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从同学到同党 作为这次世纪大审判两个主角的全斗焕和卢泰愚不仅是庆尚道出身的同乡,还 是陆军士官学校的同期同学,毕业后在军队中又是称兄道弟的同事,后来又成为一 同发动军事政变的同党,政变成功后又先后担任韩国总统,成为继续维持军事独裁 统治的两个主角。而在卢泰愚担任第13 届总统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急剧恶化,甚 至成为断绝往来的仇敌,到金泳三当政后的1995年又一同走上审判台,沦为阶下囚。 全、卢二人从同学到同党,从朋友到仇敌,从总统到囚犯的这一段奇异的因缘和经 历,是韩国政治史上最具戏剧色彩的一段历程。 全斗焕,晚号日海,1931 年1 月生于朝鲜半岛南部庆尚南道陕川郡的一个农 民家庭。在他的幼年时期全氏一家曾移居到中国东北地区,全斗焕也在那儿上了小 学一年级,不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烧毁了他家的草房,只好在一年后借了路费回 到韩国,而家境仍然是贫困不堪,一家老小经常是饱一顿饥一顿。当时,全氏一家 寄居在大邱市内,没有固定的收入,幼小的全斗焕曾挨家挨户送过报纸,还当过给 一些店铺和富裕人家拉着小推车送货上门的小伙计。后来走上军人之路的全斗焕一 直不喜欢狗,据说就是因为幼年时期送报时常常被那些大户人家凶狠的看家狗咬怕 了的缘故。 家境如此、全斗焕的父母当然也没办法及时送孩子上学。到全斗焕勉强进入一 个相当于小学程度的私立学院学习时,已经是比同班同学大两三岁的超龄学生,直 到快毕业的五年级时才通过考试进入正式的小学学习,算起来只读了两年的正式小 学。 接着,他报考了毕业后容易找到工作的大邱公立工业学校,仍是比同学们大几 岁的老学生。当时正是接连发生如日本帝国主义投降和美苏两国军队分别进驻朝鲜 半岛的南北部以及大韩民国政府成立和韩国战争爆发等重大事变的多事之秋,学校 也常常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全斗焕所能学到的知识当然是极其有限的。 到1951 年10 月毕业时,已是朝鲜战争爆发后的兵荒马乱的岁月,只学到一 些简单的机械工业技术的全斗焕当然也不可能找到一个可以糊口的职业,正在彷徨 之际看到街上贴出的陆军士官学校的招生启示,便决心报考军校成为一个职业军人。 其实,在战火已经席卷整个朝鲜半岛的当时,军人并不是一个令人羡慕的职业,全 斗焕也是由于无路可走才报考了军校,不料学习底子本来就差的他却没有能够通过 军校的考试。可是他又听说如果招生名额未满的话,还会有一次补考机会,便拿出 自己天生的倔强劲儿咬着牙啃了一个多月的书本,临阵磨枪居然也奏了效,终于通 过第二次考试,成为陆军士官学校第十一期的学员。 陆军士官学校(以下简称陆士)的前身是1945 年“八一五”光复后由进驻朝 鲜半岛南部的美军成立的朝鲜警备士官学校,1948 年韩国政府成立后才改为现名。 这个学校毕业的学员成为创建韩国军队的骨干,如朴正熙等人都是陆士的毕业生。 在朴正熙通过军事政变上台以后,军队成为韩国社会中一支不容忽视的政治力量, 而专门培养韩国军队骨干人才的陆士的声价当然也随之上涨,进入陆士一度被视作 飞黄腾达的保障,每年高考时陆士的竞争率竟然超过了韩国最有名的综合大学。直 到今日,陆士毕业生仍是在韩国军界和政治、社会各部门具有相当影响力的重要集 团。 然而由于长达36 年的日本殖民统治的结果,光复后韩国军队的创建过程完全 是从无到有的白手起家过程,培养军队骨干的军校教育在早期阶段也主要是短期训 练的性质,不可能进行系统的军事教育,如朴正熙就是在3 个多月的短期培训之后 就成为陆军大尉的。