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 宁老师在老家滞留了四天,才返回学校。晚上,到展老师宿舍里,向展老师讲 了他这次回家相亲的经过: “我这次回家,好多人给我介绍对象。先是大姐给我介绍的那一个,我看了一 眼,没相中,就散了。表妹到我家玩,问我找个什么样的,我开玩笑说:只要漂亮 就行。没想到她还当了真,说声回家打个电话,就走了。不一会,她笑吟吟地回来 说:有一个和我在一块上班的,长得一定中你的意,她马上就来。一个多小时后, 果然有一个女子,推着一辆自行车走进院里。她虽然身着一身灰蓝色的工作服,但 仍掩饰不住皎好的面孔和柔美的身段。表妹立刻出门招呼,把她引进屋里。她瞟了 我一眼,作了片刻的猜想后,脸上飞起了一层红晕。表妹说:你们谈谈吧,就笑着 走了出去。我和她谈了三个小时,给我的印像是:这是个温柔而通情达理的女子。 我暗下决心:要她!便提议明天上午到县城看电影。她说没空,还要上班。见我不 吱声,她以明显的委曲求全的语调,怯生生地说:我请一次假吧。咱们在哪见面呢? 我说:百货大楼门口吧。 第二天上午,我到了县城,在百货大楼门口等了两个多小时还不见她来。展老 师,你以为这是很短的时间吧?可我觉得比两年还漫长。嗨,和你说你也不懂,你 没经过这种等待的滋味。我甚至觉得她是在有意侮辱和戏弄我了。又过了十几分钟, 她终于姗姗地来了。我一见到她,一种由衷的喜爱之情竟取代了所有的怨愤,浑身 热血沸腾起来。她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还真叫人爱怜呢!然而,我那种决不在女 人面前低三下四的男子汉所特有的矜持,并没有被感情的急流冲毁。我冷冷地说: 你要再不来,我就要退票了。她抬头望了我一眼,也镇静地说:你即使不退票,我 也不能看了。我一听就急了,感情的急流瞬间就冲破了自尊的防线,心好像已不在 肚子里,而是捏在手里了。我担心事情可能有了变故!我连忙问:为什么?她难为 情地把脸转向对面的公园说:其实,昨天在返回的路上,我就后悔不该答应请假的 事了。说实在的,即便是领导允假,我也不会心安理得。因为大家都在为完成任务 积极地工作,我却离开工作岗位来看电影,这像话吗? 她的话像一根根针刺扎在我的自尊心上。我一听就火了,粗声怒气地说:原来 你根本就不想来啊?!既然如此,那就各奔各的路吧。说完,我撇下她,骑车就走 了。 我回到家,躺在床上,先是为我付出了感情却什么也没得到而懊丧,又为她玩 弄侮辱了我而愤慨。这些复杂的感情如洪流一样在我的心里翻腾着,似乎要把我淹 没了。表妹进屋,大概看我的样子很可怕,笑容在她的脸上像急刹车似的刹住了。 她惊愕地问我:怎么了? 我忽地坐起来说:吹了!接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表妹噘着小嘴,瞅了 我一眼,说:你这个驴脾气谁受得了啊!撂下这句话,扭身走了。 我以为就这么完了。可是,到了晚上,表妹又来了,说找她谈了好长时间,她 很生我的气,说我对她的态度多么傲慢无礼,说我这个吃国库粮的,根本没把她这 个乡镇企业的人看在眼里,即是这样,还有什么可谈的呢?她说,她情愿找个平等 待她的人吃糠咽菜,也绝不过那种看别人的脸面低声下气的生活,即使这种生活铺 金盖银,一辈子也没什么意思。 骤然间,她的话,在我抑郁的心灵中拨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闪现出一个美丽 而崇高的形象。我意识到自己触到了一种从未触到过的伟大的女性。遗憾的是,在 这种女性失去后,我才意识到。这时,那可恨的自尊心也自惭形秽地悄悄退去了。 我下了炕,不顾廉耻地向表妹哀求,让她把红娘当到底。 表妹看到我那种罕见的可怜相,听着听着,就扑哧一声笑了。说:这都是你作 茧自缚,我有什么办法呢?哈、哈、哈……我立刻郑重地说:你应该告诉她,对任 何事物,不应该被表面现象所迷惑,而应该透过现象看清本质再下结论。我和她刚 开始接触,爱情还处在一种萌芽状态,感情还没达到很融洽的程度,所以,冷淡或 傲慢是应该被理解和原谅的。再说,我的感情是不轻易流露的,脾性更不会被一般 世俗的人所接受,这些就给人一种错觉。