心情下,给我写了信。信
投进信箱的瞬间,她就后悔了,她觉得说死就死,干嘛要再等,说了又能怎么样,
时光又不会倒流?
可是,为了她对我的承诺,她又捱了几天。
可就在这几天里,她想通了。
那个男人提出给她20万做补偿,她不要,“20万能买回一个女孩3 年的青春和
感情吗?虽然我现在走投无路、一无所有了,可是,我也不能出卖我的情感啊,3
年的付出,是有价的吗?”坚决不要。不仅不要,她甚至想我不死了,我要活得更
好,给自己一个好的交代。今天她来,就是要告诉我这一点的,已经不是来哭诉的
了。她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她带来的文件夹,拿出一份策划书。有一个新开张的大
酒店正在招人,她想去竞争公关策划一职。她让我帮着看她的计划,多提意见。并
忧虑地说,真后悔把头发理成这样,因为酒店对形象要求很严的。我说,你完全可
以在面试的时候把你的故事告诉他们,并告诉他们你多么需要这份工作,你的计划
书很有说服力,你会成功的。她高兴地走了。几天后,她给我打电话,说已经上班
了,欢迎我去参加开业典礼。
我没有去。之后,也没有再联系她,关注她,甚至完全不记得她的名字。因为
像她这样的女孩是不需要关注的,她的生命力就像野草一样的旺盛顽强,热烈着自
己也热烈着世界,她的人生一定不会错的,因为命运就在自己的手中。
这是一个知道什么是尊严的人。尤其是在我看到一个个女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
因跟男人索要青春损失费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她,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活得最有尊严
的一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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