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 周老师上完课回到办公室,见展老师皱着眉头,朝窗外发呆,就端起水杯喝了 一口水,坐下说:“展老师,从你参加选举后,我就看你一直高兴不起来。想和你 谈谈,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当然,我绝不是以组长或什么领导的身份和你谈,那 样就没意思了。” 展老师很佩服周老师的为人处世,见周老师说得虽然有点严肃,但很亲切、诚 恳,就说:“周老师,你说吧。” 周老师说:“我年龄比你大。我们这代人和你们这代人不一样。我们经历的事 情比你们多一些,对待什么事,也就变得比你们沉稳了。你们经历的事少,往往热 情有余,对社会了解不足。就说民主政治吧,我认为真正意义上的民主政治,是中 国未来的事情,而不是现实的事情。现实的问题,首先是解决人们的温饱和文化程 度问题。很难设想在一个贫穷和文盲充斥的国家里,如果过早地实行民主政治会出 现什么后果。还是马克思说得好,人们首先解决了衣食住行,才会在精神上或对管 理国家提出更高的要求。简单来说吧,比如一个吃不饱肚子的人,你说他最关心的 是民主,还是去哪里讨一顿饭吃?对了——”周老师没等展老师回答,弯腰抽开抽 屉,拿出一张报纸,递给展老师说:“你先看看《人民日报》这篇社论吧。” 展老师接过手,认真看起来: 全党全社会都要重视教育 ……社会主义的现代化,归根到底,要靠有社会主义的觉悟、有现代文化科学 知识、有熟练劳动技能的人去建设,这就有赖于教育,教育的状况如何,直接关系 到我们国家经济的发展,关系到我们国家经济的改革,关系到我们民族的文明程度 和社会风貌。没有发达的文化,不可能建立高度的社会主义民主;没有发达的文化, 不可能有高度的文明程度和社会风貌。一句话,能否把我国建设成为有高度民主、 高度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我们能否把教育办好。 …… 报纸一角,还刊登了张春桥受审的一副漫画:死猪不怕开水烫。 展老师看完,抬头说:“报纸从来就是怎么说怎么有理,比如过去说文化大革 命好,报纸就会说出文化大革命好的千万个理由,现在说文化大革命不好了,报纸 又会说出文化大革命不好的千万个理由。对实行不实行民主也是这样。想实行民主, 报纸上肯定会说:好啊,我们早就该实行了;不想民主呢,就说不行啊,我们现在 还‘没有发达的文化’啊。报纸上的东西能有多少可信度呢?” 周老师笑着说:“看来,我还是不能说服你。当然,你有什么想法,这是你的 权利。不过,你总得面对现实生活吧。从离开校园大门到踏上社会,每一个人,都 要有一个不断适应社会的过程。我觉得这一点对你尤为重要。你思想中理想主义或 西方思想比较浓,但我们是生活在封建思想根深蒂固的中国,而不是具有传统民主 自由风尚的西方。在中国,一个事业有成的人,必然是一个适应环境能力很强的人。 你现在还年轻。我真心希望你在今后能不断调整自己,适应环境,干出一番事业, 别再为那些空想苦恼。要脚踏实地。正如这篇报纸所说的,我们现在搞好教育工作, 从长远来说,不也是对中国民主进程的一种贡献吗?” 展老师仍旧不能完全赞同周老师的看法,但却被周老师的真诚深深打动了,也 确实触及到了他的一些弱点。是啊,人走出校园了,思想却还停留在校园里,凡事 都要求完美,怎么能够融入现实生活呢?他恳切地点头说:“周老师,我社会经验 确实不足,今后凡事还望你多指教。” 周老师一直认为展老师是一个很不错的青年,从老大哥的角度,他真心地想帮 扶他,但由于两人在一些观点上的不同,今天还是第一次能够这样倾心交谈。他很 高兴也很谦虚地说:“说不上指教,今后咱们多交流吧。还有一件事,在这里我向 你透露一下,你也不必告诉别人。你经常埋怨咱们学校死气沉沉,没有什么活动, 其中一个原因是咱校团组织活动没开展起来,什么原因我也不便对你说。高校长对 这个事也很着急,他要我物色一个团总支副书记推荐给他。我觉得你为人坦诚、正 直,工作认真,思想活跃,是个很适合的人选。昨天我在高校长面前已经推荐了你。 高校长对你印像也不错,尤其是对你那次参加选举还念念不忘,说可以作为考察对 象。这就是机会,你想干的话,抽个合适的时间,你可以去他的办公室或到他家里 坐一坐,把你的打算向他谈谈,不过,高校长看上去很随和,实际上是个很传统的 人,在他面前你就不要再大谈你的民主理想了。只要取得了他的信任,开支部会时, 我再助你一臂之力,我想,问题不会很大。” 展老师窘着眉头说:“周老师,你的好意我领了,可是到他家里去,这不是去 要官做吗?我觉得这有失人格吧?” 周老师哈哈一笑说:“看吧,又来了你那套书本上的臭理论了。你换个角度来 看这个问题,就不会这么认为了。你争取这个职位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把学校团 组织的各项活动开展起来,是为学校做更多的贡献,根本不存在什么有失人格的事。 再说了,下至一个单位,上至一个国家,总是需要有人领导,有人提拔的。按你的 说法,全国当官的,包括我这个小小的组长、支部委员,也都失人格了?——”说 着,周老师又竟自笑了起来。 展老师终于说:“周老师,那我听你的吧。”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