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的第二次决斗——俄国诗人普希金之死 普希金(1799—1837)俄国诗人。出身贵族。童年时代开始写诗。他的著名诗 作有《自由颂》、《致恰达也夫》、《茨冈》等。1831 年完成的诗体小说《叶甫 盖尼·奥涅金》流传很广。他还创作了长篇小说《上尉的女儿》、中篇小说《杜布 罗夫斯基》、《别尔金小说集》等。1836 年创办《现代人》杂志,发表政沦和文 艺批评。在创作活动上备受沙皇政府迫害,最后在阴谋布置的决斗中遇害。他的创 作对俄国文学和语言的发展影响很大。 1836 年冬天,诗人普希金心情极端苦闷,他同时收到几封内容完全一样的匿 名信。 这些匿名信,满篇是对普希金的诽谤和侮辱。 在此之前,俄国彼得堡的上流社会,突然传开一些流言蜚语。说一个有着男爵 身份的法国侨民丹特士,正在拚命追求普希金的妻子娜塔丽亚·尼古拉耶夫娜·普 希金娜,而且两人似乎有了某种暧昧关系。 丹特士是彼得堡近卫重骑兵团的军官,他虽然是法国侨民,却充当了驻彼得堡 的荷兰大使盖克仑的干儿子。 而盖克仑男爵曾受到过普希金的冷淡和蔑视,本来就对诗人心怀不满。 但他把这种情绪隐藏在心里,处处想办法暗地里伤害普希金。匿名信事件一发 生,盖克仑就一面当众作出和解姿态,一面暗中加深而人之间的成见和矛盾。这样 一来,普希金和丹特士的公开冲突就不可避免了。 第一次决斗由于诗人的朋友们的调节劝告,于1836 年底,丹特士和普希金的 妻姐冈察洛娃的正式结婚而得以避免。但是宿怨难解。 随着两人关系的进一步恶化,彼得堡社交界分成互相对立的两派。而那些反对 普希金的人,又竭力要两人碰在一起,并故意举行各种舞会宴会,想让普希金的妻 子意想不到地突然遇上丹特士,以给普希金带来难堪。 然而这时的普希金,不想忍让,也绝不后退,他要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解决矛盾, 摆脱困境。经过一段时间的克制,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激愤情绪,终于不顾后果 地向盖克仑男爵写去了一封口气强硬的挑战信。 在信中,普希金用尖锐激烈的措词,对盖克仑痛斥一番。正是这封信,导致了 诗人去进行那危及生命的第二次决斗。 那天饭后,普希金午睡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将自己的文件手稿略略清理一番。 4 点钟不到,他就一个人出门了。 双套雪橇驶到警备司令别墅附近时,远远望见一辆雪撬从另一条路向这边驶来。 雪橇渐渐驶近,上面坐着丹特士和他的决斗副手达希亚克。 这一天,尽管天气晴朗,但气温却只有零下15 度左右。郊外的风很大,阵阵 寒风卷起地上的雪花扑来,更加砭人肌骨。普希金裹着他随身带来的熊皮大衣,冒 着寒风伫立在雪地上,眼睛里挂着一丝忧伤。他看着丹扎斯和达希亚克在那商量着, 要去寻找一个合适的决斗地点。 普希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神情仍然像在路上那样镇静,始终默默无言, 仿佛是看着他们在寻找一个郊外野餐地点。 丹扎斯和达希亚克用脚步量定距离,再用各自的大衣标出射击界线,然后开始 往手枪里装弹药。 “喂,到底好了没有?”普希金急躁起来,再次大声催促说。 “好了,好了,马上就开始。”一切准备就绪,两个副手把普希金和丹特士带 到各自的位置上,将装了弹药的手枪递给他们。副手丹扎斯退到一边,将手中的帽 子挥了挥。 这是事先约定的决斗开始的信号。 站在两边的普希金和丹特士,见信号发出,就开始往前走。普希金首先走到射 击界线,他停下来,屏住呼吸,举枪瞄准…… 连他自己也感到奇怪的是,这渴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激 动。浑身的血液并没有加速奔涌,心脏也没有急剧跳动,相反,他觉得微微有些窒 息感。透过手枪的准星,普希金瞧见丹特士那闪露着凶光的绿色眼睛,以及那张略 带惊恐的、苍白的脸上的肌肉在颤抖。 “我这就开枪打死他吗?可他到底是一个生灵,一个人啊……”普希金稍一犹 豫,拿枪的手禁不住抖动了一下。这时,枪响了——人们看见普希金身子摇晃了一 下,扑倒在雪地里。他的那支没开过火的崭新的手枪丢在一边,鲜红的血从伤口里 冒出来,浸染着雪地。 原来,狡猾的丹特士采取了先发制人的举动,他离射击界线还差一步时就抢先 开了枪。 “我觉得我的股骨被打碎了!”普希金倒下去的时候,丹特士听见他这样喊了 一句。两名融手立即向受伤的普希金奔过去。丹特士也想跑过来,普希金愤怒起来, 对他大声喊道: “别动!我还有力气开枪呢!”普希金按事先约定的决斗规则,制止了丹特士 想移动位置的企图。