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人世与坟墓之间(6) 他回到座位上继续说,“你还记得吗,罗宾,你打电话到监狱,你母亲问你, 是不是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了警方?”“记得。”“但是你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警方。 你没有告诉他们是你杀了季米。”“我没这么说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杀季米。”罗宾 的声音充满委屈。“你没有杀他?你甚至没有和他争吵?你对检察长说,”伊芮· 安鲁斯用手指朝比尔·班迪的方向晃了晃,“是你的母亲杀了季米,他们于是不再 追究,放你一马。而你呢,也可以自由自在,照常过你的日子。这就是他们许下的 诺言?”“不是的,先生,他们没有许下任何诺言。”“你从未去探过监,你完完 全全地抛弃了你的母亲。我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将如此重大的秘密保守了两年?” “因为我想保护我的母亲。”“不对吧,是你的母亲在保护你。请你告诉我,哪一 次你遇到麻烦她没有帮助过你?譬如,在你因盗窃被拘捕……”比尔·班迪跳将起 来:“我抗议!法官大人,此事与本案无关!”“布兰逊先生的犯罪记录和可信度 不可能与本案无关!”伊芮·安鲁斯反驳道。法官否决了公诉人的抗议,比尔·班 迪一肚子的不服气。 伊芮自己的可信度才是值得怀疑的。他当年曾是罗宾盗窃案的辩护律师,对罗 宾的情况了如指掌,但这一切都应受到律师与委托人之间的保密协议的约束,他怎 么可以随意将此公诸于众,并且用来攻击他的前委托人?伊芮又朝证人席走去: “栽赃他人是最容易的,尤其是栽赃你的母亲。她一直对你很好,是吗?”“在此 之前,是的。”“那她现在又怎么你了?”“她说谎。明明是她杀了季米,非要说 是我。”“如果有朝一日,她也站在这证人席上作证,你觉得如何?”罗宾无语。 “事实上,是你和季米发生了争执,是你向他的后脑勺开了枪,是你把他埋在了井 式花坛底下,然后你又跑到这里来诬陷你的母亲。告诉我,罗宾,你能不能找到任 何一位证人,证明你没有做过这些事?”“找不到,先生,那天晚上没有任何其他 目击者在场,除非她自己坦白。”“放心吧,小伙子,她就是目击者。我保证她会 把一切都从实供出的。” 第二天,贝蒂的三女儿雪莉·泰格纳作为公诉方的证人出庭。她在证人席上讲 述了她所知道的季米被害的前后,从案发前数日,她在电话上拒绝贝蒂让她帮忙的 要求,到案发当晚,她的前夫乔迪·辛普森开车送她去贝蒂家,每一个细节都与她 弟弟罗宾的证词相互印证。然后,伊芮·安鲁斯又开始了他的交叉提问:“你不喜 欢季米·彼茨,对吧?”“不对,我们都和他相处得很好,他是我们所有继父中最 好的一个。”“刚才你说,你和你的母亲同谋杀人,对吧?”“不对。我是说,我 母亲和我谈起她要杀季米,我告诉她我不想参与,请她不要再跟我提这件事。” “你吸毒相当厉害,有时候神志不清,有时候失去记忆,是吗?”“曾经是。我已 经戒毒戒酒了,现在我只喝百威啤酒。”“你被控同谋杀人罪,保释金高达100 万 美元,有这回事吗?”“有的。”“你是如何出狱的?”“本来我被起诉双命谋杀 罪,后来季米的案子撤诉,保释金降到5000美元。”“才5000美元!他们是不是对 你说,只要你提供如此这般的证词,就可以减免你的保释金?”“没有,是我自己 决定出庭作证的。”“我听说吸毒的人经常产生幻觉。”“我说过,我已经戒毒了。” 下一位证人叫乔纪·契尼,笔迹专家,曾就职于联邦经济情报局,现在一家私人侦 探事务所工作。