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上班的号声响了以后,阳光厂的中心马路上人流突然间不见了,除去有个别的 迟到的人在匆匆赶路外,整个厂区进入一片宁静之中。这时,深秋的大风正在肆虐, 黄色的树叶在风中摇着坠落,地上铺着厚厚的一层。 芾书记骑着自行车在厂里视察一圈,回到办公楼后,打电话给雷总会计师。很 快雷总拿着一个笔记本走进芾书记的办公室。 “雷总,我这代厂长上任首先要做的一件事是了解一下厂里的经营情况,你给 我介绍一下情况?”芾书记请雷总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招呼我呢。你首先应该看一下工厂的负债表和损益 表。”说着话,雷总会计师把两张报表交给芾书记。 芾书记接过报表大概浏览了一遍后说“雷总,这表我一时看不明白,请你解释 一下?” “好吧!”雷总走到办公桌前弯腰指着表说“现在工厂总资产期末数是三亿二 千二百万元,这其中包括固定资产一亿一千三百壹拾伍万元,流动资产一亿零五百 万元,负债一亿八千四百伍十万元。” “噢,对不起……不好意思”芾书记这时发现雷总站着的姿势比较困难,忙站 起说“咱坐沙发上说。” 于是,两人从办公桌挪到了双人发上。 雷总把报表摊在茶几上继续说“资产减去负债是所有者权宜,共计二亿捌千玖 百五二万元。” “这就是说这几年工厂除去以前的积累三千多万元外,己经负债一亿八千多万 元?” “对!”雷总说“按照一般企业的负债情况,我们的流动资产比率是0.9 左右, 这己经大大超出了合理的比率,如果用速动比计算,减去库存四千二百万元,大概 比率也在0.3 多一点。” 按照一般企业的比率,合理值是多少?芾书记问。 “流动比是2 ,速动比是1 ,我们的偿返债务的能力很低呀!”雷总叹口气说。 “那……”芾书记问“现在我们有多少可支配的钱?” “现在银行存款现有三百二十多万元,财务处的周转资金有五万多元,其中有 三万多元在供运处那里。” “三百二十万……这个月发工资就需要一百八十万元,剩下的一百多万元还要 支撑工厂运转,这日子可不太好过。”芾书记自主自语的说。 “现在急需用钱的有摩托车配件采购,大概需要四十万元;军品生产原材料采 购需要三十万元,汽车底盘也在打报告要钱,让我给顶回去了,要是算上也需要一 大笔钱,我这总会计师可是两手空空的了。”雷总似乎是在汇报,实际上有抱怨的 味道在里边。 “我看这样吧!”芾书记站起来起身在办公室转了好几圈以后说“马上给上级 打报告要钱,虽然国家不在拨款了,但总得想办法让我们过日子,对了……打报告 不要提财务指标的事,就说是军品生产购买原材料,不要让黄副局厂认为我们是在 算他的账。” “好!我马上安排。”雷总答应着。 “另外,考虑一下这个月的工资是不是晚发半个月?”芾书记问。 “这不太好吧!会不会让黄头儿认为他刚走,厂里就发不出工资,是有意给他 难看。”雷总提醒说。 “是呀!我也担心这一点。”芾书记同意的说“这样吧,我给黄副局长打电话, 请示一下再说。” “那生产投入怎么办?”雷总问。 “只好先停一下了,眼下只能先顾工资。不过这件事咱得上会和大家商量一下。” 芾书记重新坐下后说“你准备一下,把情况给大家通报一下。” “要是上会,我怎么说?” “就实事求是的说吧,这些情况迟早的让大家知道,看样子,我们以后要过紧 日子。”芾书记沉重的说“冬季取暖用煤……你安排一下,让供运处和煤矿厂协商 一下,能不能先拉煤,缓段时间付款?” “好吧!我和他们商量一下”雷总叹气说“这可是咱厂建厂几十年第一次拖欠 供应商的货款。”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现在三角债拖欠严重是整个国家的大难题,别人拖欠 咱的,咱也得拖欠一下别人呀!对了,现在应收款有多少?” “这有一个准确数字,截止上月底应收款是三千一百一十伍万,其中呆坏账有 一千二百万”。 “这就是说,有一千九百多万元应该收回?” “是的”雷总说“我己经给销售处打过招呼了,让他们抓紧时间催款”。 “光打招呼不行,这得开个专题会……你组织一下,到时我参加,一定要让销 售处有紧迫感,这钱收不回来,大家都得喝西北风。” 程建华从办公大楼出来,遇到了马为民。 “嗨!建华,书记找你谈话有什么好消息说一下吗?”马为民在车棚下停好自 行车对走过来的程建华问。 “你怎么知道书记找我?”程建华有些奇怪。 “我去了你分厂了,听说厂里找你?” “既然碰见你了就给你说一声,”程建华开了自行车随后说“厂里调动我的工 作,我得离开摩托车分厂了。” “调你去那儿?” “到办公大楼,担任副总经济师,协助抓生产。” “哟!这是件大好事,你得请客呀。” “我还为着事发愁呢,”程建华说“眼看着厂里坐吃山空,已经耗的差不多了, 下一步最难的是生产组织,没有钱投入,生产怎么能组织起来。” “那又不是你操心的事,有钱你就干,没钱就歇着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让你们车间歇上半个月试试。”程建华把自行车推出来 说“没空和你聊了,闲了再细说,我走了。” “哎!再问一句”马为民说“谁接替你?” “林峰。”程建华回答后,两人分手。 …… 回到分厂,程建华把几个骨干叫来大概说了一下工厂的决定,然后向大家交代 “这几年,分厂还攒了一点钱。我调走,一分也不想动。大家别骂我抠门,这些钱 都留给下届领导。” “程厂长,我看还是分给大家吧!你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也是该得的。”有人 出主意的说。 “别的单位领导调动都是分光吃尽,这都已经是咱厂不成文的规定了,你就分 了吧!”也有人在劝说。 程建华笑笑说“很是对不起大家,我只是一个人调动工作,以后大家在摩托车 分厂还要过日子,我图一时痛快把这些钱分了,新领导来了要是遇点事该怎么办? 一分钱也没有,工作就难了。” 大家见程建华态度坚决,也就不再说什么。再说一些留恋的话以后,纷纷离去。 陈东凤最后一个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说“建华,你也太死板了,你没看到 大家都想分钱,你这么做可要遭人骂的。” “唉!大家不理解就算了,我这可是替大家着想,要是新领导来了两手空空, 没法开展工作,最后还不是大家倒霉。”程建华说。 “这些人都是只顾眼前利益,谁给他好处说谁好。”陈东凤善意的说“我看你 犯不着替后人考虑。要不,这些人还不知道会给你编排些啥呢。” “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好意,可这件事我是万万不能做的。大家一时不理解不 要紧,等以后时间长了就自然理解了。”程建华说到这儿,把话题转了一转说“陈 东凤,你把你手头的工作汇总一下,给我一个书面的东西,我好给林峰交接工作。” “好吧!”陈东凤见程建华不听劝告,也只好答应着走了。 芾书记在办公室与黄键通电话。 “……唔……。对!对!是……”芾书记在认真的听对方讲话。 “黄局长,你的话我记住了。你放心!厂里现在一切都很正常,”芾书记对着 话筒说“就是……最近资金周转上有些困难,向您汇报一下,看上级能不能给点支 持。” “芾书记,厂里的资金情况我也知道,但你要坚持住。”电话那头黄键说道 “我也绝不会袖手旁观,这些年阳光厂一直都给国家做贡献,年年都要上缴利润, 现在亏损了,理应给予支持。” “黄局长,我是怕你才离开阳光厂,我们就报亏损,您的面子上不好看……” 芾书记小声的说。 “你有这个心我就太感谢你了。”黄键说“厂长难当呀!我理解你,你只要少 报或不报潜亏损,我想办法支持你。最近,中央为了保证军品生产,给保军企业下 发维护维持费,你让财务处牛处长来北京一趟,我想办法给你多批一点”。 “这可是给我解决大问题了,谢谢局长!”芾书记万分感激的说“我马上就派 人去北京。” 