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夜幕拉下了,门前与屋后的一切变地模糊。各家各户的灯次第亮了起来。街道 上聚集着几团人在天南海北的胡扯。娃娃也三个一伙,五个一团的做他们的游戏。 虎子吃过晚饭,圈好羊,家中没有电视,准备睡觉。 “你啥活不能干偏要放羊,那是多苦的活呀。你说为大家,谁说你的好?”杨 老汉在黑暗中低声说,“剥皮家的那几个羊不能要钱,那几十块钱救不了咱的命, 可人家给咱找个不是咱会吃大亏。” “不,把他美的。”虎子倔强地说。 “虎儿,咱吃个亏,吃亏有好处。”杨老汉说:“从前有个人家很穷,老俩口 好不容易给儿子娶上了媳妇,晚上耍床的人走后,儿子刚准备进新房,这时,进来 一个人:穿的烂,衣服脏,还流着鼻,说要和新媳妇睡,这下可把全家气坏了。儿 子拿起棒要打死这个人被老俩口拦住了。老俩口叹了一口气说,咱已经吃了九十九 个亏了,就剩一个亏还是吃了吧,全家人忍着气让那个人和新媳妇睡了,全家人坐 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一亮,新媳妇开了门,全家人问那个人,新媳妇低头说:那 人一夜没动,现在还在睡。全家人觉得不对头,叫那个人,那个人朦着头不啃声, 儿子揭开被子一看,全家人呆住了:床上睡着一个金人。这家人一下富了。吃亏有 好处,吃亏的人儿常常在。 听完父亲低声的断断续续的述说,虎子沉默了:他也无法判断这个故事是对是 错,是有是无,但他觉得光是吃亏也不是办法。剥皮,这个全村人的小村长,不管 谁家娶媳妇嫁女子办户口开证明总少不了剥,他为啥不吃亏?每次上面来的救济东 西或明或暗总少不了他的。救济给别人的东西也是别人进贡以后才能得到。上面那 里知道这些。这次放羊,他叫四七放,这可能是他放的“烟雾弹”,(因为他的儿 子只能丢羊不能放羊)他想在众人面前买好。虎子看出了,和马启民商量了一下便 揽下了,要了最低的价,他不图别的就想气气剥皮,又咋能不要羊钱,那些钱他还 想买木头盖房呢,虎子在心里说,没对父亲说,因为他说了除给父亲增加气外在没 有用处,沉默是最好的办法。 “大,那时你给人放了一辈子羊,你是咱放的?” “问那干啥?几句话是说不完的,还是睡觉吧,放了一天的羊了。” “大,剥皮咋一直当村长?” “谁知道,人家上面有人,管那干啥?睡吧,明儿我去村上要地方,用放羊的 钱盖几间房,不是就打散了。” “大,我去!” “你还是放你的羊去吧。” 虎子对父母是了解的:一生与世无争,能过去的事就让过去,不能过去的委曲 求全叫过去。以前在生产队劳动,剥皮叫他干啥他就干啥。母亲呢,更胆小。虎子 辗转反侧想不明白,父母为啥要这样?剥皮剥了全村几十年为啥没人管?虎子不想 则罢,一想怒气直冒,他早就想摸摸这老虎的屁股。 今晚,他把羊赶回来正好遇见剥皮, “虎子,羊下羊羔的多吗?哎呀!我家的那个绵羊腿咋瘸了,是歪的吧?” “不!爱吃粮食打的。”虎子知道隐瞒不过去,那是同伴牛子打的。一到地边, 它总要偷吃粮食,牛子气不过一胡基,谁不知道放羊娃长期练就的硬功夫。一干胡 基它疼的摔了几下就瘸了。虎子知道牛子的恨,他打时还说:老剥皮剥人,你个小 剥皮也想剥人,我叫你剥! 虎子看见剥皮把眼珠一转,“嘿!”的笑了一声说:“看你这个娃娃冒失的, 打折了咋办?以后要小心。”尽管人们对剥皮恨,但当时在场的人听了剥皮的话, 竟把目光投向了他。 “哎——,我把你个碎狗日的,你把你赶下来不赶下来,啊?” “这个干皮呀!”听到骂声,虎子骂了一句,父亲也催,虎子便拿上铲子背上 几个馒头急忙把自家的几个羊赶到街上。 “虎子,以后把羊赶早一点,村窝再不能叫糟蹋了。”是马启民。他年近六十, 脸颊长而瘦,白帽特别显眼,他扶着铁锹站在街上指着村窝对虎子说。这个人啥都 好,就是一张最把他害了。不管喊人骂人,他总要放大嗓门,时间久了,人们背后 叫他“干皮”,人们对他是尊敬的,干皮只是偶尔在背后叫叫而已。村窝是全村重 点保护的林区,乡上非常重视,叫村上顾个护林员,每月一百多块钱。但那个人愿 意干?这是最讨人骂的差事,最后只有马启民了:一来他的心时刻想着公,二来他 站在街上只用一张最就可以统治村窝。 “虎子,听说你把剥皮家的羊腿打瘸了?哎呀!你这个娃娃,对他恨是恨,可 对不会说话的羊可不能这样。”虎子默默点了点头便转身赶羊去了,身后传来马启 民轻轻的哼声: 树林里栽树根深了, 叶子一天比一天嫩了。 杨湾的人民日子好过了, 党的恩情一天比一天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