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藏路上的旅行 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我们门珞文学考察组一行六人,告别了古城拉萨,向着 墨脱县所在的林芝地区进发。 车子一出拉萨,便沿着河流盘山而行。拉萨与林芝之间流动着两条河,一条是 拉萨河及支流墨竹河,另一条是尼洋河。拉萨河发源于念青唐古拉山主峰,在林周 县的旁多峡谷与桑丹岗桑雪山上流下的热振藏布相会;后又在墨竹工卡县域,与拉 里神山上流下来的雪绒河、工布巴拉雪山上流下来的墨竹河交汇;而后,浩浩荡荡 在曲水县流入雅鲁藏布江。作为拉萨河支流的墨竹河与东去的尼洋河,都发源于墨 竹工卡县与工布江达县交界处的米拉山。墨竹河在墨竹工卡县的嘎采古庙前流入拉 萨河,尼洋河至羌纳入雅鲁藏布江——西藏的母亲河。 拉萨河是神河,是圣河,它源自于神山雪水;拉萨河是药水河,据老人们讲, 拉萨河水有八种功德:一甘、二凉、三软、四轻、五净、六香、七饮时不损喉、八 喝过不伤胃,若能掬饮一捧,乃人生之一大造化。 拉萨河谷,不仅生发了色彩斑斓的现代文明,而且产生过灿烂的古代文明。公 元七世纪以前,藏族先民就曾在此挖掘洞穴,建造民居,开荒种地,饲养家畜,狩 猎打渔。公元七世纪初,藏王松赞干布建立了吐蕃王朝,并在拉萨河下游的吉雪沃 塘,修建了王都拉萨,迎娶了大唐文成公主和尼泊尔赤尊公主,建造了举世闻名的 布达拉宫和大昭寺。自那时至现在,拉萨一直是整个西藏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 和宗教中心。 拉萨河宽阔而平坦,河岸上裸露着数不尽的鹅卵石。偶尔有洗晒衣被的妇女, 坐在河边,头发飘散着,悠闲自在。对岸的树荫下,有休憩的青年男女,追逐嬉闹 着。偶有牛皮船,从此岸划向彼岸。这种高原特有的船只,是用柳条支撑牦牛皮制 成的,有很强的柔韧性,不怕触礁碰石。据《三十年游藏记》载:“西藏江河分六 大流域,无一行舟者,因地高原,水势汹猛,激流旋滩,形如瀑布,故无舟楫。遇 有悬崖不能安置溜索,或无桥之处,皆以皮船为渡。以生牛皮三四张,用一种坚硬 细木为船,触成圆形,如菠箩。载重可容五六百斤,一人用桨划之,甚为稳便。” 迎面而来的汽车,撒下一连串的轰鸣和啦叭声,向着身后飞去。路边巨大的石 刻佛像,端庄肃穆,迎送着过往的行人。整个拉萨河段,给人一种祥和轻柔的美感。 每年藏历七月上旬,弃山星(金星)出现之时,一年一度的沐浴节来临,无论耄耋 老人,还是烂漫的儿童;无论靓丽的青春女子,还是康健的青年男子;抛下平日的 羞涩和矜持,纷纷脱光衣衫,跳进清凉的河水,尽情嬉戏;日升而出,日落而归, 连续七天。试想:流动着成千上万裸体的河流,溅起一阵阵的欢歌笑语,该是多么 动人的景象呵!遗憾的是,我们来得晚了一点,那神话般的情景已消失在昨天的秋 光里。 拉萨河是蓝色的,蓝得惊心动魄,蓝得纯洁无瑕。沿着这蓝得神奇的河流,我 们将流向林芝,流向墨脱。 进入墨脱,那是多么激动人心啊!即便地地道道的当地西藏人,也很少有人涉 足。考察队的每个人都十分兴奋,墨脱,墨脱,念叨了许久的墨脱,就快要到眼前 了,颠簸跳荡的车厢里,不时爆发出一阵阵爽朗的欢笑声。 转眼间已来到尼洋河畔。尼洋河河道狭窄,河流曲曲弯弯,湍急的河水冲击着 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激起千堆雪浪,发出奇妙的声响。 穿过墨竹工卡县的街道以后,大约又经过了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车便驶入了米 拉山。米拉山海拔五千多公尺,是西藏有名的大山,也是拉萨东行的必经之地。由 于山路险峻,盘旋而上,急弯甚多,翻车事故时有发生。汽车左右摇摆着,上下跳 跃着。欢笑的气氛,在跳荡中似乎凝固了。我紧紧抓住丰田车的把手,眼睛紧盯着 车前的景物。给我们开车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汉族司机,叫汤金宝,开了十多年 的车了,从来没有出过事故。因此,自治区民族宗教委员会专门挑选他担任考察组 的司机,并抽出了最新的日本越野丰田车。虽然道路崎岖,可汤师傅凭着娴熟的技 艺,带我们闯过了一道道险关。 