芾书记放下电话,端起茶杯喝口水。这时有人敲门。 “请进!”芾书记吐着嘴里的茶叶。 门开以后,纪青走了进来“书记,你找我?” “来!小纪,坐,请坐!”芾书记非常客气的请纪青坐下,这使纪青感到在非 常的不习惯。在他的记忆里,书记似乎从来还没有这样客气过。 “黄厂长去北京上任,你去北京送,跑前跑后的太辛苦了。”芾书记微笑着说 “本来想等你休息一段时间再找你谈,可现在事情掰不开,只好委屈你了。” “书记,你有事就说吧,别客气。”纪青一时猜不出书记的葫芦里要卖什么药。 “找你来,是想谈谈你的工作问题。”芾书记说“你在咱厂已经干了这么多年 了,年轻干部要在多个岗位上锻炼锻炼,工作面广了对你的发展有好处。” “是不是……要调动我的工作?”纪青猜测的问。 “最近厂里连续动了几个干部,想让你去摩托车分厂表面处理车间担任主任, 你看怎么样?” “哟!这可是太突然了……不过……我早有思想准备……”纪青脸上红了一下, 断断续续的说“我可是没搞过生产管理,我怕干不好。” “没干过就学吗,边干边学是最好的锻炼机会。你看程建华不是原来也没搞过 生产管理,可这几年还不是在摩托车分厂干的很好?你也不会差,一定能取得好成 绩的。” “好吧!书记,我去了以后有啥不足的还请多批评。”纪青勉强的说完起身告 辞。 回到家里,纪青生气的往沙发上一倒,手捂着头闭上眼睛。 陈东凤从厨房出来,一见纪青的模样,忙问“咋了?是病了?哪不舒服?” 等陈东凤问的都些急了,纪青才坐起来深深地叹口气说“厂里要调我去摩托车 分厂表面处理车间当主任。” “哟!这芾书记才当代厂长就动刀子杀人了。”陈东凤有些急了。 “我早想到他会这么干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纪青点着一支烟说。 “这不是卸磨杀驴吗?辛辛苦苦侍候他们这几年,往车间一扔就算了结了,这 些人怎么心这么狠!”陈东凤坐在旁边垂下了眼泪。 “你看!我的事你哭啥?这又不是上杀场,用得着这样吗?”纪青有些不耐烦 的来了火。 “你给黄厂长打个电话,他现在当局长了就不管你了?”陈东凤擦着泪说。 “电话是得打,但打也是白打,县官不如现管呀!” “那就顶着不去,看他姓芾的能把你咋样?” “你这说的又是没边的话,照你的话去做恐怕结果更糟。”纪青把烟头往烟灰 缸一扔道“你尽出些瞎主意,还不够我烦的!” 到了开工资的日子,厂里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按时发工资。纪青到表面处理车 间才一上任,就遇到这个棘手的问题。 当车间办事员去厂财务处跑了一趟,回来说工资还没有影子时,纪青问“发了 还是发不了工资总应该有个说法,财务处真的一点说法也没有?” “没有,财务处的人说暂时没钱,等钱来了再发。”办事员说。 “嗨!这就怪了。前几年市场物价上涨,中央还先党内后党外的开会,层层传 达,怕引起思想混乱。这发工资是工厂的一件大事,总该有个说法呀!”纪青摇着 头表示不理解。 “那……主任,下边职工问该怎么回答?”办事员考虑的是如何应付职工。 “就说不知道,照你刚才说的解释。” 办事员走后,纪青给拨通了林峰的电话“林厂长,向你反映一下情况。厂里没 发工资,职工都来问,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你看……” “我也和你一样,什么也不知道。”林峰回答。 “那你得问问呀!我们总得给职工一个说法。” “那好,我问一下,有了信给你去电话。” 林峰把电话打到了程建华的办公室。 “程副总,这个月……工资怎么是回事?下边…都…在问。”林峰吞吞吐吐地 问。 “那你问财务处呀!”程建华说“我又不管工资。要不…问一下劳资处……。” “那边都问过了,都说不知道。我想你管生产,也是我的直接上司,所以……” “那我去问一问芾书记,有消息再给你回电话。”程建华说。 程建华推开芾书记办公室,见芾书记正在与人谈话,就露了一下脸后忙退了出 来,结果被芾书记叫住了。 “建华!程副总!你来一下。”程建华已经关上门时听到芾书记在喊自己,忙 又推开了门。 “书记,你这有客人,我呆会再过来。”程建华说。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红燕保险柜厂的赵成达经理,他有些业务上的 事想与摩托车那边合作,你接待一下。” “你好!”赵成达经理笑眯眯的站起身与程建华握手。 “那好,在您这儿谈?还是去我那儿?”程建华问芾书记。 “就去你那吧,我这一大堆事。”芾书记说。 于是程建华领着赵成达离开了书记办公室。在走廊上才走了几步,程建华想起 找书记问的事还没办,就对赵成达说“对不起,你稍等一下,我给书记说句话。” 说完又推开了芾书记办公室的门。 “书记我是来问一下,这个月的工资没发,下边议论的比较大,不知是什么原 因?”程建华说。 “哟!我把这事给忘了,幸亏你来提醒。”芾书记一拍脑门说“现在厂里财务 上没钱,我还想着开个会研究一下呢,这……事一多就忘了。” “下边职工的议论很多,我看应该开个会统一解释一下。”程建华建议。 “对,对,对!你赶快给厂办说一下,请厂领导现在就到会议室开会。” “你不是让我接待那位经理?”程建华指指门外说。 “噢……!那你就忙去吧,我让厂办去通知。”芾书记在前边出了办公室,程 建华跟在身后出去把门带上。他看到芾书记苍老的背影想:这位老先生竟然能把发 工资的事给忘了。不由的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程建华把那位保险柜厂的经理让到自己的办公室,略一谈才知道,这个经理是 附近的一家个体户老板,是想来工厂承揽些机加产品的加工任务。 “您和芾书记是老关系……?”程建华并没有搞明白芾书记让他接待此人的目 的。刚才返回去本来是想问一下书记的意思,没想到书记因工资的事一激动,倒把 这事给闪过去了,于是试探的问。 “我和芾书记是老朋友了。”赵成达拿出一包大中华牌香烟,抽出一支给程建 华递上。 “来我这儿,抽我的。”程建华从桌子上拿起自己的红河牌烟。 “一样!一样!抽这个。”赵成达坚持把自己的烟塞到程建华手里。 程建华一边给赵成达倒水,一边问“赵经理来的目的……?” “阳光厂搞摩托车,有些配件我们能做,看看能不能承揽点加工的活。”赵成 达回答。 “噢!我明白了……这业务不归我管呀!”程建华本想把对方推走就算了,可 又一想这人是书记的朋友,还不能简单了事,于是说“我给你把供应处的崔处长找 来,你跟他谈吧?”说完,他拨通了供应处的电话。 不一会供应处处长老崔来了,程建华介绍说“这位是芾书记的老朋友,是…… 什么保险柜厂的赵经理?” “红燕保险柜厂。”赵成达忙纠正的说,同时送上名片。 当崔处长大概了解对方的意思以后,领着赵成达离开了程建华的办公室。 第二天,上班以后,崔处长给程建华打来电话。 “那个保险柜厂赵经理我已经和他谈完了,准备草签了一个合作意向,由他给 咱们供摩托车排气筒,我们和摩托车分厂林峰、计划处史云山处长,还有技术处两 个工程师准备去考察一下,你是不是也一起去一下?” 程建华说“我没时间去,就你们几个人去吧。” 程建华对这件事非常简单的处理了,以后再也没有过问过这件事,但这件事在 两年以后给工厂带来了上百万元的损失。 崔处长、林峰、史云山和两位技术人员被接到红燕保险柜厂以后,受到了非常 隆重的接待。 上午几个人在赵成达的陪同下草草看了一下工作环境以后,都为一个体户把企 业搞到现有这种规模而感叹。赵成达把他们让到会议室以后,只见各种水果、烟、 茶水早己堆满了会议桌,两位漂亮的小姐一个劲的劝他们吃水果,又是点烟、又是 倒茶,真是殷勤至极。 这时,赵成达开始介绍情况,从他开始创业一直说到了现在。几个人了解到这 位老板己经拥有资产近二千万,都表示出万分的羡慕。最后,赵成达又指着墙上贴 满了的奖状、奖旗一一进行介绍,并说某副市长经常来公司视察,某局长和自己是 铁哥们。一上午,赵成达说的天花乱坠,几个人被他蒙的不辨东西南北。 