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女人(1) 我在隐性采访中结识的“二奶”,由于文化程度普遍偏低,自主意识薄弱,经 济上难以自立,为了急于脱贫解困,她们很容易贱卖自尊与自强,俯首甘为港人的 “二奶”。 在与“二奶”群落亲密接触之初,我以为,沦落为妾的女人们一定是与泪水相 伴,与悲苦如影随形的。但是,当你深入这个群落,你会惊讶地发现,绝大多数 “二奶”相当满足于眼前的生活状况,不以为羞,反以为荣,或者说因为占有“二 奶”的稳定位置而心安、心喜 。她们痛苦的日子,只是被男人抛弃的时候。 3 月8 日,新世纪第一个“三八”国际妇女节。 傍晚6 时半左右,我躺在阿妹家沙发上等她稍做修饰后,一同去她家楼下的鸡 煲店吃饭,两个女人同过“三八”妇女节。刚要动身,门铃响了起来,急促而欢快。 阿妹趴到阳台上往楼下看,欢快得如同喜鹊喳喳叫,告诉我她“老公”阿松回来了。 我像以往一样起身告辞,阿妹拽着我的手,邀我与他俩共进晚餐。我求之不得, 正想结识阿妹的另一半。 记忆中,第一次和阿妹聊天,是在她家楼下的凉亭中,那次很尽兴,一直聊到 深夜12时。分手时,阿妹一定要我送她回家,并到她家坐上5分钟。我觉得时间太 晚,惟恐打扰她“老公”休息。阿妹央求我说:“阿敏,这么晚了,我怕老公以为 我跟男人在一起混,你要帮我作个证明!” 我还能说什么?跟着阿妹爬7层楼梯。在报社,在家里,上下都乘电梯。徒步 上七楼,我哪吃过这般苦?到她家里,累得心跳加速嘴唇发干,赶紧窝在她家沙发 上,5 分钟后心跳还没有恢复正常。阿妹家是一室一厅的房,只有30多平方米。进 门的时候,客厅的灯依旧亮着。左边的卧室门半掩着,幽暗中,一位男人的呼吸声 传来,那是并不酣畅的沉闷呼吸声。我缓过气来,大声对阿妹说声“拜拜”,独自 摸下楼去。 上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今日所见的阿松,衣冠不整,一副潦倒的样子,瘦得 仿佛三根丝线就能吊上天。看上去有四十三四岁,个头不高。阿松为人还蛮和善, 听阿妹扯谎说我是她的老乡,就约我去潮州食馆消夜。 他的普通话讲得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人也善谈,就在蕃薯粥的清香和我的 “引导”下,他毫不掩饰地吐出自己的悲哀身世—— 我是一个倒霉的人!我原来不是干司机这一行的。1970年,我去一家珠宝行当 学徒。3年学徒期满后,我一人出来单干,打理一家小小的珠宝铺,招了五六位工 人,生意还算不错。5年后,一个学徒失手将别人的翡翠弄破了,我被人告上法庭, 赔付对方30多万。我一气之下,将珠宝铺当了,在家中歇了3年。3年后,有个朋 友是开货柜车的,常往来大陆与香港之间。那时,深圳特区刚刚开放口岸,货柜车 的生意好做。在朋友的鼓动下,为了生计,我就转了行。 我在一家运输公司干了3年,后来花了26万多港币,买了一辆二手货柜车。因 为挂的是香港牌,不能过境,接的单就很少。不是我不想过境,而是手续太过繁琐。 一个香港的货柜车要想省钱过境,有一个办法,就是挂湖北、湖南等内地运输公司 的车牌。一个过境车牌15万,可以包你5年自由出入边境,但每月还要交证件费等 费用一共8000元。你想想,世道这么艰难,我每个月只赚万把块钱,何时才能收得 回这笔钱?我只得将车停在香港,根本不敢开到这边来。 生意不好,老婆也跟我离心离德,已经分居多年。我干脆住在深圳,图个清静。 现在,每天早晨从村口打车去罗湖口岸要花25元人民币,再花33元港币买香港地铁 票,每天一个来回就要100 多元,每月是3000多元,再加上租房900 元,几样加在 一起,已是4000多元。假如租住香港元朗一带的便宜房子,就租我这边那么大的一 室一厅吧,起码也要4000元港币。两者相比较,虽然看起来一样,但香港动一动就 要花钱,尤其是老朋友总叫我去赌马或赌波(赌足球),我都怕了,就来深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