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的毛泽东 在这所新式小学,毛泽东除了仍读经书之外,第一次受到了新式的学校教育, 学习了现代自然科学知识和英语。在这里,由于他领悟力、模仿力高,古文写得好, 教员都看重他,国文教员尤其喜欢他。他写的好些篇文章在校内传诵一时,以至几 十年之后,人们还记得其中的一些题目:《 言志 》、《 救亡图存篇 》、《 宋襄公论 》等等。校长和教师都很器重这个学生,说:“学校取了一名建国材”。 在东山小学的同学中,毛泽东也有几个家境相近的友伴,如后来以诗人闻名的萧三 (当时名萧植蕃)就是一个。萧的回忆中有这样一件事:一次他借一本《 世界英 杰传 》给毛泽东,书中有华盛顿、林肯、卢梭、孟德斯鸠等人的传记。书还来的 时候,毛泽东抱歉地说:“对不住,我把书弄脏了。”原来他在整本书上加上了许 多圈点。他特别钦佩华盛顿,经过8 年艰苦战争,赢得了美国独立。他说:中国也 要有这样的人物。 在东山小学,毛泽东第一次知道康有为和梁启超,并且十分崇拜这两个人物。 他借到了一套《 新民丛报 》。这是梁启超于戊戌政变后亡命日本时,1902年在 横滨创办的刊物,1907年就停刊了。康、梁作为两颗明星出现在历史舞台上,是1898 年,那时他们代表着维新改革的历史要求,在中国思想界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待到 毛泽东从旧刊物上接触到梁启超的时候,明星的光芒早已暗淡下去了。但梁启超对 封建主义的批判,对西方资产阶级社会政治学说的介绍,仍使他觉得无比的新鲜。 由于年龄和知识的增长,他对这些新学的理解和接受显然要比几年前读到的《 盛 世危言 》更多。特别是梁启超的那种“条理明晰,笔锋常带感情,对于读者别有 一种魔力”的文章,更使他神往。他有意模仿这种笔调,也很能写一点这种文体的 政论了。这时他还取别名“子任”,可见对梁仰慕的程度(梁启超号任公)。1918 年,他和蔡和森、何叔衡、萧三等志同道合的朋友组织新民学会。从学会命名中就 可以明显看出梁启超影响的印记,因为梁在《 新民丛报 》发表过一篇很长的系 列文章《 新民说 》,曾轰动一时,在全国发生很大影响。 毛泽东在东山小学只读了半年。这个学校并不能满足他的求知欲。他想到长沙 去,他听说,那里有很多更高级的新学校。正好这时候学校的国文教师贺凤岗应聘 到湘乡驻省中学堂任教,他愿意带这个学生到长沙去读书。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 1911年春天,毛泽东挑着行李步行到湘潭县城,再乘船到长沙,进了湘乡驻省中学 堂。来到长沙,对于毛泽东后来的道路,是一个更大的转折点。长沙是湖南全省的 政治文化中心,也是晚清几十年中新旧斗争的激烈场所。近代史上的一些重要人物 如梁启超、谭嗣同、黄遵宪、黄兴、陈天华等许多人,都先后在这里活动过。只是 来到长沙之后,毛泽东才更直接地触摸到了时代的脉搏。这时,清王朝已经临近了 自己的末日,它的腐败统治导致列强入侵,国土沦丧,民不聊生,民怨沸腾。在毛 泽东来到长沙的一年以前,长沙城里曾发生饥民抢米风潮,遭到地方当局的残酷镇 压,旗杆上悬挂着示众的人头。事件发生的当时他还在韶山家中,那许多天里,他 都和友伴讨论这事,为饥民深感不平。后来他对斯诺说,这事“影响了我的一生”。 也正在这时,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在许多地方发动反清的武装起义,此伏彼起。就 在毛泽东来到长沙前夕,广州爆发了进攻督署的起义,七十二烈士殉难,这一震动 全国的可歌可泣的壮举,也给了毛本人很大的影响。8 年之后,他在自己编的《 湘江评论 》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回顾说:“宣统三年三月二十九日,黄兴在广州 起事,全国震动。消息到湘,学生界中之抱革命主义者,已跃跃欲试。”{1} 毛泽 东,就正是一个“跃跃欲试”的“学生界中之抱革命主义者”。他积极参加了湘乡 驻省中学堂的学生运动。他和几个激进的同学不但剪掉自己头上的辫子,还“出其 不意强剪”别人的辫子。有无辫子,是清王朝用来区别顺逆的标志。不久,四川保 路运动爆发,敲响了清王朝的丧钟,“继起者则为湖南,学生界尤其愤激,倡言罢 课,到处开会演说”。{1} 湖南地方当局“横加干涉,学生公然开会不成,则秘密 开会;城里开会不成,则聚议于岳麓山头”。{2} 他说,他自己“当时也是这许多 人里的一个小卒。我们学校里每天关着大门演说,好些同学慷慨激昂地主张革命。 还记得演说的时候,一位同学将他身上的长袍卸下一丢,说‘快习兵操,准备打仗 ’”。{3} 清王朝不但应该推翻而且将要被推翻,这一点在毛泽东已经是完全清楚 的了。尽管带着一种年轻人对于政治的幼稚认识,他还是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中国的 未来。“这个时候,我也听说了孙中山这个人和同盟会的纲领。当时全国处于第一 次革命(按指辛亥革命)的前夜。我激动之下写了一篇文章贴在学堂的墙上。这是 我第一次发表政见。思想还有些糊涂。我还没有放弃对康有为、梁启超的钦佩。我 并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差别。所以我在文章里提出,把孙中山从日本请回来当新政府 的总统,康有为当国务总理,梁启超当外交部长!”正如他自己说的,他这第一次 发表的政见,竟没有能弄清楚当时革命派同改良派政治上的分野。但他这“有些糊 涂”之中仍有不糊涂之处,在他所属意的三驾马车中,辕马毕竟是孙中山而不是康、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