中午,保险柜厂一溜开出去四辆高级轿车。六、七位漂亮的女人和赵成达一起 陪着进城,在市里最豪华的广东酒家吃饭。当几个人被领进包间时,被眼前的气派 都惊的目瞪口呆。只见一张能坐20人的特大桌子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赵成达豪爽地说“我赵某人,一生没别的爱好,就一项——最爱交朋友。今天 能在这张桌子喝酒,就是我永远的朋友。咱们之间的合作成不成不管它,对我来说 算不了啥,今天咱就喝好!吃足!玩好!”立刻,几个女人都分别站在几个人身边, 殷勤的招呼他们入座,随后酒宴开始。 赵成达在这种场合是老手,尤其在烘托气氛上是游刃有余。他不仅把每一个人 都敬了一遍,而且利用各种理由挑动大家彼此之间相互敬酒。逐渐,场上的气氛很 快达到高潮,满屋子是女人的笑声和男人的划拳声。 …… 吃完饭以后,几个人被领到了桑拿浴室。当服务生过来招呼他们更衣,并且象 奴才一样伺候他们时,几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林峰脱掉衣服后,身后早已有人把 浴衣准备好,他只把臂稍微张开一点,浴衣便马上被穿在身上,接着服务生利索的 把腰带给系上。林峰禁不住说“这他妈的才叫生活,我竟然不知道洗澡还有这么个 洗法。” 更让几个人诚惶诚恐的是,在已经进行完蒸汽浴、桑拿浴和搓澡后,又被单个 请到另一个环境幽雅的单间里,由专门的按摩女郎进行全身的按摩。林峰的精神都 有一些承受不了,在高度的紧张之中度过了一个多小时。最后,被领到休息厅抽烟、 喝水和看录象。林峰看着看着就昏昏沉沉的进入梦乡。 当从桑拿浴室出来穿好衣服去换鞋时,林峰又惊奇的发现,每个人的皮鞋都被 擦的油光锃亮。 随后,几个人又被领进了楼上的棋牌室。一共开了三个房间,赵成达象是分配 任务似的,把男人和女人都搭配开,然后说声“祝各位玩的痛快”。然后就到自己 的房间和另外三个人开始打牌。 三个房间内,麻将牌哗哗响,女人嗲声嗲气的笑,烟雾迷漫,不堪入目。 不知是几位阳光厂的男人手气好,还是牌技高,在一下午的牌局后居然个个都 是兴高采烈。害得几个女人都一连声的喊手气不好,今天倒霉。她们越是这样说, 几人人越是高兴。 天渐渐地黑了以后,又是一顿丰盛的晚宴,由于中午的酒还没有消化的缓故, 一大桌子菜到最后竟然很少有人去吃。而赵成达却丝毫不减食欲,独自又有半斤酒 下肚,看到几个人都吃不动了才一招手对侍者说“买单”。 侍者递过单子说“一千九百八十八元” 在几人的注视下,赵成达掏出大把的钞票,略一过数递给侍者说“零钱不找了。” 说完招呼几个往外走。 蛮以为活动结束了,不曾想几位又被领上最高层的旋转舞厅,在幽暗的灯光下 和刺耳的音乐中,又开始了跳舞。 很明显,崔处长、史云山已是精于此道,见怪不怪了。而这半天,对于林峰的 刺激可就太大了。他看着象满天星斗般的城市灯光,看看身边依偎着的漂亮舞伴, 就好象是在梦境中一般。 程建华得到梁跃进被区检察院叫走的消息,是在从基层回办公室路上听人说的。 尽管他对检察院叫走梁跃进这件事并不感到奇怪,但出于对朋友的关心,在回到办 公室后还是给锺尉霞打了电话。 锺尉霞在电话里说“……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儿,听说办公室和家里都让给抄 了。” “这么严重?”程建华说“看样子这小子是让抓住了什么把柄,要不检察院是 不会随便抄家的。” “等下班以后,见了张志伟他们几个再说吧。”锺蔚霞说。 “那好,晚上就到我家,……再见!”程建华放下了电话。 晚上,几个人都到了程建华的家。大家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从梁跃进平时 的行为举止分析,他是发了财,有些张狂。几个人心里都有他迟早要出事感觉,但 又都说不上原因,所以只能猜测。 “我看,梁跃进肯定是那年给厂里买桔子,买衣服的什么事情有问题被人告发 了,我当时就觉得他不地道。”马为民说。 “也许是的,当时厂里不也传说他吃回扣吗?”锺尉霞点着头说。 “也许不是,我估计是光大公司的事,他一个出去的人又返回来和阳光厂搞合 资,这中间就有说不过去的地方。”程建华说。 “我在医院听说抄他的办公室时抄出好多黄色的录像带和春药什么的,莫不是 因为男女关系问题?”杨建萍一边哄孩子玩一边说。 “这不会,现在啥年月了,因为男女关系这码事检察院才不会管呢。”程建华 说“要与这方面有关系,那只有情杀的刑事案件。” 这时候,张志伟推门进来一看大家都在,就急着说“我早就劝过他要好自为之, 看!现在有报应了吧!挣了两个钱,臭显呗!现在把自己显进去了。咱几个看能不 能帮他?” “也是的,啥事到最后不就清楚了吗!看看咱该咋办?”锺尉霞象明白了什么 似的说。 “我看这样吧!”程建华说“明天我问一下芾书记,看他知道不。” “对!也只能问他了。”马为民说“要不尉霞,你问问厂检察室,看他们知道 不知道?” “嗨!他又不是阳光厂的人,阳光厂的检察室能管他的事?”张志伟立刻把马 为民顶了回去这呀!得找检察院去问。 “检察院……”锺尉霞突然想起什么,说“我在那儿有个同学,我找她问问?” “你有她电话吗?”张志伟问。 “有。”锺尉霞一边掏电话本,一边回答。找见以后,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喂!杨春月……我锺尉霞……你好,好久没见……。我找你打问一下,有个 叫梁跃进的被你们那儿叫去了,我想问一下他犯了什么样事……?” 对方在电话里说话,锺尉霞一个劲地说“对!”。临了,她挽惜的说“打扰你 了,再见。” 大家都望着锺尉霞。 “检察院有纪律,不能向外泄露案件有关问题。”锺尉霞说。 “那该怎么办?”大家一时都想不出好办法。 最后还是决定明天由程建华去问一问芾书记。 …… 第二天一上班,程建华到了芾书记办公室。 “芾书记,听说梁跃进被抓走了,他犯了什么事了?”程建华装做很随便的问。 “你跟梁跃进一起进厂的,这小子他到底怎么样?” “他这个人,胆子挺大,鬼点子多,怎么……?”他不解的看着芾书记。 “我可只给你说一点,你得保证不往外说,”等程建华点头同意以后,芾书记 说“是关于摩托车发动机的事。” “摩托车发动机?能有什么事?”程建华问。 “我只能给你透露这一点,也许检察院的人会找你,你可考虑清楚再说。” “还要找我……?找我干什么?”程建华几乎跳了起来。 “你别急,我只是猜测会找你,兴许不找你,总之我希望你不要朝不利于梁跃 进的事上去说。”芾书记阴沉着脸,指指电话说“刚才我己经接到黄局长电话,他 就是这样嘱咐我的。” “啊!”程建华差点没喊叫出声来。心想,这黄键在千里之外都能如此快的知 道情况,梁跃进确实能量不小。 …… 三天以后,程建华办公室来了两个人,经介绍知道是区检察院的检察官。程建 华虽然表面上装的很平静,热情接待,但内心却非常慌乱,心想“这芾书记的话还 真灵验了。” “我们找你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厂的摩托车的质量情况。”其中一个检察官说。 “好吧!看我知道不知道。”程建华拘谨的坐在两人对面。 “那好,你谈一下你的姓名、年龄、职务?” 程建华一一回答后,对方问“你什么时候担任摩托车分厂厂长职务?” “1986年。”程建华回答。 “什么时候调离?” “上个月。” “那好!请你谈一下这些年来你厂生产的摩托车的质量情况。”对方把话题引 上主题。 “我们是摩托车生产厂,自己生产的摩托车当然要说产品质量挺好,我这走到 那都宣传到哪!”程建华回答。 “这个我们理解,我们想知道的是你自己对产品质量真正的看法?” “说实在的话,我是到哪儿都宣传自己的产品。但实际上自己的产品质量心里 还是清楚的。比如部件的互换性差,企业标准执行的不好,这都是工厂一直努力解 决的问题,但这也不是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的,这是整个中国摩托车工业的水平问 题。