经过仔细地对照鉴定,乔纪·契尼认为,捷西潘尼人寿保险申请表 上和贝蒂在出售汽艇时所使用的委托授权书上的季米的签字,皆贝蒂所为。轮到伊 芮·安鲁斯交叉取证:“你说你曾就职于中央情报局?”“不,是联邦经济情报局。” “他们花了多少钱雇你来这儿作证?”“500 美元。但那并不是我们价目表上的数 额。我们的收费通常比这要高。”“500 美元。所以你是为钱而来的?”乔纪·契 尼皱皱眉。“在你鉴定过的笔迹中,你从来没有出过错?”“至少我自己并不知道。” “你真的从不出错?”“就算有,也没人告诉过我。”“你经常出庭作证?”“大 约60多次。”“你曾经在中央情报局里干过,你是从大城市达拉斯请来的,你从未 出过差错。很好!但是如果我告诉你,彼茨夫人根本就无意否认她曾在这些文件上 签署了她丈夫的名字,所以,也就根本用不着你大驾光临,在这里作什么证,你会 怎么想?”伊芮·安鲁斯是在暗示,公诉方聘请了一位不必要的证人,这同时也是 在某种程度上对证人的侮辱。 比尔·班迪当即提出抗议,法官杰克·荷兰要求伊芮·安鲁斯马上道歉。这天 早晨开庭之前,一位来自达拉斯的证人手捧一只棕色纸箱走进法庭大楼,引起了不 少人的好奇和猜测。很快便有传言说,此人乃达拉斯警署首席法医乔思·派狄博士, 那只箱子里装的是季米·彼茨的头颅。确实如此,为防万一照片上的细节不够清楚, 乔思·派狄带来了季米的颅骨。待派狄博士向陪审员们讲述了他如何利用X 光、牙 医病历等资料确定死者的身份后,公诉人比尔·班迪问道:“所以,你就是为季米· 彼茨验尸的法医?”“如果你一定要管那叫做验尸的话。实际上,他们交给我的只 是一堆骨头。”派狄博士拿起几张放大的残骸照片,指点出四处粉碎性骨裂:胸部、 两只眼睛的上方和后脑部。前三处皆为明显的弹孔,即,呈比较规则的圆形,但后 脑部的伤口却并非如此。伊芮·安鲁斯交叉提问:“你能否从那堆骨头推断出是谁 杀害了季米?”“当然不能。”“后脑部骨裂有无可能不是枪伤,而是与另一个人 打斗所致?”“有可能。”法庭上一片窃窃私语。若果真如此,那整个案情就完全 改变了。公诉方决定重新取证:“派狄博士,那处后脑部骨裂可不可能是在挖掘的 时候被金属工具碰击而成?”“不可能。骨裂是在受害者死亡时造成的,而非尸体 腐烂以后才有的。”“有没有可能子弹从前额射入,穿过整个头部,再从后脑出来?” “从伤口遭受打击的方向看,不可能。”比尔·班迪的脑子飞快地转动,他猛然忆 起那辆房车门口的台阶。“派狄博士,这会不会是在尸体被拖下台阶时造成的?” “非常可能。”比尔倒在自己的座椅上。 他想,其实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季米显而易见是死于枪伤。亚伦·琼斯是 警官学校的枪械学教官。他在证人席上告诉法庭,从两具尸体埋葬处找到的子弹都 同是列明顿公司出品的一种特殊型号点三八口径半壳空尖弹。根据弹壳表面的纹路 分析,发射出这些子弹的枪管内应有六道沟槽,而且子弹出膛时向左旋转。琼斯教 官拿出一张从贝蒂家中搜到的点三八口径自动左轮手枪的照片,向陪审员们解释说, 用该枪进行试验射击的结果表明,试验子弹弹壳上的螺旋纹与现场发现的子弹一致。 “所以你认为,致季米死命的那些子弹都是出自这把枪的枪膛?”比尔·班迪问。 “完全可能。但是由于长期埋在地底下,金属表面已被严重氧化,所以我不能百分 之百地说‘是’。”伊芮·安鲁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在交叉提问时藉此大作文章 :“你不能断言这些子弹一定是从那把手枪里射出的?”“不能。”“所以事实上, 根据你的经验,你对你前面所讲的一切,没有一样可以下肯定性的结论?”“没有。” 也就是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贝蒂所拥有的点三八口径自动左轮手枪是本案的 凶器或作案工具。