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说纷纭(2) “二奶!”小于抬起脚,狠狠地将那只坡跟鞋踢得靠边趴下。那一脚,仿佛踢 在“二奶”的胸前,让小于特解气。这就怪了,刚刚还很宽容地说“二奶”不过是 个就业的饭碗,现在却把她们当作破鞋来踢一踢。他怎么啦? 我很快想明白,他从家乡带出来的女友,肯定当了港人的“二奶”。所以,他 对这种女仔既理解,又怨恨。我始终没有问他女友的情况。我不想将他的旧伤疤重 新撕开来。那太残 酷了。 (二) 阿春家的底层店铺中,有一家收售旧家私的店面。店面40多平方米,十几张席 梦思和配套的床头、床架,五六台窗式空调,两台25英寸彩电,4 个大衣柜和一些 破烂家具,挤挤挨挨地团在一起,仅给老板娘小周一家的活动范围留出过道上的一 条窄缝。小周和她专门上门收旧家具的老公,以及一双儿女就住在阁楼上。春天来 的时候,店铺地面上潮乎乎的,所有的旧家具仿佛都能拧出水来,连大立柜的镜面 上都呈现出一种诗意的朦胧。 每次我走过这家店,只要向店里张望,总能看见小周坐在一张八成新的沙发上, 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外过往的行人。她的店铺窝在村内一条小辅道上,不是熟人熟路 一般是不会注意到的。她做的都是熟客生意,这些熟客就是住在附近的“二奶”。 3 月13日,结束“卧底”“二奶”村的前一天下午,我在小周的店内同她聊天。 聊天时,小周的手一刻也没有闲着,拿一块干净的抹布不停地抹着旧家具上的灰尘。 几丝下午的阳光斜映在旧衣柜上,在那带有丝丝倦怠气息的阳光中,有无数的微细 尘埃在飞舞。 小周是江西上饶人,今年30岁。她有一口四环素牙,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不得 不掩着嘴。她的身段娇小,不超过1 米53高,在十几块席梦思床垫竖立起的店堂内, 她就像一个能举得起超过自己重量好多倍的勤劳的蚂蚁。 小周的大伯很早就来深圳淘金,那是1989年,在附近的村庄帮人干苦力。他发 现,常常有香港人将用过不久的家具、电器抛掉。大伯觉得乱扔东西很可惜,更何 况是还能用的旧东西呢!大伯就在一幢大厦的后面利用废旧建材自行搭了一个窝棚, 开始收购并售卖旧家具。随着日月流逝,就这样从小做大。大伯让自己家中的3个 孩子以及小周父亲一家的孩子都飞速来深,各自占领不同的村庄,悄悄开起了各自 收售旧家具的店面。 小周是这一大家子中来得最晚的。去年10月份,她才带着老公和一双儿女,栖 息在我所租住的这个村里。她是个苦命的女人,15岁帮妈妈走街串巷卖水果,16岁 帮人家带小孩子,19岁跟老公结了婚,两公婆买了一辆残疾人驾驶的三轮摩托车载 客。后来,由于谋生太不容易,才听大伯的话,来到深圳。这个时候,城市管理很 严格,她不可能自己搭建窝棚,只能租间店面做生意。这个店面的租金,是她向在 邻村开店的姐姐借来的。 “旧家具是什么人扔的呢?”我问。 “全是那些‘二奶’呀!”小周皱着眉头,摇着头说,好似很不耐烦似的, “这个村里,总有‘二奶’被人抛弃,香港人不来了,‘二奶’交不起租,挨了一 个月又一个月,最后,被二房东赶出来。家具被没收后,二房东就会上门来叫我们 去收。” “一般多长时间有人被抛弃,丢家私?” “这可不确定的,有长有短。一般一个月至少可以收到三四家东西。昨天刚刚 收了一家,还堆在门边。”小周指指门边那堆窗式空调、电扇、煤气灶等家电。 我环顾四周,指着席梦思床问:“收这个要多少钱?” “两三百块吧!要看新旧程度而定。”小周说。那张席梦思床,在这条街前面 的家具店中有同样款式的货品,至少要花1800元左右。详细问过小周后,我才知道, 收过来的家具特别便宜,卖出去后,两相抵消,中间的差价也很可观。比如说,一 个大衣柜收过来60元,卖出去110 元。一台25英寸松下彩电(七成新)收过来400 元,卖出去650 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