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用心听课的学生(2) 《论语类钞》在解释“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这一句时,说 :“王船山谓豪杰而不圣贤者有之矣,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论语》中如此节 语言,可以见圣人之精神矣。”(第69页)这意思在《讲堂录》里有一点发挥: “王船山:有豪杰而不圣贤者,未有圣贤而不豪杰者也。圣贤,德业俱全者;豪杰, 歉于品德,而有大功大名者。拿翁(指拿破仑),豪杰也,而非圣贤。”《达化斋 日记》中有这样几段话:“予读《管子》不偷取一世之言,而深有感焉。夫仁者以 天地万物为一体,非独一时之天地万物也,千载以上之天地万物,吾有情焉;千载 以下之天地万物,吾有情焉。”“吾观古之君子,有杀身亡家而不悔者矣,彼非不 欲生,实不忍以一身一家而害天下后世也。”“毒蛇螫手,壮士断腕,非不爱腕, 非去腕不足以全一身也。彼仁人者以天下万世为身,而以一身一家为腕,惟其爱天 下万世之诚也,是以不敢爱其身家,身虽死,天下万世固生,仁人之心安矣。” “法之变有二:有变之自上者,有变之自下者。变之自上者,效速而易迁;变之自 下者,效迟而可久。”“天子有位之王也,圣人无位之王也。天子一代之王也,圣 人百代之王也。”(第26—28页)这些话反映在《讲堂录》中的是:“《管子》: 不偷取一世。人之爱情,通于过去现在未来三世界。现在之群,固致其爱情,不待 言矣。然而千载以上之人,千载以下之人,其致其爱情,亦犹是焉。”“某氏曰, 吾观古之君子,有杀身亡家而不悔者矣。〔圣贤救世实有如此,如孔子(在陈匡), 耶苏(磔死于十字架),苏格拉底(以故毒死)。〕”(这两个举例见于泡尔生《 伦理学原理》:“苏格拉底之名,于今不朽,以其为宵小所忌,仰药自尽故也;耶 稣之所以为耶稣,亦以其被磔于十字架故。”)“语曰,毒蛇螫手,壮士断腕,非 不爱腕,非去腕不足以全一身也。彼仁人者,以天下万世为身,而以一身一家为腕。 惟其爱天下万世之诚也,是以不敢爱其身家。身家虽死,天下万世固生,仁人之心 安矣。”这一段几乎是一字不改地照抄,只是接着有下面几点发挥:“天下生者, 仁人为之除其痛苦,图其安全也。”“帝王一代帝王,圣贤百代帝王。”“在上者 为政教,在下者为风俗。变之自上者,效速而易迁;变之自下者,效迟而可久。 (在上者虽有圣君贤相,然人亡而政息,效虽速而易迁。)”杨昌济在《劝学篇》 中说:“王君静安(王国维)尝论国学,谓战国之时,诸子并起,是为能动之发达 ;六朝隋唐之间,佛学大昌,是为受动之发达;宋儒受佛学之影响,反而求之六经, 道学大明,是为受动而兼能动之发达。”(第202 页)这一点在《讲堂录》中是这 样记下来的:“中国学术发达有三期。一能动的发达期,周末是也。二受动的发达 期,佛教大兴,经典甚盛,上下趋之,风靡一时,隋唐是也。三能动而兼受动的发 达期,朱、程、张、周诸人出,性理之学大明。然其始也,咸崇佛学,由佛而返于 六经,故为能动而兼受动的发达期,宋元是也。”杨昌济在《余归国后对于教育之 所感》一文中说:“教授国文之时,宜注重于解释字义。曾涤生言读古书以训诂为 本,此成人治经之法,以施于学校之国文教授,尤为适切。字字解释明确,则读书 时无误解之患,行文时无误用之患……曾涤生又言作诗文以声调为本,欲求作文之 进步,宜熟读各大家之文。”(第59页)这一点在《讲堂录》中记的是:“曾文正 八本:读古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事亲以得欢心 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做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 为本。”不知道是先生在讲授时将这“八本”说齐了呢,还是学生从《曾文正公家 书》中查找写全了的。 《论语类钞》中解释“曾子曰: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一句的时候, 杨昌济说:“吾无过人者,惟于坚忍二字颇为著力,常欲以久制胜,他人以数年为 之者,吾以数十年为之,不患其不有所成就也。”(第68页)这一点,《讲堂录》 中记的是:“以久制胜。即恒之谓也,到底不懈之谓也,亦即积之谓也。”《达化 斋日记》中说:“夫以往之事,追悔何益?未来之事,预测何益?”(第9 页)《 讲堂录》对此颇有发挥:“哲学家之言曰,人以未来为重,或曰以现在为重,此颉 德①、杨朱所以背驰于东西而不相谋也。然而为学之道则不得不重现在,何也?某 氏有言曰,以往之事追悔何益,未来之事预测何益,求其可据,惟在目前,有目前 乃有终身。谅哉言矣!使为学而不重现在,则人寿几何?日月迈矣,果谁之愆乎! 盖大禹惜阴之说也。重现在有两要义:一贵我(求己)(不责人)。二通今,如读 史必重近世,以其与我有关也。横尽空虚山河大地一无可恃,而可恃惟我(贵我), 竖尽久劫,前古后今,一无可据,而可据惟目前(通今)。”后面这两层意思,来 自杨昌济的《告学生》一文,“学者之所以自处,一在贵我,一在通今。”“吾尝 曰:横尽虚空,山河大地,一无可恃,而可恃唯我;竖尽久劫,前古后今,一无可 据,而可据唯目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