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庞主任,您早!”分来不多久的一位值班女医生,正从病区的南面走来,她 身上带着青春的气息,笑得那么灿烂。庞医生答道:“你早!病人都好吗?”“好 着呢,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女医生很肯定的说。“那就好,值班辛苦了。” “不辛苦,主任。”庞山的确来得很早,女医生的话让他无意识的看了一下时间, 是有些早,还不到八点呢,而上班的准确时间应该是八点半。提前上班,这是他一 贯的工作态度,看看科室有什么事要自己解决和处理,然后再提前熟悉一下病人的 情况,待查房时可以给其他的医生和护士讲一讲。一位值班护士正忙着写值班报告, 护士办公室的窗台上,已经放满了要给病人检查的所有血常规试管,尿盒、便盒以 及各种分泌物检查标本,护士忙完了写报告的事情,又去给白天治疗的病人配点滴 去了,庞山走到护士值班报告前,仔细的查看报告内容。“1 床,夏明,男,30岁, 先天性心脏病,房间隔缺损,入院三天,主诉:……。。13床,瓜娃子,66岁,女, 法勒式四联征,手术一天半余,患者……。”庞山在“瓜娃子”三个字上停留住了 思维,他一阵神经质的呆望在值班报告上,很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病房走廊里已 经有许多的脚步声了,一个病人捂着伤口,扶着走廊墙壁,慢慢的活动着,那神情 是虚弱的,脸色有些憔悴,有气无力,蜡黄的皮肤可以说明,病人仍然处于恢复前 期。庞山过去,一把扶住病人,问他:“你是几床?没有陪护吗?”病人一看是主 任,笑着说“没有,家里人都很忙,我自己可以的。”庞山把他扶到病床上,嘱咐 道:“要注意休息,活动量先少一点,等刀口渗血没有了,纱布干净了,再活动不 迟,我让护士经常过来看看你,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给你解决”病人谢谢 庞主任,自己乖乖的上床躺下了。庞山从病房的北面一直查到南面的病房,所有的 病人还是平稳的,只是当她走到13床的病房时,脚步有些慌乱了,他不知道将要看 见的这个病人,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在等待着他。只是查到这里,上班的时间已经到 了,交接班的程序也要开始进行。护士在走廊里来回的做着各种准备工作,见了主 任说:“主任,交班时间到了。”庞山:“嗯”了一声,没有进去看13床,就径直 向护士办公室走去。 这个病区,一共有医生八个,护士十个,护工四个,还有两个清洁工。病区一 共设立床位13张,都是一些重危心脏病手术病人,像刚才在走廊里看到的那个病人, 已经是手术后第三天了,的确像病人自己所说的,自己可以照顾自己,过两天就要 让他出院的,要不然压着床,对收入和周转都是不利的,这年头,虽然是公立医院, 收入也是很重要的。其他的病人,基本无法下床,也不让家属陪护。可以说这是一 个重症监护病区,一切都很严格。医生的编制基本还行,而护士的编制就太少了, 除了上夜班的两个人,八个人要做许多的临床工作,比如说,一天里,要有临床一 个人、治疗一个人、巡回一个人、办公一个人、84班一个人等项目工作,六个护士 被每天排得满满的,这在病区里是很劳累的,护士们早已在喊着要增加编制,可是, 监护病房也不是谁都能进来的,它要求各种的素质过关,基础与临床经验都要比其 他科室的护士领先一步,这样的护士人才,庞山不是没有到院长那里去要,而是太 少了。按理,一个病人,应该有两个护士陪护,这在美国是早已实现的了,而在中 国,就不那么容易。护士的缺乏,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庞山一下子想到了远在家 乡的老伯母的电话来,他决定去打听一下,也许可以撞到运气,能够将这个毕业生 要到自己的科室里来,护理大学毕业生,这在护理队伍里来说,是个好苗子,他一 边想一边准备着开晨会。 晨会的场面是一道病区天天早上的风景线,将近十几个医生、护士围站在护士 办公室,屋子里站不下,外面的走廊里也站了许多。办公室的办公桌前,是交接班 的护士和医生,还有主任和副主任,而其他成员就随意的站在各自的位子上。先是 听护士的夜班报告,后是听当班的医生对病人的病情报告,接着主任讲话:“夜班 很辛苦,病人的病情目前看来还比较稳定,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也许随时病人的 病情都有变化,所以,希望大家要认真的查房,仔细的听取病人的症状描述,不漏 掉任何可疑的、影响疾病转化的因素,不能处理的,向上一层医生汇报、请教,以 求得对病人负责的目的。