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合 展老师也批改起作业来,不过,心里还是觉得不对头。今天应该是很热烈的, 怎么会这样冷清呢?过了一会,他又看了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九点了!他焦灼地 站起来,说:“周老师,九点了,他们还不来,肯定有什么变故了!” 周老师朝门外看了看,依旧阒无一人,那双深陷在眼眶中的不大的眼睛,也游 动着,流露出了疑惑的目光。他离开座位,踱着步说:“可不,到这个点了,老师 们不来,校领导也该来叫我们了?”话音刚落,外面由远而近,伴着嘻嘻哈哈的声 音,孟老师、宁老师等走了进来。孟老师一见两人着急的样子,就摸着头上的短发, 哈哈地笑着说:“你们在这里等着领导来叫你们去开会吧?真有意思。好,我数算 数算他们今天都干什么去了吧。”他一只手扳着另一只手的手指说:“高校长一大 早就进城找教育局的老同学范局长(副),为他的女儿蓉蓉招工疏通关系去了;张 校长的亲家来他家做客,他忙忙活活地去镇上买菜去了;总务马主任和教导处的林 主任合伙到矿上给自己弄炭去了;其它组的组长不是进城,就是赶集上店了。剩下 的就成了无头的苍蝇,一哄而散了。刚才我在校园里转了一圈,是看传达的陈老头 子和我说的。现在就剩下咱们这么几个人了。我要是不来,你俩还在这里傻等呢! 哈哈哈哈……”孟老师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又对两人说:“你们两个积极分子 还打算去不去?” 宁老师拧着脖子,狠狠地说道:“奶奶的,就是全校老师都去,我也不去。政 治从来就没有真事。在我的灵魂中,从来也没有政治的位置!” 展老师瞪着他说:“你既然没打算去,还来集合干什么?” 宁老师又一拧脖颈说:“我是在宿舍里一个人闷得慌,出来走走。我现在就回 去睡大觉。”接着,伸开双臂,仰头大声说:“啊,睡觉,是多么美好啊,一闭上 眼睛就什么烦恼也没了。你简直就是我最忠诚的侍女,我一刻也不能没有你……” 一边说,一边竟出门去了。 众人被他出色的表演逗笑了。宁老师是个怪才,他虽然是个教体育的,口才在 语文组老师们面前,却毫不逊色。 周老师说:“去不去,随大流。既然领导都不去了,咱还去干什么?各人办各 人的事去吧。” 展老师一人走出学校大门时,在传达门口站着的陈老头子,疑惑地问展老师: “就你自己去啊?”展老师没有回答,却产生了一种想大哭一场的悲恸:现在的人 们啊,为什么如此地麻木,如此地冷漠,简直不可思议! 校园前面开阔的麦田,一直延续到隐约可见的镇政府所在地王家庄。刚刚获得 土地的农民,正浇灌着他们心爱的麦苗。他们将会比过去在生产队劳动时付出更多 的热情和心血,也就预示着他们将比过去获得更好的收成。多少年没有解决的温饱 问题,竟以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方式,戏剧性地解决了。是喜剧还 是悲剧,谁又能说得清呢?!以后又会怎样呢?当家做主也已经说了多少年了,从 对国家管理的意义上来说,有谁真正地当过家作过主?是农民,工人,还是知识分 子?……不过,春天毕竟来了,一切的隐忧就如现在莲花山上的隐谷中还残存的积 雪一样,过不了多久,也就消失在万木葱茏之中了。今天的选举,不正是社会政治 进步的体现吗?展老师在田间小路上一边想着,一边走着,心胸如透进缕缕和煦的 阳光一样,又渐渐爽朗起来。路旁有一眼周遭砌着石块的古井。井台上一台抽水机 正在嗡嗡隆隆地响着。一根两掐多粗的胶皮管,一头伸向井底,一头昂向麦田,窜 着清亮的源源不断的水柱。空气中荡漾着一股清凉的气息。两只燕子在上面的天空, 自由盘旋着,啁啾着,寻觅着什么。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