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羊羔惹的祸 这几天胡家旺忙得团团转。给果树上肥,给番薯地除草,稻田那头也等着他去 侍弄,除此之外,还要帮助母亲照顾父亲。一个星期的假期转眼就过去了,他知道 自己一时半会是没法回去上班了,而那小公司也容不得他再请假,所以他只好跟老 板说辞职了。丹琳也还是没联系上,有两三次手机打通了,却被她按掉。他不知道 为什么丹琳的火气到现在还没散去。他那天犯的糊涂也是酒后所为啊,她为什么连 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呢?再说了,他一向是那么尊重她,交往一年多了,从不曾对 她有过什么越轨的行为。现在年轻人谈恋爱,还有几个像他这么老实啊?而那天, 他最终也没把她怎么样呀!难道对他这么一点小小的过失都不能原谅吗?那他们一 年多的感情算什么了?要不,是不是她父亲再给她压力了呢?他们真的要就此了断 了吗?一想起这些事,胡家旺的脑子就乱得像一堆杂草。好在事情多,忙起来就顾 不上自己的心事了。 那天傍晚,胡家旺从果园收工下来,正弯着身在小溪里清洗他的光脚板子。突 然,一只小羊羔从他的背后窜了下来,直往旁边的山坡奔去。他定睛一看,那不是 回家那次拣到的小羊羔吗?还没容他多想,背后就响起了一个声音:“喂,大兄弟, 快帮帮忙,帮我逮了那小东西。”胡家旺不由转过头,就看见大鹏的女人抱着个孩 子,一颠一颠地赶过来。 “嗨,又是你啊,巧了!你是那谁啊,啊是了,我该叫你小叔,我婆婆说的。 啊,对了,我叫巧枝,你叫我嫂子也行。嗨,你瞧,那小家伙,跟我捉迷藏似的。” 那女人,赶到家旺面前,气还没喘顺,就呱呱呱说了一通,好像那天家旺逃也似的 尴尬事全没发生过一样。 家旺朝着巧枝示意的方向望去,那只小羊羔正站在一块草丛边上,眼睛可怜巴 巴地瞧着他们,好像赌气的孩子,既想逃离他们,又怕被他们抛弃。 家旺二话没说,扔下手中的锄头,匆匆套上一边的拖鞋就登上了山坡。这是一 片荒废不久的坡地,虽然杂草丛生,但常年一畦一畦整出的梯子模样依然不变,很 便于上下。胡家旺很快就追到了小羊羔的身边,眼看伸手就可以抓的它了。可是那 小家伙却灵活地一个跳跃,窜到了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那块石头突兀地立在山坡 上,足有一人多高。小羊羔站在石头边缘,往下瞧瞧,又畏缩地退了退。家旺觉得 这正是逮住它的好时机,就小心翼翼地走到它背后,突然一伸手,小羊羔被揽进怀 里了,但与此同时,套着拖鞋的湿漉漉的脚却滑倒了,挽着裤腿的双脚“啪”地就 跪到粗糙的石头上,等他站起来,两个膝盖就像盖了两块红印泥。 巧枝看到家旺流血的膝盖,竟然一反先前大大咧咧的态度,显出几分不好意思 来。她低头望着他的膝盖,语调轻柔地说:“他叔,真对不起,害你……” “没什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没容她说完,家旺就打住了她的话,脸上挤出 一丝僵硬的笑。 “嗨,都是这羊羔惹的祸。怪我不该把它的娘卖了!”巧枝又恢复了那个爽朗 的声音。 胡家旺想把羊羔递给巧枝,但看到她抱着个孩子,就说反正同路,干脆帮她把 羊羔抱回去。一路上,巧枝告诉家旺,她原先养了六只羊,今年初,一只母羊产下 了这只小羊羔。一个多月前,她公公生病住院,手头没有一分钱,打电话给大鹏, 他说工资没发,他自己吃饭都快成问题了,没办法,只好打起了几只羊的主意。要 知道,着急的时候找买主是不容易的,何况这初夏时节,吃羊肉的人也少了。后来, 终于打听到一个买主,也是个养羊的,他说不管买几只都可以,但一定要那只刚产 过仔的母羊,而且出的价钱很高。巧枝很舍不得那只母羊,但因为医院一再催缴医 药费了,情急之下,只好忍痛割爱。没想到,比她更难舍下那只母羊的却是这只小 羊羔。从那以后,它就表现得异常烦躁,常常会无端地离开剩下的两只羊,“咩咩 咩”地乱窜,好像在到处寻找它的母亲。这一个来月,她常常一不留神,就要出来 找它。巧枝还告诉他,她养羊的初衷是来自于乡政府。她看到乡政府号召群众养羊, 还在公路沿线建了许多羊舍,而那些羊舍却都是空荡荡的形象工程,她觉得很不应 该,就决定来干点真的,虽然她家并不在形象工程的村庄之内。说干就干,她就从 邻近乡镇买了几只羊羔。因为一时手头没什么钱,所以想只能慢慢发展。年初母羊 产子了,她非常高兴,心想再过个三年五载,她的羊群队伍一定会壮大许多。没想 到,公公的一场病,使她两年多来的心血差不多白费了。 巧枝一边走一边说,她的语气随着她的情绪起起伏伏,就像这蜿蜒的乡间便道 一样。胡家旺一手扛着锄头,一手揽着羊羔,默默地跟在身后。夕阳拌着淡淡的霞 光洒在山坡田野,洒在他们身上,构成了一幅颇具情调的乡间晚归图。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