直到全斗焕考上陆士的1951 年,陆士的课程才开始模仿美国 西点军校实行四年制正规教育,毕业时还要授予和大学生一样的理学学士学位,所 以1951 年入学的陆士第十一期学员成为韩国军队中最早受到正规教育的所谓第一 届“正规陆士”。 所谓美国西点式的教育,就是要接受大量的术科和学科教育并进行不断的严格 考试,而这对于学习底子本来很差的全斗焕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苦差事,特别是数 学、物理和力学等专业学科更使他吃尽了苦头。当时陆士几乎每天都要进行考试, 凡是成绩不及格者在晚上10 点熄灯号吹过后还要到校内的大教室去继续复习功课 到半夜12 点,考试经常不及格的全斗焕几乎天天要参加这种惩罚性复习,12 点 以后回到寝室还要在被窝里点燃蜡烛继续复习功课,又怕影响别人休息,只好再盖 上军用雨衣来挡住烛光。当时军校的学员一旦因为学习成绩不佳而被开除的话。就 会直接作为士兵送到炮火连天的前线去冲锋陷阵,至于能否在枪林弹雨中活下来真 正是“只有天知道!”全斗焕深知这一点,所以总是咬着牙拼命地学习,虽然勉强 能跟上功课,却由于底子太差,学习成绩还是远远地落在同学们的后面,4 年间没 有当过一次学员小队长,到毕业时的学习成绩在156 名同学中仅仅是第126 位。尽 管学习成绩不好,全斗焕却以其特有的健壮体魄和豪放直爽的性格成为陆士足球部 的守门员和主将,还结交了不少意气相投的朋友,其中就有后来与他一同发动政变 的卢泰愚、金复东等人。全斗焕能够成为这些同学中的“头儿”,据说是因为他的 拳头最硬的关系。当时,正当青春年华的他们以全斗焕为主结成一个叫“五星会” 的小团体,立志要成为像举世闻名的美国五星上将麦克阿瑟那样的杰出军人。 当时,作为第一届“正规陆士’”的陆士第十一期毕业生在韩国军队中是很受 瞩目的新一代,全斗焕自己也下决心“尽管在军校中没有能够做一个成绩优秀的好 学生,到了军队一定要做一个杰出的军人”。1955 年9 月毕业后,全斗焕作为陆 军少尉到横贯朝鲜半岛中部的军事分界线一带当了几年小队长。急于出人头地的全 斗焕不甘心走按部就班地一级一级升官的正常道路,遂于升为中尉的1958 年主动 报名参加了刚刚组建的空降兵部队。 当时,韩国国内尚没有能够进行特种兵训练的设施和条件,所以主要军官都要 派到美国去接受训练。1959 年6 月,全斗焕和老同学卢泰愚等人一道被派到美国 特种战术学校接受了为期5 个月的心理战教育,这也是他第一次出国“见了大世面”。 回国后,已当上中队长的全斗焕和李圭东将军的女儿李顺子结了婚。李圭东曾任陆 军士官学校的参谋长,全斗焕就是在陆士学习期间结识了这位参谋长家的“千金”, 经过多年的恋爱结为夫妇。当时正在梨花女子大学医科读二年级的李顺子中断了学 业成为一个“大尉夫人”,后来两个人也一直维持了夫唱妇随的恩爱关系。 到朴正熙等人发动军事政变成功后的1960 年7 月,全斗焕又作为韩国空降兵 部队的首批预备教官被派到美国特种兵学校接受了极为严格的特种训练。这种特种 训练包括在到处都有毒蛇猛兽的森林地带和荒野沙漠等恶劣的环境中实际进行残酷 的野外生存训练,身材矮小的全斗焕却凭着顽强的意志以相当优异的成绩完成了这 一训练。当时和他一起接受训练的还有后来成为朴正熙的侍卫室长的车智澈和跟随 全斗焕发动军事政变的崔世昌等人。 全斗焕在短短两年内接连两次被派到美国去接受训练,预示着他在军队中的官 运已经开始亨通,而在陆士第十一届同学中也成为颇有威望的领头人。1959 年从 美国受训回国后,全斗焕到汉城大学担任了对该大学的后备军官训练队实施军事训 练的教官,和他一起担任教官的还有他的老同学卢泰愚。 就在这时,朴正熙发动了“五一六”军事政变。全斗焕通过与朴正熙是早期陆 士同学的岳父李圭东将军和在朴正熙手下做副官的陆士同学,已经对朴正熙的为人 和志向有所耳闻,所以一听到是他领导的政变便喜出望外,急忙独自跑到设在陆军 本部的政变指挥部,直接向朴正熙打听了政变的具体情况。