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1908年秋天的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十九岁的哈佛大学一年级学生沃尔特· 李普曼似醒非醒,还在朦胧神游呢。他突然听到好像有人在敲他寝室的房门。李普 曼赶紧跳下床来,他打开门,吃惊地发现,门外竟站着他景仰的哈佛大学最伟大的 哲学教授威廉·詹姆斯。 “我是威廉·詹姆斯。”老人兴奋地说,“我想我还是顺路来看看,告诉你我 是多么欣赏你写的关于温德尔的文章。” 李普曼愣住了。他简直不能设想,他能否受用得起这巨大的奖励和荣耀——让 一位知名教授穿过整个校园,向一个不知名的大一新生表达他的欣赏和赞誉。 巴雷特·温德尔是哈佛大学教授,是一位崇尚英国上流社会斯文做派的卫道士。 他在他的《特权阶级》一书中评论道,真正的文化被大众的爱好和兴趣庸俗化了。 这种典型的贵族腔调,惹恼了初出茅庐的李普曼,他在《哈佛评论》上撰文反驳温 德尔:一个普通劳动者“不停地建造他永远不能踏入门坎的房子,除非是在维修时 ;不停地生产粮食,但他的孩子却饿着肚子上学;不停地制造汽车,以供那些花枝 招展的太太们可以带着她们的宠物去新港兜风”。 威廉·詹姆斯正是被李普曼的这些典型的哈佛式攻击打动了。多亏了李普曼反 应敏捷,睡眼惺忪的他立即提议与詹姆斯教授去校园散步。试想一下,这是一个多 么轰动的宣传画面啊:一大早,满头银发的著名的威廉·詹姆斯教授同沃尔特·李 普曼在校园里并肩走着,热烈地交谈…… 后来,这样的谈话成了定例。每周四上午11点,李普曼都要到欧文街詹姆斯家 中与他们夫妇一起用茶,讨论问题。李普曼在给父母的信中写道:与詹姆斯的谈话 是“我在哈佛生活中最了不起的事情”。 沃尔特·李普曼一开始就以这种昂扬的姿态迈上了他的人生舞台。 沃尔特·李普曼选择了一种最为艰辛的生活方式——靠写作为生。他不像那些 专业作家,专业作家尽管也是以写作为基本的生存状态,但那是一种随心所欲、兴 致勃勃的状态,尽管有勤奋与懒惰之分,但兴趣和情感才是写作的第一动力。李普 曼没这么幸运,他是为报纸的专栏写评论,每周五篇,或是每周三篇,直至晚年, 才缩减为每周两篇。每天在压力下,按规定的字数,在规定时间内写稿、交稿。写 作即生活。不过,这一写就是将近六十年,多么恐怖的生活啊! 沃尔特·李普曼出生在纽约的一个富裕家庭。很小的时候,他就随父母周游欧 洲,出入于纽约的上流社会。父母决心把他培养成为有教养的读书人,对他进行了 严格的文法和写作训练,这为李普曼最终走上以写作道路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些 严格的训练看起来卓有成效。李普曼的文章清新简洁、逻辑清晰,读来朗朗上口, 引人入胜。 初入哈佛的时候,李普曼对自己将来的专业方向并没有明确的概念。中学时代, 他对历史有兴趣,他想在大学里继续深入钻研下去,或者干脆主修艺术史,徜佯在 人类文明的艺术殿堂之中。哈佛大学众多杰出的哲学教授,如威廉·詹姆斯、格雷 厄姆·沃拉斯、乔治·桑塔亚纳等,给了李普曼极大的震撼。他们或惊世骇俗、或 慷慨激昂、或针砭时弊的不同凡响的课堂讲授,让李普曼坚定地认为,只有哲学, 才是认识社会、解剖人生的最有力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