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二天,永钊找到我,先来了一句:“昨晚你可干痛快了;我什么也没摸着。” 痛快你娘蛋,失败了三次!但我不意思承认,只说了一句:“不是那么回事儿。” 当晚,我和小娟又去了一个远亲那儿。这个远亲,是当年我老姥姥扔掉的一个 女儿,后来母女又相认了,我管她叫姑姥姥。 去姑姥姥家的路上,我就感觉肚子要拉稀;坏了,昨晚折腾时冻着了。但我没 理这事,强忍了过去。 姑姥姥有两个儿子,都比我大不了多少,我们四人一起玩,放了很多炮。小娟 总给我使眼色,提醒我回去。我回忆这件事时,明白是怎么回事:小娟还想和我再 试试。可当时,我一点儿风情也不解,我只顾着放炮;我还是个小屁孩儿,根本理 解不了她眼神的含义。她提醒了我半天,见我没反应,失望地走了。 我留在了姑姥姥家睡觉,早上一醒,我就知道出事了:我憋着的那泡屎,没经 过我同意,已经自己跑出来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见,我连外套也没穿,就跑进了 茅厕,我想用烂纸擦一擦。还没擦两下,我姑姥姥就拿着棉袄到了厕所,说:“别 把你冻死!”但愿姑姥姥没看见我秋裤上的屎,怎么丢人丢到这儿来了? 我不想在她家吃饭了,想快点儿溜,可这行不通:在哪家亲戚家过夜,都得吃 了饭才能走。吃饭时,姑姥姥还不停地说:“这里是乡下,不比城里,你将就着吃 吧。”我什么也听不进去,饭吃的也不香,只想快溜,秋裤上的屎快气死我了。吃 完饭,我赶紧溜了。 到过年,我也没见小娟的面儿,我太小了,竟然只想着放炮;我也没回家换衣 服,怕碰见我爹被困住。 过了年,我仍然没回家。我知道,初二傍晚,我爹一定会带我走;所以,下午 我就消失了,他们没找到我,自己走了。你们俩的屎自己吃吧,别往我嘴里塞。 永钊又计划勾引小娟的事,我已经没什么兴趣了,还不如放会儿炮好玩儿,他 硬拉着我去约小娟;终于有一次,小娟答应了。 那天是晚上,小娟和我出来家,不知怎么,我不想让永钊动小娟,她毕竟是我 家亲戚,小娟似乎也不愿意,我俩把永钊甩了。我俩正在高兴,永钊又追上来了, 原来他一直在跟踪我们。最后,我们找了间柴房。我已经和永钊说好了,既然要干, 必须我先干,永钊同意了。像前面几次一样,我三下两下干完了,一点快感也没有, 姿势压根就不对;永钊也不教我,只顾着摸小娟。 我干完了,永钊就上了。他和小娟都已经发育成大人了,他俩会干。永钊又和 她亲吻,又摸她乳房。我在担心:我自始至终都没插进去。别太悲观,或许永钊也 插不进去。我又用手摸了一下他俩的接触部位,永钊成功了,我还摸了一手粘液。 怎么人家能干成,自己这么笨? 他俩声音太大了,我赶紧跑到外面去望风。小娟不停地又叫又笑,我不停地嘱 咐他俩小点声儿;同时,我也非常嫉妒。 他俩终于完事儿了,我们往回走。在路上,永钊不停地抱她,搂她,亲她,小 娟不停地笑;和只管走路,不明白他俩这是在干嘛,别让人看见。 到了二伯家,我问永钊:“干嘛在路上动手动脚?多危险!”永钊既惋惜又蔑 视地说:“你狗屁不懂,只顾瞎干,连摸也不摸。还有,女人干完了这事儿,喜欢 男人再挑逗一会儿。”我什么也不懂,认为他在胡说八道,永钊干脆不理我了。 自始至终,从这件事儿上我也没得到什么快乐;并且,这件事让我认为:我对 付女人不行。这个想法,影响了我半生。 到假期结束时,我和永钊也没再找小娟,我隐隐地开始担心:小娟可别怀了孕! 我还小,这事肯定是永钊整出来的,小娟和我是亲戚,她必然只会坦白出永钊,可 永钊这个人没有正义感,一定会连累我,可千万别出事!