朴正熙对这个在政变第 二天就赶来表示参与的青年大尉很是欣赏,告诉他政变的主导者就是自己,并号召 全斗焕等青年军官也积极支持这场政变。 在朴正熙那里吃了定心丸的全斗焕立即赶到陆军士官学校,以汉城地区陆士同 学会会长的身份说服了当时还对朴正熙等人不大熟悉的陆士同学和后辈学员们转向 支持政变。几天后,陆军士官学校的上百名学员排着整齐的队列全副武装地走上汉 城街头,举行了公开支持军事政变的示威游行。号称“未来将军”的陆士学员们的 这一公开行动,成为促使当时还在彷徨中的韩国军队转向支持朴正熙政变集团的一 个重要契机,全斗焕也因此而成为朴正熙的一个红人,开始走上政治军人的道路。 于是,全斗焕被提升为当时担任国家再建最高会议议长的朴正熙的民政秘书官, 并以其特有的憨直性格和死心塌地般的忠诚受到朴正熙的格外宠爱。陆士第十一期 出身的青年军官们本来就有第一届“正规陆士”的优越感,总认为未来的韩国军队 应由他们这些“正规陆士”出身的人来掌握,而朴正熙的一番鼓励更助长了他们的 野心。全斗焕遂纠集卢泰愚等同期同学于1964年3 月成立了叫做“一心会”的秘密 组织,自己当上了首任会长。“一心会”的名字取自“会员之间要同心协力地一心 为国家、一心为朋友”之意,特别强调会员之间的相互团结和同学义气,会员则以 陆士第十一期为中心,严格挑选陆士各期中南韩地区出身的讲义气、能抱团的干练 人员,从而在韩国军队内部逐渐形成了通过学缘、地缘和江湖义气、个人野心相结 合的一个势力集团。 全斗焕利用自己接近朴正熙的有利条件,积极为“一心会”会员们寻求出路。 每当“一心会”的会员遇到升军衔和调动职位等重大选择时,全斗焕总是不惜拿出 自己的钱来到处打点和疏通上上下下的关系,从而将自己的亲信安排到各个重要部 门。就是在平时,他也总是借口庆贺升官和调动职位等名义向后辈同学和部下们赠 送大笔金钱和摆酒请客,到处笼络人心、拉帮结伙,逐渐在军队中形成了一个自上 而下、盘根错节的“一心会”关系网。当时已经成家的全斗焕还寄居在老丈人家里, 但却总是把自己的工资全部用在上上下下打点和交际上,对于“一心会”的弟兄们 更是慷慨解囊,经常是拿出钱包里的钱连数也不数地全部赠送。正是这个“一心会” 势力,后来成为支持全斗焕发动军事政变并维持全斗焕和卢泰愚的军事独裁统治的 所谓“新军部”势力的核心力量。 全斗焕自从得到朴正熙的青睐之后,便开始官运亨通,步步高升、先是到中央 情报部担任了主管人事的人事课长,后来又经过在陆军本部人事参谋本部的一段工 作后,到培训高级将领的陆军大学镀了一层金。朴正熙曾劝他进入政界,全斗焕却 表示愿意一心一意地走军人的道路,因此受到朴正熙另眼相看,认为他有真正的 “军人精神”。后来,全斗焕到新创建的第1 空降兵团担任了副团长,成为韩国空 降兵部队的一个主要创建者,不久又调到首都警备司令部辖属的第30 警备大队、 担任直接护卫朴正熙的总统府的任务。 在汉城老市区偏北的北岳山南麓有一大片高墙深院的传统宫廷建筑群,这就是 始建于14 世纪的朝鲜王朝的王宫建筑,其中最大的王宫是作为正宫的景福宫。景 福宫的名字取自中国古典文学作品《诗经》中“君子万年,介尔景福”的诗句,16 世纪末时曾被侵略朝鲜的日本倭寇放火烧毁,到19 世纪后期才得以重建,成为韩 国最大、最有名的宫廷建筑。后来又在景福宫的北门外建起了包括隆武堂和景武台 等建筑在内的北苑,作为王宫的后花园,而其中的景武台又成为举行科举考试的考 场。到20 世纪初的日本殖民统治时期,就在这个景武台旧址上新建了总面积达1850 多平方米的总督府。 相传当年被迫为日本殖民者选择所谓“风水宝地”的韩国风水师们对日本殖民 当局要在韩国人视为神圣的景福宫的上面建立一个居高临下的总督府非常不满,便 故意指定了偏离贯穿王宫的所谓“龙脉”的地方作为总督府的新址,试图让这些穷 凶极恶的侵略者遭到报应。