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国会质询出“黑马” 1995 年10 月16 日,位于汉城市中心的乐天大酒店内正在举行汉城普成高 中同学会。韩国人十分重视各种社会关系,就是在汉城市内也可以随时看到像某某 姓宗亲会、某某处同乡会和某某学校同学会等团体的活动。通过这些团体,韩国人 不仅重叙同姓、同乡和同学之间的旧谊,同时还交流各种信息,建立千丝万缕的社 会关系网,而这种包括血缘、地缘和学缘关系的所谓“三缘”关系网在韩国人的社 会生活中是十分重要的。 正为那笔巨款的事而犯愁的何钟旭,就是在这次同学会上遇到了高中前辈同学 朴启东议员,向他诉说了自己的苦恼: “大哥,我有个愁事……”朴启东议员早在70 年代的大学期间就曾积极参加 反独裁的民主运动,因而先后两次遭到当局逮捕,并两次被学校开除,直到20 多 年后的1994 年才获准毕业。1992 年,他作为在野的民主党候选人在第14 届国 会议员选举中获胜,从而第一次进入了国会议政席,正是参政议政意愿与活动最旺 盛的初选议员。长期的政治生涯,使他养成了相当敏锐的政治嗅觉,所以一听到何 钟旭讲的那笔巨款的事,就觉得其中大有文章。他立即拉着何钟旭来到宴会场外, 仔细地询问了那笔巨款的来龙去脉,并叮嘱道: “你去确认一下那笔钱的帐号,我会替你想办法的。”第二天上午,朴启东议 员又打电话催促何钟旭去确认那笔钱的帐号。可是,何钟旭不敢直接去那家西小门 支行确认,生怕人家会追问自己的目的,便于当天下午到另一家自己熟悉的支行, 通过在那里当副部长的另一个朋友,总算弄到了那笔巨款的存款证明资料。那位银 行的朋友却告诉他说,钱是以他父亲的洋行的名义储蓄的,并没有直接记载他父亲 的姓名和住民登录证号码,所以按道理是不会让他们直接负担关于那笔巨款的税金 的。 然而,没容何钟旭再作认真考虑,朴启东议员又一次打来电话,约他当晚8 点 在一家宾馆的咖啡厅见面。 在那家咖啡厅,朴启东议员从何钟旭手中接过那笔巨款的存款证明,当即毅然 决定: “这分明是一笔黑色的政治资金,我要向舆论界公开揭露这笔黑资金。”何钟 旭觉得那笔巨款的主人到底是谁还不清楚,而且事情公开了以后对自己也不会有什 么好结果,所以竭力表示反对,却没能动摇朴启东议员的决心。何钟旭根本不想把 事情闹大,也后悔将银行存款证明交给了朴议员。他先后请来其他高中同学去劝阻 朴议员,再三请求朴议员不要利用同学的私事做政治文章,而朴议员已将自己要在 国会质询中揭露关于前总统的秘密政治资金黑幕的消息事先透露给了新闻界。 事情已经超出何钟旭与朴议员的同学关系的范围,成为即将给韩国政界与社会 带来巨大冲击的爆炸性新闻。为此,何钟旭感到自己受到朴议员的欺骗和利用,后 来在检察机关的调查过程中也曾一再表示再也不会和政界人物来往。然而,朴议员 的爆炸性揭露所带来的社会轰动随即淹没了何钟旭无力的怨声,到这年年底对全斗 焕和卢泰愚的审判开始时,何钟旭已成为被人遗忘的一个普通人。 却说三天后的10 月19 日是一个典型的韩国的秋日。碧蓝的天空悠悠地飘着 几朵白云,清凉的秋风阵阵吹过,已经使人感觉到瑟瑟的秋意,气温据说比往年还 低了三四度。靠近汉江南岸的汝矣岛上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这里本来是汉江中杂 草丛生的一个荒岛,日本殖民统治时期曾在这儿建有一个简易军用机场。70 年代 以来,随着韩国经济的高速成长,汝矣岛也得到急剧的开发,如今韩国最大的证券 交易所和各大商业银行的本部以及包括韩国所有大财团的经济团体联合会等经济组 织和三大广播电视公司等都集中在这里,从而使这个昔日的荒岛一跃而成为汉城乃 至韩国的金融、经济和新闻媒介的中心,人称韩国的“曼哈顿”,岛上还真的有一 个“曼哈顿宾馆”。韩国的国会则座落在汝矣岛的西北角,当时正在举行第14 届 国会的第177 次定期国会会议。 这届国会于1992 年5 月30 日召开,预定到1995 年12 月19 日结束,到 10 月中旬时已是接近尾声,而这一天下午的国会议事堂内却是座无虚席,连平常 只有零零落落一些人的旁听席上也坐满了人。人们已经通过新闻媒介的报道知道朴 启东议员将在国会的对政府质询过程中对前总统的秘密政治资金进行大揭露。到进 行政治领域的质询时,只见身穿银灰色西装的朴议员胸有成竹地走上讲坛大声疾呼 道: “有300 亿元的秘密资金储存在市内新韩银行西小门支行的三个借名帐户中, 对此本议员已经加以确认。这笔资金是卢泰愚总统的4000 亿元秘密资金中的一部 分,这些秘密资金是分成40 个100 亿元的户头分别存在市内各银行的。”