我们科室收住的都是一些重危病人,虽然科室的医疗器械 非常先进,不论是输液用的输液泵,还是呼吸机都是一流的全自动设备,就说那体 外循环机,都是进口的一流产品,无菌消毒液很到位,但是,人的亲眼体查和物理 检查是什么时候都不能用机器去替代的,也是必不可少的。另外,我要说的是,医 生在给下医嘱时,不要将‘地塞米松’写成简写的‘地米’,这样,不符合医生病 历报告的规定写法,一旦出现医疗差错,有了医疗吃官司,那就是证据了,希望有 些医生注意。护士的工作量太大,后半夜的工作量也是吃不消的,我建议,以后把 扫床这件工作,放在白斑上的护士去干,我也尽量再去请院长,给我们科室调来护 士,加强护士队伍建设。”庞山的总结性发言,虽然还加上一些无非是什么要严密 观察病人的病情呀,医疗操作要按无菌要求呀,以及保持病区安静等等事情,但是, 他的话总是深得人心的,他体察民意,关心病人,认真负责的态度,赢得了大家的 认可。晨会就是这样,有事的说事,没事了,晨会结束,大家各自为政,办自己手 头上的工作去了。 13床终于查到了,医生围在病人的床前,由夜班医生叙述病人情况,只见病人 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猛一看,还以为她已是一个死人呢。这样说虽然是不好的, 那么,好与不好,只能看她的一切生命体征了。庞山站在病人跟前,和往常一样, 先是与病人交流,问病人感觉怎么样,然后,用听诊器去听心脏的心音。病人仍然 是输着氧气,面罩仍然在脸上挂着,把半个脸挡住着。这个被称为“瓜娃子”的病 人应该是一什么样的人呢?庞山下意识的问道:“您是哪里的?这个病,自己过去 知道吗?”病人彷佛听不清一样,只是用眼睛在回答。值班医生插话道:“病人是 安徽徽州的,专程来这里治病的。”安徽徽州?这就让庞山不解了,如果是自己在 小时候认识的那个瓜娃子姐姐,那也不能是安徽徽州人呀!他没有再问下去,径直 让那个女医生撩起13床病人的上衣,做示范一般,仔细的查看病人了。 输液泵在工作,庞山看了一下液体,说:“有点快了,一分钟都六十滴了,要 控制在四十滴以内,心脏病病人的液体要慢一点。”于是,一个护士马上去调整了 输液速度,庞山对病人说:“好好修养,恢复得不错。”然后带着医生和护士长离 开了病房,而病人这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她的眼神一直顺着庞山离 去的背影张望过去,房间陷入了深深的宁静当中,剩下瓜娃子一个人在思索,她又 能想起什么呢? 主任办公室在病区的顶头,别看是重症病区,走廊里墙壁白得有点晃眼睛,墙 围却是绿色的,保护人的视力,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很干净。整个走廊里散发着 消毒水的味道,庞山习惯闻到这种味,也感到高兴,因为护士们能及时的给予病区 消毒,是个好事情。庞山洗完手,到了自己的主任办公室里,他把一天的工作做了 分配、计划和部署,一切就绪后,又拿起三五香烟,正要点着,却发现什么时候, 在办公室的墙上贴着:“请爱护您和大家的身体”上面有一个大的标志性的香烟盒 禁止状态,醒目的提示着,别抽烟了,于是,庞山把烟收了起来,笑了笑,自言自 语说:“不抽烟也好,当医生的就应该先不抽烟的。”办公桌上放了一盆兰花,青 草白花是那么的洁净芬芳;还有,桌子上什么时候放了一封信,庞山把他打开,那 是女儿从深圳寄来的,里面还有一个明信片,上面有女儿的照片,她清秀如朝霞一 般。女儿在深圳工作已经有一年了,在那里怎么样呢?打开信,那娟秀的笔体,展 现在庞山的面前。女儿大了,开始心疼爸爸妈妈了,在信里,总是娇滴滴的称呼爸 爸为“老牛”,哈哈,这个小家伙,一生下来就是个调皮蛋,到现在还这么顽皮。 接到女儿的信,庞山一身的疲劳,顿时没有了,他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下意识 的往门口看了看,他怕病人或者同事看到自己的模样,一致于影响自己的光辉形象, 外面没有人,自己也没有什么怪样的,人都不是完人,伸个懒腰也无妨,他自己解 嘲的对自己说。 下班的时间到了,他出了主任办公室,来到医生办公室,问医生一些关键的事 情,得到满意回答后,又到护士办公室走了一趟,了解病人的最新情况,直到没有 什么事情了,他才脱掉大褂,穿上自己的西装各领,像个绅士一样,向外面走去。 他高高的个头,挺拔的身躯,引得许多的年轻女医生、女护士在后面窃窃私语: “你看我们的主任,多英俊呀,简直就是我的偶像。”这句话,庞山听到了,但他 没有回头,大踏步的走出了病房。 外面的天气很不错,就像庞山的心情一样,他为自己的工作状况感到满意,想 着要去找一个好的碟片看,但是,他又想回家在电脑上,下载看一个美国大片什么 的,这样的想法一出现,自己的热情高涨,不禁悄悄的吹起了口哨,那声音很好听, 但很低的声音,低得只能自己听见。真是一个老顽童,他不知疲倦的工作和生活着。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