丹特士只好停下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普希金挣扎着,相当 吃力地用左手稍稍撑起身子,右手接过副手丹扎斯递过来的另一支手枪,对着丹特 士举枪瞄准。 丹特士无可奈何地站在原地,用右手护住自己的胸膛,等待普希金射击。 身受重伤的普希金一手撑地,一手持枪,显得力不从心。不过,他手中那支枪 终于响了,丹特士应声倒地。 “丹特士先生,你伤在那里”?侧卧在雪地上的普希金向对方大声问道。 “我想……”丹特士回答说,“是伤在胸部。”“太棒了!”普希金高兴得把 手枪扔到一边,像孩子似的大声喊叫起来。 其实,诚实的普希金再次被丹特士欺骗了。丹特士在站着等诗人射击时,有意 将身子侧着站,并暗中用手掌护住胸口。普希金这一枪,子弹只是从丹特士胸前擦 过,打在手上,并没伤在要害。而普希金的伤却在身体的致命部位,子弹打碎了他 骨盆处的股骨,并留在腹腔里,这是有生命危险的重伤。 副手丹扎斯叫来车夫,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将受伤的普希金扶上雪橇。丹扎斯特 别吩咐车夫将雪橇赶得慢点,他自己则在旁边步行。丹特士乘雪橇跟在后面。一路 上,伤口的剧痛折磨着普希金。此时,诗人开始感到死神的影子在向自己逼近,但 他依然神色镇定,心地坦然。因为,他毕竟是按自己设计的方式去进行了决斗。 马车将普希金送到住所伏尔康斯基大楼。 丹扎斯首先走进屋子,那时,诗人的妻子普希金娜也刚回家不久。丹扎斯尽可 能平静地对她说,普希金刚才和丹特士进行了决斗,受了点伤,但伤势不重。 “啊,我的天!……”普希金娜的脸色立刻变了,惊慌失措地奔向前厅。 仆人们正七手八脚地将普希金抬进楼来。普希金趁妻子这会儿不在身边的机会, 向医生阿连德询问自己的伤情。他要求医生说实话,并表示不管什么样的回答他都 不害怕,只是自己必须知道点大致情况,以便作些安排。 “既然是这样,”阿连德沉思一阵后,神色严肃他说,“那么,我得告诉您, 您的伤很危险。要治好您,我几乎不抱什么希望……”普希金听罢,脸色仍然很平 静。他感谢了医生的坦率,又请求别将这些话告诉他妻子。 天色渐渐发暗,彼得堡夜幕降临了,整个伏尔康斯基大楼被一种沉重阴郁的气 氛笼罩着。诗人躺在沙发上,他那略带忧伤的目光注视着窗外渐渐浓重的夜色。他 把丹扎斯叫到身边来。 “我要把我的债务口授给你,请你记下来吧,亲爱的丹扎斯。”普希金在开始 安排后事了。丹扎斯强忍着悲痛,默默拿着笔和纸,一笔笔记下那些债务。这些债 务既没有期票,也没有借据。 晚上,普希金伤势恶化,剧烈的疼痛使他痛苦难忍。有一阵,他甚至想开枪自 杀。趁屋子里没其他人时,他叫一个仆人把写字台的一个抽屉给他抽下端过来。普 希金取出里面的一支手枪,悄悄藏在被子下面。然而,这个仆人出来时将情况告诉 了丹扎斯。 丹扎斯听说后,立即进屋去,从诗人被子里取走了手枪。普希金把手枪交出来 时,向丹扎斯承认说,他自己确实想到了自杀,因为伤痛太剧烈了,实在叫他难以 忍受。 1 月28 日早晨,诗人的伤痛减轻了些。不过,他还是叫人把妻子,孩子们以 及妻姐等亲人们叫来,一一作了告别。其场面催人泪下。 中午时分,普希金觉得稍轻些了。他的情绪明显好转,偶尔还同人们说几句笑 话。 然而,到了晚上,普希金的伤情大大恶化了。那一整夜,他几乎没有入睡,呻 吟不止。 第二天,几个医生部宣布诗人的伤情完全没希望了。阿连德赶来检查后,更悲 观地预告说,普希金最多只能活两个小时。 前来探望的群众越来越多,人们开始往大门里挤。为了维持秩序,丹扎斯不得 不通知宪兵团,请求派人来将人群挡在门厅前的空地上。不过,为满足群众对诗人 健康的关心,茹科夫斯基每隔一定时间,就走出去向住宅外面的人群公布一次诗人 健康情况的简报。 守候在诗人身边的俄国作家兼医生达里,试图安慰诗人。他对普希金说: “阁下,别担心,你一定能恢复健康的。”普希金摇摇头,吃力地喃喃说: “不,这里容不了我……是啊,显然是……应该这样的……”到最后时刻,诗 人想吃一点草莓。一直守候在床前的丹扎斯马上叫人去取来。普希金明白这是他最 后的一点东西了,他要妻子普希金娜亲自喂他。 普希金吃得很高兴,每喝完一汤匙,他就望着妻子说:“嘿,真好吃!”普希 金娜为丈夫这种突然出现的好胃口感到异常高兴。她怀着兴奋的心情对旁边的人说 : “你们可以看到,他会好起来的!”可是,当普希金娜一离开,诗人就进入了 临死前的弥留状态。脸色一直很平静的普希金,用他那开始失去光芒的眼睛扫视了 一下书房周围,低声然而却十分清晰他说: “别了,别了……”一会儿,他就悄无声息地闭上了眼睛。 这是1837 年1 月29 日,下午2 时45 分。被称为“俄罗斯文学之父”的著 名诗人普希金,离开了这个世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