我要干成了,出事也值; 可我没干成,要出了事,又是背黑锅!再说,对于我爷爷家这种死要面子的人家, 这事太大了,没办法收场!过一天是一天吧,真出了事,永钊也免不了,他怎么跑, 我就怎么跑! 开了学,我就上初一下半学期了。我周岁12,虚岁14,身体只长高了一点儿, 但肌肉依然没有发育,我仍然是儿童的外表,不是小伙子。 我已经跟不上课了,如果我是一个智力上的傻瓜,我就会老实呆着;可我只是 生活上的傻瓜,智力上,我比任何人都不笨。因为有才没处使,我只能把我的心思 用在捣乱上;谁捣的乱,都不如我出的招儿别出心裁。 边捣着乱,我边担心乡下的小娟,她可千万别怀孕!小娟虽然傻,但也知道这 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她肯定也知道亲戚之间干这种事儿更要不得,她要真怀了孕, 必然不说出我;当然,也确实应该不是我,但是,我肯定也跑不了。 我担心了有好几个月,最后一想:如果她真怀孕了,现在肚子也会有动静,她 一定会告诉永钊;乡下一定会传来消息,既然没消息,就代表没事。太危险了,以 后绝不能再找她了,绝不能冒险了,我日子本身就已经快要无法忍受了,千万不能 再整出点儿其他事儿。 上了不知道多少天课,我娘开始问我:“转个学吧,你愿意吗?转个学,你或 许就会变好。”不可能!乌鸦的窝里永远掏不出白色的蛋!我已经跟不上课了,到 别的学校去也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继续瞎混。不能再去别的地方丢人了,一点儿 意义也没有,只会再认识更多看不起我的人。我拒绝了这个建议;我就在这滩烂泥 里滚吧,起码这滩泥里泥鳅少。 我爹突然不管我了,我娘说是我气的;说我不好好学习,还经常离家出走,我 爹已经放弃我了。那就好,他一旦放弃了,我就还有机会成为好人;他快点儿死吧。 我虽然调皮,但依然希望成为好人。 中学不比小学。在小学,无论你多调皮,同学们都不会看不起你,只会嘲笑你 几天;但中学不同,这些学生很多已经是小伙子大姑娘了,他们懂事了,他们的思 想已经拥有看不起人的能力了。甚至我们班占第一的王朋,也想揍我一顿。并且, 我还不懂这个道理:年纪越大,日子就越不好混。 尽管如此,我仍然对生活怀有希望,希望有女孩子喜欢我;我还生平第一次写 了情书。 那个在小学和杨洋恋爱的美女李水,也在我们班。每个人都想和她好,钟贺已 经和她通过好几封信了,据说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但我认为,她不喜欢钟贺,别 管她是不是喜欢我,她肯定不喜欢钟贺;在感情上,我依然有儿童那种天生的敏锐 力。刚一上中学时,我感觉她挺喜欢我,可现在我不敢说了,她会不会已经讨厌我 了? 如果从头再来一次,我就会放弃;因为我现在明白:女生不喜欢名声不好的男 生。但是在当时,我不懂这个道理,我还以为人长大了,也会无条件地互相喜欢; 就像我小时候那样,不管对方名声好不好,我只在乎她本人,我从来没在乎过刘平 成绩差。 我说了,如果让我回到过去再干一次,我绝对放弃;但当时,我愚蠢地写了一 封情书。李水看了之后,对我说:“我要是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我没听明 白,任何事,我只能听到“是”或“不是”才能确定,我还不会通过语言猜陌生人 的心理;我只能猜出我爹娘,但我猜不出任何其他人,人家讽刺我“帅”,我就会 以为我真的帅。