到1948 年韩国政府成立以后,李承晚就将这个日本总 督府改为总统府,并恢复了景武台的旧名。1960年民主党的尹潽善当选总统以后, 鉴于景武台的旧名已成为李承晚独裁和腐败的象征,遂根据总统府“秀才”们的意 见改称象征和平、安详的青瓦台,并一直沿用到今日。所以,韩国人说到青瓦台时 大体相当于我们中国人说北京的中南海。 由于曾经住在这里的日本总督和后来的李承晚、朴正熙以及全斗焕、卢泰愚等 人大都有着悲哀的结局,不少人相信这是当年那些爱国的风水师们故意做下的“手 脚”显灵的结果,其实不过是好事者的无稽之谈。堪称传统风水理论祖宗的中国道 家人物就曾明确指出:“我命在我,不在天地。”平心而论,50 年来韩国政坛的 那么多风风雨雨和曲曲折折,又怎能是半个世纪前的那几个风水师所能预料和主宰 得了的呢?还是说全斗焕。自从当上第30警备大队的中校大队长之后,便使出了浑 身的招数来竭力表现自己的忠诚和尽职。当时,总统侍卫室只负责朴正熙的贴身警 卫,而整个青瓦台及其外围的护卫工作则完全归第30 警备大队负责,一旦出现紧 急情况时该部队便是保卫总统府的最后一道防线。该大队的驻地就在和青瓦台只隔 着一条马路的景福宫后院,朴正熙经常在公务之余到这里来散步,有时还会顺便来 到指挥部坐一坐,聊一聊,当时还在读中学的朴正熙的儿子也常常跑过来和该团将 士玩耍。因此,全斗焕总是守在指挥部,一旦看见朴正熙从青瓦台走过来,就立刻 迎上前去立正敬礼,还放开嗓门大声喊着“忠诚”的口号(按:韩国军队中下级见 到上级时都要在立正敬礼的同时大声呼喊“忠诚”的口号,意思是忠于国家和忠于 军人职守),据说在那条马路的尽头都能听见全斗焕特有的大声呼喊。在全斗焕当 大队长的两年多时间里,朴正熙每次到这里来时都能看到迎面敬礼、高喊“忠诚” 的这位中校大队长,没有一次不在的时候,连朴正熙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曾经问 道:“难道你是一直住在指挥部里,连家也不回去吗?”话虽如此,朴正熙在心里 还是非常赏识这位尽心尽职的忠诚部下的。 就在全斗焕当大队长期间,曾发生过一群武装军人趁夜袭击青瓦台的事件。全 斗焕立即果断地下令用81 毫米口径的迫击炮发射了3 发照明弹,造成大量援兵到 来的假象,使得已经攻到青瓦台门口的那些武装军人知难而退,从而再次获得了朴 正熙的信任。经过这两年直接保卫总统府的工作,全斗焕真正赢得了朴正熙的信赖 和青睐,同时还作为卓有成就的“老首长”在这个后来又扩编为警备团的精锐近卫 部队中一直保持了自己的影响力,所以在朴正熙被刺后纠合自己的“一心会”势力 发动军事政变时,就在该团团部设置了政变指挥部。1997 年初,金泳三政府裁撤 了这个曾是新的军事政变的策划地和军事独裁政权的近卫军的第30 警备团的编制, 从而使这个在韩国政治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特殊部队成为一个历史的名词,当然这 已是后话,无须细谈。 就在担任警备大队长期间,全斗焕不仅赢得了朴正熙的进一步信任,还进一步 拼凑了自己的势力。1969 年4 月,他纠合陆士第十一期以后的正规陆士毕业生组 成“北极星”同学会并先后两次担任会长,成为正规陆士出身的少壮军官中的领头 人物。 到1969 年12 月,全斗焕被任命为陆军参谋总长的首席副官,在军队的首脑 机关任职,这当然是凭借朴正熙的格外关照。一年后的1970 年11 月,他又作为 号称白马部队的陆军第9 师团的第29 团团长参加了支持美国干涉越南的战争。全 斗焕在炮火连天的越南战场总共呆了不到一年就得到了一枚乙支武功勋章,然后于 1971 年11 月调回国内出任第1 空降旅团的旅长。就是在这个空降旅长位置上, 全斗焕于1973 年初升为准将,成为陆士同期同学中第一批当上将军的人。 