朴议员 的手中还举着关于那笔巨款的存款证明资料,其中包括借名帐户的存款人和帐号以 及存入与支同明细,可谓铁证如山。 根据韩国宪法,国会有权监督政府的工作,而国会会议期间的对政府质询正是 各在野党议员对政府和执政党的政策和行政工作进行公开批评和指责并提出自己的 政策主张的合法机会,包括总理在内的政府内阁成员则有义务对议员们的各种质询 给以负责的答复,广播电视和报纸等新闻媒介也对这些质询和答复内容进行详细的 报道。因而,在野党方面大都十分重视这一机会,而且通常都是由一些从事议政活 动多年的老资格议员提出重要和尖锐的质询。今天却是由第一次当选的朴议员揭开 了一个巨大的黑幕。他成为这次国会会议中最受人瞩目的议员,后来又曾多次受到 市民团体的各种表彰和鼓励,朴议员所属的民主党的支持率也一度超过了执政的民 主自由党和第一在野党——新政治国民会议。然而,在1996 年4 月的第15 届国 会议员选举中朴议员不幸落选,如今正在美国某大学进修政治学课程,当然这是后 话。 还说10 月19 日当天。朴启东议员在国会中的大揭露立即在韩国社会引起了 大轰动,韩国新闻界称之为秘密资金台风。各大报社紧急组成特别采访小组,并配 备摄影器材和活动车辆,开始进入紧急采访阶段。就在当天下午,曾在那家西小门 支行担任支行长的新韩银行理事李某向新闻界承认朴启东议员揭露的300 亿韩元的 存款事实。 当天晚上发行的几份报纸都在头版的醒目位置上刊登了朴启东议员手举着那份 银行存款证明大声疾呼的彩色照片,并用3 版到4 版的篇幅大量报道了关于那笔巨 款的各种消息。由于朴议员揭露的秘密资金规模号称4000 亿韩元,几乎是一个天 文学的数额,而且直接涉及到卢泰愚前总统和政界,一时间舆论沸腾,满城风雨, 而最为紧张的还是韩国政界。 当时,金泳三总统正在加拿大进行国事访问,政府事务暂由国务总理李洪九主 持。据熟知当时韩国政界内情的消息灵通人士事后透露,就在当天晚上,李洪九总 理在汉城市内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场所召开有副总理兼财政经济院长官和法务部长 官等政府负责人和执政的民主自由党高级党务人员参加的秘密党政会议,紧急讨论 了关于朴启东议员揭露的秘密资金问题的对策。 新政治国民会议、民主党和自由民主联合等在野党也纷纷要求通过司法机关和 国会调查等一切手段来彻底揭开事实真相。 到第二天即10 月20 日,朴议员的爆炸性揭露所引起的“台风效应”已经从 政界开始急剧扩展。当天上午11 时,李洪九总理在国会会议上答复在野党议员的 质询时表示,政府将依据有关法律对那笔秘密资金着手进行司法调查以解除国民和 国会的疑惑,从而正式表明了政府的态度。接着,法务部长官下令检察总长立即着 手立案调查,奉命负责调查这一政治性大案的大检察厅中央搜查部也随即通告与那 笔秘密资金有关的何钟旭父子和向新闻界确认那笔巨款的存款事实的新韩银行李某 理事等三人不得擅自出国。 大检察厅是相当于我国最高人民检察院的韩国最高检察机关,而中央搜查部则 是专门负责全国性大案的部门,自金泳三总统当政以来就曾调查处理过许多大型政 治案件,拿新闻界的话来说,只要中央搜查部一动肯定有特大新闻。所以说,中央 搜查部禁止上述三人出国,表明对这一案件的司法调查工作已经正式开始。也是在 这天晚上,负责对国内各银行进行业务管理的银行监督院对那家西小门支行的金某 行长和李某理事进行了通宵调查。 然而,直到这时包括新闻界在内,人们并不清楚那笔巨款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 因而报纸上对此也是进行了“模糊处理”,并没有明确指认卢泰愚。 卢泰愚和全斗焕方面也一再表示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有的人甚至估计可能是 一些从事地下高利贷业务的人的资金。负责调查这一事件的大检察院也认为朴议员 的揭露未必就是事实,抱着一种“查查看”的态度。 最荒唐的还是卢泰愚。他先后通过自己的亲信声明那笔巨款“与自己没有任何 关系”,甚至通过政界途径直接要求金泳三总统的新政府“进行严正的搜查以查明 事实真相”,还煞有介事地表示“只有经过司法机关的公正调查才能真正恢复自己 的名誉”。事实上他还不知道那笔被揭露的巨款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钱,因为直接负 责管理自己的秘密资金的前总统侍卫室长李贤雨不知怎么的失去了联络。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