我愣在李水旁边,希望她再说几句明确的话儿。忽然,她同桌在她 耳边嘀咕了几句,李水就不理我了。 我只好回到我的座位上,依然在等她的准确回音。让我始料不及的是,我得到 了这样一个消息:钟贺知道了我勾引过她女人。同学们向我描述:李水看完了我的 情书之后,通过别人的手,把情书给了钟贺。我纳闷:她不喜欢我,干嘛嘱咐我别 告诉别人?她同桌对她说了什么?难道是我的坏话?这几句坏话儿让她改变了主意? 莫非她在乎我的名声? 通过这件事儿,我对名声有点理解了:名声能让好人成为坏人,也能让善良成 为恶毒。我爹不是那样吗?谁不认为我爹通情达理?谁不认为我娘殴打我爹?尽管 人人都不相信,我仍然敢宣布:尽管我很调皮,也很无能,但我心眼儿没有变坏。 我想起了自己曾经亲自伤害过李水的事儿。当时,刚刚下了晚自习,我们一群 人骑车子回家;我太调皮了,不停地用后轮阻挡李水。尽管我的本意不是要拌倒她, 只是为了好玩儿,但我还是把她拌倒了。她撅着屁股,趴在了地上;这事儿干的太 蠢了。一路上,李水都不理我,钟贺和张钊也喜欢李水,她俩阴着脸,指责了我一 路。第二天,我红着脸,硬着头皮向李水认了错;我干这种事儿不拿手,我感觉认 错认得不够低声下气,但这事总算是过去了。 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她应该把我的情书给我的情敌,更不能通过别人的手传 递。过分!不喜欢我就拒绝,怎么能这么干?太过分了! 下了课,钟贺直接找到我,面对着面,毫无表情地对我说:“放学等着挨揍, 我亲自揍你。”钟贺也是个大傻瓜,女人能像抢雪糕那样,用拳头抢过来吗?并且, 我敢肯定李水不喜欢他,李水看他的目光不对,绝不是爱慕! 我不知道钟贺能不能下手,尽管我俩打过一架,但关系还不坏,他这个人也不 是那种特别坏的人,他刚才的话儿也说的底气不足。管不了那么多了,挨顿揍就挨 顿揍吧。我只是气愤李水的行为,这种女人要不得!长得漂亮,心眼不行;试问, 有谁会把爱慕自己的人揍一顿,还公开宣传这事儿? 放了学,我等着挨揍;怎么也跑不了,就接受事实吧。从一放学,王辉和张钊 就守着钟贺,不停地说这样的话:“这种事,你揍人家干嘛?”他俩虽然坏,但仍 然认为这种事儿不应该用武力来解决。我估计,钟贺本来也是这么认为,但既然心 上人想让他揍追求者一顿,他干脆就咬着牙干;听了王辉他们的劝说之后,他很快 放弃了,走到我跟前,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没事儿了,不揍你了,这事儿清了。” 钟贺干的事儿,还算合理。只是那个李水,我一辈子也没能弄明白她是什么心 理。难道是因为她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希望随便有个人挨揍?还是她心眼本身就太 坏,坏到希望爱慕自己的人挨揍?追求者挨了揍,为了更高兴,再宣传宣传?很多 事儿,我都希望能回到过去,把真实情况弄个明白;但是这件事儿,我没那个愿望, 这女人不值得我弄明白。 情书风波过了不久,钟贺偷偷找到了我,低声说:“李水根本不喜欢我,她喜 欢王松;她说是王松逼她答应的。”前半句话我理解,也是我预期的;后半句话我 不懂。这个王松是怎么回事儿?我听说过吕布伟献女人的事儿,目的是为了权力; 这个王松是什么心理,为了钟贺献李水?李水又是什么心理?为了王松献自己?这 么一群孩子,有什么利益关系驱使着他们这么干?