1976 年6 月,朴正熙又一次把全斗焕安排到自己的身边,委任他为总统侍卫 室作战次长助理。作战次长助理在侍卫室中不过是个二流位置,却担负着保障总统 外出活动时的现场安全的重要任务。每逢朴正熙外出视察或参加各种活动时,全斗 焕总是跑前跑后,吆吆喝喝地格外卖命张罗,还时常向人夸耀自己是最早“侍候” 总统的正规陆士第一届毕业生。当那些“一心会”后辈们到侍卫室来看望他时,全 斗焕也总是炫耀朴总统对自己的格外宠爱和关心,还得意洋洋地声称:“将来我一 定会干一番大事,你们就等着瞧吧!”就是在侍卫室期间,全斗焕由准将升为少将, 在同期同学中最早戴上两颗金光闪闪的将星。按照韩国军队的惯例,当上少将的人 通常要到前线部队中担任一段职务,而全斗焕在当上少将以后仍没有离开总统府侍 卫室。当时,朴正熙曾亲自嘱咐道:“全将军既然以前当过旅团长,就不必再到前 线当师团长嘛,还是让他留下来继续帮我吧!”朴正熙的这一番话传开来后,全斗 焕的身价陡然大涨,许多人都知道他是正规陆士毕业生中最受朴正熙信任和宠爱的 大红人。直到1978 年1 月,全斗焕才离开侍卫室到号称天下第1 师团的陆军第1 师团担任了少将师长。全斗焕上任之后就号召全师将士要把第1 师团建设成一个 “天下无敌部队”,并通过大年初一时给前线的值勤哨兵亲自打电话慰问以及同手 下的士兵一一握手寒暄等手法竭力笼络人心,从而赢得了体贴部下的名声,还因为 发现一个秘密地道,获得了朴正熙为纪念自己发动的“五一六”军事政变而设立的 “五一六”民族奖。当时,朴正熙打破通常只到军团级部队视察的惯例,直接来到 全斗焕的师部加以鼓励,更使全斗焕感激涕零,也进一步提高了他在军队中的声望。 后来朴正熙被刺身亡后,全斗焕咬牙切齿地要为朴正熙报仇的那种死心塌地般的忠 诚,就是这样积年累月地长期培养起来的。 当时,师团长的任期一般是两年,而在全斗焕担任第1 师团长刚满一年两个月 的1979 年3 月,朴正熙就破格提拔他为一向由中将级来担任的国军保安司令官。 国军保安司令部的前身是李承晚时期成立的陆军防谍部队,当时不过是隶属于陆军 的一个军队情报机构,到朴正熙时期先是扩大为陆军保安司令部,后来又合并陆海 空三军的保安司令部,成为统辖军队情报业务的国军保安司令部。到全斗焕受任保 安司令官时,统辖军队的陆军参谋本部和负责国内外情报工作的中央情报部以及直 接服从朴正熙的总统侍卫室,已成为支撑朴正熙军事独裁统治的几个主要支柱。而 国军保安司令部尽管在职位和对外知名度方面不如那几个大名鼎鼎的支柱,却因为 直接负责朴正熙视为命根子的军队的监察和情报工作,上可以直接“通天”,下可 以暗中调查任何人,实际上是最受朴正熙信赖的嫡系特务机构。就在全斗焕担任司 令官后,朴正熙特意发布一道秘密指令,规定在出现军事戒严等国家非常状态时, 国军保安司令部将自动成为统辖国内所有搜查情报机关的联合搜查本部,保安司令 官也将成为该联合搜查本部的本部长。就是这一秘密指令,使当时在韩国军政统治 机构中还属于新人的全斗焕获得了在国家非常时期调查和处理有关国家安全的重大 案件的全权,从而成为全斗焕在朴正熙被刺后能够迅速控制局面的一个主要法宝。 早在“十·二六”事件发生前夕,全斗焕已经通过自己的情报网得悉中央情报 部长金载圭和总统侍卫室长车智澈两人之间的关系正在急剧恶化,认为这两个直接 负责朴正熙生命安全的重要部门头目之间的争权夺利很可能导致极其危险的后果, 便决定亲自向朴正熙报告自己收集的关于他们两个人关系的情报资料,建议同时罢 免金、车两人以整顿统治秩序并抵挡当时已经遍及全国的抵抗浪潮,报告的时间就 定在10 月27 日。 不料朴正熙就在约定听全斗焕的报告的前一天晚上死于金载圭的枪下,长达18 年的朴正熙独裁统治也随之轰然崩溃,韩国的政治权力中心一时出现了真空现象。 就在这一危机关头,担任国军保安司令官还不到7 个月的全斗焕能够及时做出判断 逮捕金载圭并控制局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拥有比其他任何人都丰富和准确的情 报的缘故。 