将来一定能解决,但暂时是无法逾越的。” “请你谈谈,对摩托车发动机的看法?”对方打断程建华的话,把问题引到了 关键点上。 程建华心里“蹬!”的响了一下,强做镇静地说“也一样,发动机是摩托车的 心脏,直接关系到整车和性能。” “你能不能说说发动机有那些质量问题?”对方单刀直入。 “发动机也和其它部件一样存在问题是难免的,比如有异响,点火问题,燃油 不充分什么的,但在生产过程中这些问题都必须一一排除,最终出厂检验把的很严, 这些问题基本上都在生产中逐步解决了。”程建华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大脑在飞快 的运转着。 由于两位检察官并不懂摩托车的生产,所以对关键的问话总是问不到点子上, 绕来绕去也没有得到有切实证据说明发动机有问题的话。最后,检察官只好把底牌 亮了出来“有人举报你厂生产的摩托车发动机是旧发动机翻新的,你对这话怎么看?” “翻新的发动机?”程建华思索着,随后摇摇头说“不会吧,进来的发动机零 件我都看过都是新的……这点我最保证,绝对没有这样的事。” “那好,我们就谈到这儿,你还有没有补充的?”对方问。 “没有”程建华见对方己经停止谈话,也想赶快让这两人走。 …… 晚上,刚吃过饭,马为民到程建华家。程建华就把白天检察院来了解情况的过 程大略讲了一下。 马为民思索着说“看样子,检察院是盯上梁跃进给厂里进的发动机了。可…… 也不可能是旧的呀!我也去看过。明明都是新的。” “真搞不明白。”程建华也摇摇头说。 上班以后,芾书记把程建华叫到他的办公室。程建华就把与检察官的谈话比较 详细的做了汇报。 芾书记听完后,满意的点点头说“不错,你回答的很好。” “芾书记,好象检察院把目光盯在发动机的翻新问题上,我可是去看过不知多 少遍了,从来没见过什么样旧发动机。”程建华说。 “是呀!刚才我去检察院跑了一趟,好象他们闻到什么味,但就是不说。”芾 书记说。 “梁跃进又不是咱厂职工,你怎么…去……?”程建华不解的问。 “他不是咱们的合作伙伴吗?这件事对光大公司的经营有影响,我从董事长角 度去的。” “噢!那检察院说什么样?” “检察院也黑的很,提出拿五万元取保候审。” “那……五万元……咱出吗?” “他梁跃进有的是钱,还能让咱出,光大公司出呗!” “那以后事情查清楚了,没问题的话这钱还可以退给他?”程建华按自己的理 解问。 “有那好事?这取保候审可以无限期的审下去,直到你把这笔钱忘了为止。” 几天以后,梁跃进被放了出来。 晚上,大家都去家里看他,只见他明显的瘦了,人显的有些憔瘁,但精神和表 情还不错。 “你们几个都上过大学,我这次也去上了上大学。”梁跃进开玩笑地说。 “在里边受罪了吧?”锺尉霞问。 “可不,一顿饭一个馒头、一碗白菜汤。” “挨打了吗?听说犯人之间要服水土?” “没有。”梁跃进说“我进去以后,那些比我先进去的嫌疑犯问我犯啥事,我 就把我的情况说了,他们对我比较同情,所以还不错。” “梁跃进,不管你有事没事,你现在取保候审出来了,你得给咱几个说说掏心 窝的话,到底你有没有干过坑害工厂的事?”马为民不带拐弯的问。 “没有!”梁跃进站起身说“我他妈全是冤枉的,这帮检察院的不知谁他妈写 封举报信,他们就查我,我问是谁写的又不告诉我,敢明天,我写封信把市长告一 下,他们敢吗?” 见梁跃进情绪有些激动,程建华说“跃进,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咱但愿没事。” 张志伟也说“咱心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以后该干啥干啥,也别放在心 上。不过……这事想起来总会窝火的。”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