这让我想起了我爹娘,他们竭力 保护自己恨的东西;可这两个孩子为什么这么干? 我还没弄懂这件事儿,钟贺又来了一句:“一会儿,我用你的名义,给李水写 封情书,气死她!那就这么办了。”钟贺的行为我理解,他要报复这个感情骗子。 但别拿我作子弹,这里边已经没我什么事了,别再把我搅和进去了。但阻止也没用, 我惹不起他,我麻烦已经够多了,他爱干嘛干嘛吧。 正如我的预料,尽管我告诉钟贺别那么干,他仍然干了。把钟贺往好处想:他 气愤李水挑拨了我俩的关系,才用我的名义气她;把钟贺往坏处想:他知道李水不 喜欢我,我只是一发子弹。爱怎么干怎么干吧,但愿我别被拉下水;别再出现麻烦 了,让我过会儿好日子吧。 哪想到李水看完了情书,直接冲着钟贺那群人嚷了一句:“你们再这样,我要 转学了。”她怎么猜出那封情书和我没关系?爱怎么猜怎么猜吧,我总算是出局了。 放学之前,王松就放出风来:他要打李水。张钊也喜欢李水,一瞪眼:“他敢!” 张钊的行为我懂,王松的行为,远远超过了我的理解能力。我爹揍我娘,是因为他 不爱我娘,这个李水又没死赖着王松,他为什么这么干?再说,从王松平时的表现 来看,他也喜欢李水。他为什么要让情敌高兴,并且去打自己喜欢的女人?他知道 钟贺没打我的事,这说明他知道钟贺不会为了争夺女人而打他,可他为什么还这么 干?算了吧,管他这烂事儿干嘛?他觉得屎香,他就吃吧! 很快,事情又有了变动,李水跟张钊铆上了。 以前,喜欢李水的钟贺,也追求过另一个叫张雪的女生,张雪告诉钟贺:“我 喜欢你,但我更喜欢他,他是你的好朋友。”钟贺死活认为张雪喜欢的这个好朋友 就是我,我希望是这样,但绝不可能!我还小,对这种感情这种东西有一种直觉: 通过张雪的眼神来看,她绝不会喜欢我。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还硬着头皮向张雪 透露了我对她的看法:你很有魅力。但她没反应;这就说明:那个好朋友绝不是我。 后来,一切都弄明白了,张雪说的那个人,就是张钊。从张钊的表现来分析, 他喜欢的人是李水,但当时李水没跟他,他凑和着要了张雪。李水跟张钊铆上之后, 张钊就想方设法找张雪的刺儿,最终把张雪甩了。可怜的张雪,非要放弃梁山伯, 选择陈世美,自己的罪自己受吧! 在这段时间,邻班的王柯与邵建翔也打得火热,很多情书都飞到了我们班,情 书比我想像的要肉麻,比如“强!我好想好想好想你,你也想我吗?”,“这几天 没见到你,心都快要破碎了。”等等。 我一个女人也没得到,只能天天干点儿别的坏事,打发时间。 就过着这样的狗屁日子,放了暑假。 我说了,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坏孩子,学校里我的名声也最坏,我也确实干了太 多坏事;但我依然想变好,我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幸好,我爹已经不管我了,我 自己能决定点儿事。 我娘每个集市都去赶集,我想帮她干点活儿;并且,我想写作业,但是我什么 也不会写,只能写日记。每个集市我都帮我娘推车,并且帮她卖一天货,没偷过她 一分钱;每天我都写日记。我干这一切,并不是因为愧疚于我爹,我愧疚于我自己, 我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 我憧憬着自己已经成了一个好孩子,我尽量听我娘的话,假期在我的憧憬中结 束了,我娘还给我买了件花衬衣。 