公诉方还传唤了里克·鲁斯、迈可·奥伯林、斐丽·科尔曼等等, 他们的最后一名证人是来自迦兰的希拉莉·本顿。她说1984年12月24日,她从这位 女士——希拉莉指指被告席上的贝蒂——手里买下了一艘19英尺格拉斯特朗汽艇。 “你当时是否知道彼茨先生已经失踪?”比尔·班迪问。“不知道。”“你带着这 张船契去公证处作了公证?”“是的,因为她有委托授权书。”“你是否知道,当 授权人死亡或失踪后,委托授权书自行作废?”“不知道。”“所以你假定,整个 手续都是合法的?”“我没有细看那些文件。这笔买卖很划算,她只要了市价的一 半,又有委托授权书和其他法律文件,我当时以为是合法的。”开庭以来第一次, 伊芮·安鲁斯没有作交叉提问。轮到被告方的证人出场了。第一位,费怡·列恩, 贝蒂的大女儿。和那次摸底性听证时一样,费怡声称她对所有的一切都不知情。 “你是否知道有关保险金的事?”伊芮·安鲁斯问道。“我知道季米有一些保险金, 受益人是我母亲,但她从来就没有打算要那些钱。”“你与季米关系如何?”“我 很喜欢他,虽然我们只接触过五六次。他对我的母亲很好。他们从不争吵打架。” “公诉人班迪先生找你谈过话吗?”“没有。只有里克·鲁斯和迈可·奥伯林找过 我。”“你认为你的弟弟罗宾·布兰逊有没有可能杀人?”比尔·班迪起身抗议。 伊芮换了一种问法:“你认为罗宾对你很诚实吗?”“我一直都很信任他,但他没 有跟我讲起过任何与本案有关的事。”“那你的妹妹雪莉·泰格纳呢?她患有失忆 症吗?”“只有在她喝醉酒的时候。”“她吸毒吗?”“她已经戒掉了。”“你每 周两次去监狱探望你的母亲?”“是的。”看来费怡决不会说出于贝蒂不利的话, 比尔·班迪放弃了交叉取证。在征得罗勃特·布兰逊先生的同意后,他和贝蒂的小 儿子波比被带到证人席上。在得克萨斯州,法律规定21岁以下属未成年人,出庭作 证必须有监护人的许可。伊芮·安鲁斯开始询问一些贝蒂和季米从弗吉尼亚老家回 来以后发生的事。波比说:“罗宾弄坏了摩托车和其他东西,私自驾驶季米的汽艇 和妈妈的卡车,还辞掉了加油站的工作……”“彼茨先生很生气,是吗?”“是的。” “罗宾呢?”“有一点点。”“他们之间发生了争执?”“是的。”比尔·班迪交 叉取证:“罗宾与季米关系如何?”“挺好的,但有时候吵架。”“你和季米吵架 吗?”“不。但我有时也和罗宾吵。罗宾的个头儿很高,有时候他会对我动手。” “他跟季米动过手吗?”“没有。”伊芮·安鲁斯的下一位证人着实让陪审团大开 眼界。与其他人保守、正式、整洁而略带拘谨的衣着相反,雷·邦穿一件皱巴巴的 衬衫,长统靴上沾满污泥,牛仔裤又显得太紧绷。后来一位记者在报道中形容他, “像是刚从马背上摔下来。”伊芮·安鲁斯问:“你认识彼茨夫人?”“对。” “你们同居过?”“一年。”“你因何罪被判刑?”“杀人。”“你还记得你来过 我的办公室吗?”“我去过好几次。”“我是说,关于彼茨夫人的案子。”“哦, 那一次。我告诉你她的孩子们跟我讲过的事,我说这个女人决不会杀人。”“你为 什么这么说?”“我和她处了一年,她对我很好,就凭这一点。其余的我都不知道。” “你曾经和她的一个儿子发生冲突,讲讲怎么回事。”“波比跟他的朋友在园子里 比赛骑摩托车,我叫他们滚到外面去骑,我说他妈妈回来知道了准会发火的。” “他们听吗?”“根本就不理我。我说下次他们要是看见我的卡车停在这里,最好 躲开,因为那说明我在这里。大概他的朋友听了这话不乐意,好家伙,掏出枪来就 打。过一会儿,波比也双手提着枪从房车里冲出来。”“于是你就躲到林子里去了?” “那你说怎么办?保释期间不能动枪,但我也不至于傻等在那里挨枪子儿吧。” “他朝你开了几枪?”“闹不清楚。他打瘪了三只轮胎,车身上还有七八个枪眼。 我不知道一共开了几枪。”“后来呢?”“警察过来把我带到阿灵顿一个朋友家里。” 