如果我这一次有什么点滴过失的话,我可 以委曲求全地请求她谅解,并希望和她建立起最起码能够交往的关系,哪怕暂时是 一种朋友的关系也可以。表妹听完,又像我的一个仆役似地,乐颠颠地去了。下午 她回来,哭丧着脸说:表哥,不好办了。她对你有畏惧感。她说:如果任感情一时 冲动,只能暂时地将地位悬殊的鸿沟掩盖起来,没有任何依据能使我消除对未来命 运的担心。与其今后发生不测,不如现在一刀两断。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决情的话! 我一气之下,就回来了。” 展老师不无遗憾地说:“那你对这事今后有什么打算?” 宁老师说:“奶奶的,不知怎么了,她越是拒绝,现在反而越使我感到她更加 可爱,更值得追求了。刚才,我一气呵成给她写了九张纸的信。我难得耐心地对她 说:人不能单凭片面的感觉认识事物。比如暖水瓶,当你仅仅用眼看甚至用手触摸 它的外表时,便得出结论说整个暖壶是凉的,错了,岂不知里面可是热的呢!我在 信上说,我的态度是明朗的,宽容的,就是希望建立起那种关系。我告诉她,若有 意,就写封信来,否则,可只寄个信皮来,让信皮说明问题就行了。这就是这次回 家我所经历的事。现在,我每时每刻都处于一种焦虑不安的盼望中,你说她会来信 吗?”说完,一向自信的宁老师,可怜地盯着展老师。 展老师想了想说:“你几次恋爱的失败,我觉得除了客观的因素,主要原因是 你太自信太任性了,甚至也可以说太傲慢了。你总是以你为中心,一厢情愿地要求 别人服从你的意愿,却从来不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更不要说平等地待人了,这 怎么行呢?既然上帝造就了人,那么每个人便拥有了与生俱来选择生活道路和幸福 的权利,她们的个性、思想感情,同样也是上帝赋予她们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所 以,我觉得你想继续追求她的话,关键的问题是改变你现在依旧居高临下的态度, 平等地和人家对话。” 宁老师故态复萌地说:“哪有这么多讲究啊,奶奶的,我就不信征服不了一个 弱女子!” 展老师说:“假如她万一不来信呢?” 宁老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说:“我觉得她来信不来信都行。假如她来信, 既满足了我的愿望,也证明了她是一个通情达理和很有眼力的人;若不来信,就证 明了她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美好,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庸俗之人,这样的失去,你 说还值得遗憾和羞愧吗?再说了,我总觉得人的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也许, 冥冥之中,真的有个上帝在掌控着每一个人的命运吧!” 山难改,性难移,要想说服宁老师,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展老师只好顺着他 的意思说:“算你说得对吧。宁老师,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宁老师说:“理论方面,我可能不如你,但生活经验是没说的。可以这么说吧, 我走的桥也比你走的路多。” 展老师说:“那是。你说什么是爱情呢?” 宁老师立刻又来了兴致。说:“过去我追求过爱情,却始终不明白真正的爱情 是什么。现在,我似乎感受到了。比如:我现在谈的这个对象,并不比我原来谈的 对象漂亮多少,然而,我却第一次产生了这么真挚、这么灼热的爱她的感情,而且, 这种感情是在她拒绝我之后产生的。我深深体会到这就是爱情。如果要我给爱情下 个经典的定义,那就是用心爱一个异性。哎,光听我胡诌了,你和蓉蓉有进展吗?” 展老师说:“还没有。我想向她表示,却总是拿不出勇气。” 宁老师说:“你啊,理论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看准了就追啊!”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