一开学,我就是初二的学生了;我大姨家的大儿子叫王龙,他考上了市耳镇中 学,因为路远,他寄住在了我家,我喜欢王龙。 开了学,又多了一门物理课,不好玩儿。我咬着牙,尽量不调皮,老师也在两 个班夸了我写的日记好;我更加要强,下定决心:至少做个老实听话的孩子。 日子没过几天,我爹突然又管我了,我问我娘:“他不是说不管我了吗?”我 娘回答不上来。坏了!这就坏了!我已经有了预感:我要彻底完了! 果不其然,我爹又开始找各种理由揍我,就当着我表弟王龙的面儿,摸着什么 用什么打我。我咬着牙,坚持做个好孩子;坚持了不知多久,我终于放弃了。并且, 我做了一个决定:彻底不回家了,死在外边我也不回家了。 虽然我还没怎么发育,但从年龄上说,我已经算是个小伙子了,我也有脸面的 意识;别人家像我这么大的孩子,早就不挨打了,在邻居们面前,我感到特别丢人。 我不去上学,也不回家,并且没有住校,我天天在街上游荡。 我体会到了真正的饥饿。虽然这么多年,我总是吃不饱,但并不是一点儿食物 也没有;现在,我一点儿食物也没有了。可我不想回家,那里还不如一座监狱,我 想尽办法找东西吃。 趁着白天赵兴家里没人,我蹭了赵兴点儿午饭;上次的事,赵兴连提也没提, 看来,我们真的是大了,知道对方有脸面意识了。但是,再不能在赵兴家过夜了, 我已把他害苦了,绝不能再连累人家了。 我又长途跋涉,去了长庄村我大姨家,虽然王龙已经住到了我家,但我和大姨 仍然没什么来往,她家也没有电话,就因为这两个原因,我才去她家。就像我估计 的那样,大姨以为我放了假,来她家探亲。 我彻底吃了一个大饱;之后,我和姨妈的二儿子王虎一起玩儿。他们家现在改 种梨树了,库房里存着很多梨,虽然姨妈让我挑着难看的吃,但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我吃了很多。王虎真是讨厌,我擦了擦身子,因为有点儿冷,我想在屋里凉干,他 嫌我开着灯,呵斥我:“到外面去,开着灯多费电!”我非常生气,心想:我小时 候分给了你多少零花钱?你怎么这么忘恩负义?但这是人家,不是自己家,我忍着 气愤与冰冻,出了屋。 第二天,我一出他家门儿,就在想:这是在她家的唯一一晚,姨妈很快就会知 道我已不回家了。我骑着车子乱转,但没回城里,就在长庄村的那条公路上转悠。 看到太阳已经过了一半,我估计有 2点了,我非常饿,车子也骑不动。我停下车子, 在浇地的那儿,喝饱了水。我想用水当饭,骗一下肚子;但一点儿用也没有,我依 然饿的心慌。 三点来钟,我碰到了那个曾经想和我一起出走的周朋。他家就在附近,他也在 逃课,我俩就一起骑着车子转悠;看来,他娘没把他骂死,他又想活了,他状态不 错。 我已经饿坏了,边骑车子边发愁;突然,周朋说他想偷点杏儿,我求之不得, 这段区域他很熟,很快就把杏搞到了。我吃了不少,可没过一会儿,我又饿了,不 行,这东西当不了饭! 骑着车子,我几乎没了力气;我想省点儿力气,就找了个下坡路,可下完坡, 还得上坡,周朋不知道我没吃饭,打趣说:“你为了省力,费更大的力。”我告诉 他,到现在我还没吃饭。周朋不相信,到最后,他看我连车子都推不动了,相信了。 我求他回家拿点吃的,什么都行。他说不行,他娘蒸的馒头太黑,拿不出手; 并且他娘不知道他在逃学,回去太危险。又过了一会儿,我对他说:“求求你了, 快去拿点吃的吧,我快趴下了。”不知是他可怜我,还是因为同学之间那点儿感情, 他同意了。 他偷偷摸摸地回了他们村,我在他们村的路上等着他。千万别让他娘撞见,撞 见了他就回不来了,我的饭就泡汤了。老天开了眼,他最终回来了。