伊芮点点头:“你因为那位朋友卡车里的一支枪而被捕,告诉我们怎么回事。” “我在阿灵顿被捕,后来鲁斯探长过去把我带回到这里。”“你在牢里蹲了两天, 然后你是怎么出来的?”“基纳德·奥勃莱特替我交了保释金。我们有40多年的交 情。”“那以后,你有没有和里克·鲁斯说过什么?”“我从曼斯菲尔德一家小杂 货铺里给他打过电话。”“当时彼茨夫人和你在一起?”“是的。”“里克·鲁斯 想知道什么?”“他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走哪条路。”“你有没有告诉他你 们开的什么样的车?”“用不着,他知道。”“你给里克·鲁斯打过几次电话?” “记不得了。”“三次还是四次?”“我不知道。”雷·邦已经不耐烦了,他的嗓 门越提越高,就像在跟人吵架。他对律师的话有时候答非所问,有时候又自己冷不 丁儿冒出几句不相干的话来。比如现在,“你的办公室打电话到基纳德家里,给他 留了一个号码,说是要我打电话去监狱。”“你记错了。”伊芮摇摇头。“我怎么 会记错?”“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基纳德的地址和电话,你会觉得奇怪 吗?”“不奇怪,伊芮。我永远也搞不清楚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但是我知道基纳德 是做房地产的,他的电话号码总是登在报纸的广告栏里。”伊芮无心跟雷·邦纠缠, 便以进为退,抛出另一个问题:“你知道季米的事吗?”“没听说过。我读了报纸 才知道他被杀了。”“得,我们再回到曼斯菲尔德。里克·鲁斯想知道你们的行踪, 对吗?”“他想知道贝蒂的行踪。”“你挂掉电话后多久彼茨夫人被捕?”雷·邦 想了一阵:“半个钟头。”“当他们逮捕彼茨夫人时,是否也逮捕了你?”“他们 先铐了我,后来又放了。”“彼茨夫人入狱后,你打过电话给她?”“对。”“你 们都谈了些什么?”“这跟你没关系。”“我恐怕这跟法院和陪审团有关系。” “我们谈了这个案子。”雷·邦很不情愿地说。两个人又吵起来了,雷·邦拒不回 答伊芮的某些提问。不得已,法官杰克·荷兰只得出面干涉。“你在监狱里关押过 多久?”伊芮·安鲁斯的最后一个问题。“七八年。”雷·邦回答。伊芮疲惫地挥 挥手,把证人移交给公诉方。比尔·班迪拿起几张照片:“你知道这些地方吗?” 雷·邦一一看过:“井式花坛……贮藏室……房车……”“请告诉我,谁侍弄井式 花坛的花草?”“贝蒂。”“她也自己剪草坪吗?”“她从来不让人家动她的园子。” “你住在那里的时候,知道园子里埋了两个人吗?”“不知道。”伊芮·安鲁斯终 于恢复过来了。他问雷·邦:“你当时是否知道,或彼茨夫人是否告诉过你,罗宾· 布兰逊杀害了季米·彼茨?”“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事。”“她也没 有告诉过你她曾经杀了什么人?”“没有。”正如伊芮·安鲁斯对罗宾许下的诺言, 贝蒂·彼茨在星期三下午走上了证人席。坐定之后,贝蒂以她惯常的神态对伊芮· 安鲁斯羞涩地笑了笑,又朝陪审团点点头。伊芮关照贝蒂道:“请你讲话时大点声, 让大家都能听见。”“好的。”贝蒂柔声地说。“你以前有没有触犯过法律?” “从来没有过。”“你恐怕应该稍微讲一讲那桩被撤诉的案子,关于你的一位丈夫。” 伊芮提醒一句。“好的。我的第二位丈夫叫比利·约克·朗恩。他亲口对法官说, 我用枪打伤他都是他的过错,所以法庭改判我‘行为不端’,罚款100 美元,外加 50美元手续费。”伊芮引导贝蒂重复了一遍他们去弗吉尼亚及回来以后发生的事。 伊芮问:“如果我说季米·彼茨在雪松湖失踪,这句话是对的还是错的?”“错的。” “为什么?”贝蒂细细地讲述了季米在1983年8 月5 日晚的行踪,他去了什么地方、 跟谁说过些什么话等等。