在哗啦啦作响的经幡声中,汽车来到了山路最高处的马尼堆旁,尽管山上下着 雪,异常寒冷,但我们仍走下车,虔诚地围着玛尼堆转了三圈,为了我们上山的顺 利,更为了我们能平安的下山。稍作休整之后,开始下山。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 难,人是这样,车亦是如此。因坡陡,下坡时车子难以控制,后尾剧烈地摇摆跳荡。 闯过了米拉山,经过了松多道班后,汽车进入工布江达县境。窄窄的公路被崇 山峻岭,峭壁悬崖夹在其中。视野中的尼洋河宛若一条洁白的哈达,飘荡在群山之 间。可能路况好了些,也可能是顺利地走过了米拉山,师傅将车开得飞快,我注意 了一下车前部的仪表,车速竟达到七八十码。于老师提醒汤师傅,让他开慢一点。 我们来之前就听说,这里虽非险要之地,却是事故多发地段。古往今来,这条奔腾 的河流,不知吞噬过多少无辜的生命。 通往林芝的公路与尼洋河并行延伸着,满身灰尘的丰田车在公路上绕着一个又 一个的山弯,通过一道又一道险境。我不时看看那跳动的仪表。突然,当丰田车刚 转过一个狭窄的弯道时,一辆满载圆木的军用大卡车,延河边迎面飞来,说时迟, 那时快,丰田车猛然向右侧一甩,大卡车擦着车身飞驰而过,我们的丰田车撞在右 侧的巨石上。随着一阵猛烈的撞击声和玻璃破碎的声响,丰田车猛地向上弹起后, 又向左侧方翻了过去。一时间,倾倒的车厢里一点声息都没有,我动了一下手,知 道我还活着。人和行李都挤压在了一起,我被压在中间,喘不过气来。“都还…… 好吧?”我胆怯地说了一声。大家这才说起话来。压在最上面的于老师第一个从车 窗爬了出去,等所有的人都出来后才发现,汽车左侧的玻璃粉碎,撒落了一地,右 侧车身伤痕累累,而我们几个,只有被压在最下面的陈理明头上碰了一个包,其他 人安然无恙! 从来不曾出过事故的汤师傅蹲在汽车不远处,两手不停地颤抖着。“快打电话! 快打电话!怎么不打电话?!”那时,我们这些人都还不曾想过会随身配带手机这 种现代化的通讯工具,荒郊野外,哪来的电话?大家围上去,劝说了好一阵子,他 才反应过来。“这可咋个办呢?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呀!”他几乎是哀求着说。我们 满口答应着,请他放心好了。这时我才想起,从拉萨出发还没出城时,我们的车轧 死了一条狗,同车坐着的门巴族女翻译非要换乘拉装备的吉普车不可。尽管我也曾 听说过,在西藏外出轧死狗必有凶险,但从未经历过,以为那只是迷信的说法。今 天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总之,我此刻才理解了翻译换车的心情。 好在车的主要部件无损,仍可行驶。受伤的丰田车,在同伴的祈祷中又缓慢地 出发了。尼洋河的咆哮声和汽车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单调而杂乱,大家都沉默不 语。翻车无恙,真是命大;可出师不利,也挺丧气的。我们能走进墨脱吗?这个在 拉萨就一直思考的问题,现在又冒了出来。 当我们风尘仆仆地走进林芝地区所在地时,受到了当地政府和驻军的热情款待, 一路的疲惫与忧虑云散烟消。可是,当我们第二天通过钢嘎大桥来到米林县城,试 图用摄像器材拍摄时,却发现摄像机在翻车时摔坏了,怎么也修不好,急得我满头 是汗。没有摄像机,要我干什么?我们慌忙来到南伊沟边防部队,想请他们的技术 人员修理,也没有修好。我们又提出可否将部队的摄像机借给用一段时间,部队首 长慷慨应允。十分遗憾的是,他们的机器型号和我们的录像机不配套,只得作罢。 下午,我们被迫驱车返回林芝地区所在地八一镇,向西藏农牧学院求援。该院电教 中心的技术人员说,可以修好,但要两天时间。那位技术人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 伙子,据说,曾在北京专门学习过摄像机修理。听着他慢条斯理的话,我高兴地几 乎跳起来,如听到被赦免的圣旨一般。事实证明,那位技术人员的确不简单,还真 给修好了,一下解了燃眉之急。当我们经鲁霞渡口,乘坐“珠峰”号木船横渡雅鲁 藏布江时,机器损坏带来的乌云,已经烟消云散。渡江之后东行,不久就到达米林 县派区。派区,那是通往墨脱的必经之地。 ---------- 小说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