他拿着几个自 家蒸的大黑馒头,还带来了一小把虾皮,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张开大嘴就吃,太 香了! 正吃着,有几个村妇路过,他们都看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看,只顾狼吞 虎咽。周朋嫌他家的馒头太黑,被人笑话,对我嚷了一句:“先别吃,藏起来,别 让人家看见!”我压根不管他说什么,只顾大口吃。周朋很无奈,但没办法控制我。 我俩又骑着车子转悠,我感觉有力气了。 天黑时,我和周朋分了手。他回了家,我没地方可去,我接着转悠,又到了学 校周围。学生们已下了晚自习,正在回宿舍,我想去宿舍碰碰运气;又一想:再愣 愣,等会儿房东检查完了再进去。 我估摸着差不多了,进了宿舍。同学们对我不上学的行为早就习惯了,只告诉 我:“你娘来学校找过你了。”他们没赶我走,还指给了我一个铺位,说有一个学 生回了家,我可以用他的床铺。突然,房东来了,他问我:“你又住宿吗?”我没 吭声,有一个同学说:“对,他又住了。”房东说:“几天之内,你必须交房租。” 一个同学替我回答:“没问题。” 我在宿舍里凑合了一晚,我觉得这些乡巴佬挺亲,我欺负过的也没记我的仇。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起出门;他们去学校,我往村外走。他们来了一句:“去 上课吧!别逃学了!”我说:“你们帮不了我。”我就骑走了。 我又在街上转悠,早饭和午饭都没吃,我饿的不行了,我又转悠到了学校周围 的地里。我发现地里种着花生,我弄了一棵,不行,水分太大,不到火候,吃下去 不管用;我又找了几个茄子吃了,更不顶事儿。我不想再摘别的菜了,吃下去也没 用。我看了看太阳,估计4 点来钟了,我饿得快受不了了。 不行,必须吃点东西,我想去奶奶家,奶奶一个字儿也不识,好骗,或许压根 不用骗。我长途跋涉到了奶奶家,进门前就想:奶奶要是知道了我没回家,我就立 刻扭头跑。进了门,见了我奶奶,还好,我爷爷不在;我奶奶说:“又放假了?这 不是放假的时候吧?”我连话儿也没搭,就进屋里找吃的。我奶奶家吃饭极有规律, 我爷爷每顿饭都提前计划好,我只找到了一个馒头,我拿起来就往嘴里塞。奶奶说 :“你怎么饿成这样了?”我没回话,三嘴两嘴把馒头吃,又把我剩下的几个茄子 给了她,她很诧异,说:“你哪儿来的茄子?可别偷人家菜!”我说:“我捡的, 你晚上吃吧。”没等我奶奶回话儿,我就出了家门儿,我奶奶还追着我问话儿,我 也没搭腔儿。我可以去找小娟要点吃的,但当时我硬是没想到,直接回了城。 天很快就黑了,我没处可去;不能去宿舍,回家的学生肯定回来了,再说房东 还得堵着我要房租。我又开始乱转悠,县城里和大城市不一样,连个公园都没有。 去哪儿过夜?只有赵兴依然算是朋友,还是去赵兴家碰碰运气吧,我不敢进他 家院,在旁边的角落里候着,希望赵兴能从屋里出来。终于,他端着盆子出来泼水, 我小声叫他:“赵兴,快过来。”他跑到了我的角落,我实话实说了:“我又不敢 回家了,你这儿能睡吗?”他说:“没事儿,他俩回老家了,今天家里没人,就我 自己。”谢天谢地!老天有眼!赵兴还给我煮了一碗儿面,手艺不行,但我吃的还 是特别香。 天都凉快了,宿舍都几乎没蚊子了,他家怎么还有蚊子?我看他家也不脏,硬 是有蚊子。 第二天,我俩一出门儿,我就琢磨:必须弄点儿钱,再也没地方可去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