“我们驾船去加油站加油。季米对我说,这条汽艇他一直保 养得非常好,现在被罗宾搞得乱七八糟的。然后我们就回家看电视,然后就准备睡 觉。”“你们是睡在同一间卧室里吗?”“是的。但那天晚上我们没有睡成觉。” “为什么?”“季米躺下后,我出去把狗牵回厨房。我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这样做。 等我回到客厅,罗宾从外面骑自行车回来了。”“你是说你的大儿子?”“对。季 米听见他回来了。季米那天喝了一天的酒,他醉得很厉害,而且很生气。”“罗宾 进屋以后,季米做了些什么?”“季米起身来到客厅,说罗宾,你是不是把工作辞 掉了。罗宾说是的。季米就开始数落罗宾开了他的汽艇,把摩托车撞坏了,还有我 的卡车,四个轮胎全瘪了,车上到处都是泥。家里也乱七八糟的,季米珍藏的钱币 被扔得到处都是。我劝季米安静一下,等明天再说。季米回到卧室,罗宾去了卫生 间。等罗宾出来时,我听见他俩打起来了。我吓坏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 在卧室里打起来了,声音很大。”伊芮大声重复一遍,好让所有的人都能听见。 “他们在相互叫骂。我正准备往卧室走,就听见了一声枪响。”贝蒂开始抹眼泪, 很响地擤鼻涕,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巾。“你听见一声还是几声枪响?”“我就记 得听见一声。”“后来呢?”“我到了卧室,看见季米躺在地上,罗宾站在门口。 我一下子就跪倒在季米身旁。”“罗宾的手里有枪吗?”“没有,但是后来我找到 一支。”“是像这样的吗?”伊芮拿起物证台上那张点三八口径自动左轮手枪的照 片。“你们是不是有两支像这样的手枪?”“我们一共有三支。”“季米躺在地上 是什么姿势?比方说,脸朝下吗?”“他是侧身躺着,头上在流血,还有好多好多 的血从嘴里冒出来。我抓过一条床单,我不太记得什么睡袋,只记得抓起一条床单。 我坐在季米身边的地上。罗宾说:‘妈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要我帮助 他。”“你有没有和季米说过什么?”“我紧紧地搂着季米,告诉他我打算做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做。我相信如果季米现在在这里,如果季米现在能看见我,他一定会 说他理解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帮助罗宾。”“你为什么没有别的选择?”“我一 直觉得欠了罗宾。记得罗宾八岁那年,我送他去他父亲和继母家,他眼巴巴地望着 我,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我说很快。其实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一直长到了 18岁才又回到我的身边。”贝蒂以下的证词和其他家庭成员提供的相差无几——她 让罗宾出去找波比,又打电话给雪莉等等。贝蒂只是巧妙地将细节重新编排,使之 符合她的故事。伊芮说:“咱们还没说完卧室里的事。你把床单盖在了彼茨先生身 上?”“我把床单盖在季米身上。当我把他的身子翻过来时,发现了那把枪。我捡 起枪放进了床头柜里。”“当罗宾回来的时候,季米的尸体在哪里?”“还在卧室 里。”接下来,伊芮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他问:“罗宾看到了季米的尸体吗?” 倘若是罗宾杀了季米,他一定看见过季米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