就在全斗焕趁着朴正熙被刺后的混乱局面走上通往最高统治地位的夺权之路时, 他的陆士老同学和军队老同事卢泰愚一如既往地支持和追随了全斗焕,从而成为帮 助他建立新的军事独裁统治过程中的主要同党和帮凶。如果说全斗焕是在朴正熙的 庇护和栽培下逐渐成为新军部势力的带头人物的话,卢泰愚则是一步一趋地跟随只 比他大一岁的陆士同期同学全斗焕走上了政治军人的道路。 卢泰愚于1932 年农历7 月16 日出生在朝鲜半岛南部庆尚北道达城郡公山面 的一个农民家庭。如今这个地方已经成为韩国第三大城市——大邱市的一部分,而 当时还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山村。卢泰愚是在他的父母结婚8 年后才得到的宝贝儿 子,他那高高的个子、健壮的体魄和很少发火的温和性格,据说就是他父亲的遗传。 相传卢泰愚的母亲在怀上这个得之不易的孩子时曾做过一条巨大的蟒蛇缠身的“胎 梦”,颇有些汉学知识的卢家的老祖父便认为那个巨蟒实际上是一条青龙,遂给这 个宝贝孙子起了一个希望他长大后出人头地的名字“泰龙”,其中泰字是卢泰愚的 排行字,龙就是指那条巨蟒。 可是卢泰愚的祖父又觉得“泰龙”之名总有点过分张扬的意思,就根据大智若 愚的意思重新起了一个较为谦虚的名字,叫“泰愚”。 不料,在卢泰愚刚满7 岁时,他的父亲死于一次交通事故,而后养育他的是那 严厉的祖父和青春守寡的母亲。就在父亲去世的这一年,卢泰愚进入附近的一家公 立小学开始了小学生生活。当时,祖父和母亲对他的管教十分严格,小卢泰愚也十 分用功,在小学期间不仅学习成绩不错,而且还在音乐、文学等方面表现出广泛的 兴趣。他时常摆弄父亲留下来的短萧和小提琴,唱起歌来也颇为动听,还学会了作 曲,对自己喜欢的诗篇和小说中的精彩片段还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如流。 到这个兴趣广泛、健康活泼的快乐少年小学毕业时,已是1945 年的春天。当 时,少年卢泰愚想要成为一个翱翔蓝天的飞行员,便在叔叔的帮助下报考了大邱工 业学校的航空专业。可是还没有等他学到飞行员的本领,统治朝鲜半岛的日本帝国 主义于当年8 月宣布投降,这个为日本侵略目的服务的航空专业也被改为电器专业。 于是卢泰愚放弃了将来当飞行员的志向,决心考上大学做一个医生,遂在工业学校 三年级的时候转学到大邱市内有名的庆北中学,成为这个六年制名牌中学的四年级 学生。卢泰愚虽然也读过大邱工业学校,却因为比全斗焕入学早了一年,后来又转 学到别的学校,与当时也在这个工业学校学习的全斗焕并不认识。 就在卢泰愚于1950 年3 月从庆北中学毕业后不久,韩国战争全面爆发,刚刚 组建的韩国军队像退潮似地从前线败退下来,一直退到韩国东南部的洛东江地区才 在美军的支援下勉强稳下阵来,并依靠洛东江天险构筑了包括大邱和釜山在内的洛 东江三角防线。刚刚从中学毕业的卢泰愚不想被拉上前线当炮灰,只好放弃当一名 医生的想法,报考了离他家不远的宪兵学校。由于他在中学期间打下了良好的学习 基础,所以在3 个月的教育过程中成绩十分突出,得到当时宪兵学校副校长兼教务 长的赏识,结业后被留在宪兵学校担任了二等中士衔的助教,不久在那个教务长的 劝说和推荐下报考陆士,从而由一个宪兵下士官成为陆军士官学校第十一期的学员。 在作为刚刚入学的候补生接受据说要活活脱下一层皮的残酷的两个月基础训练 教育阶段,卢泰愚和同期入学的全斗焕、金复东、白云泽等人分到了同一个内务班。 他们几个人恰好都是庆尚道出身的老乡,又在一个内务班里同吃同住、接受严酷的 训练,彼此间很自然地产生了兄弟般的战友感情。这几个人加上后来认识的郑镐溶、 权翊铉、孙永吉、卢正基等庆尚道老乡,成为卢泰愚在陆士期间最要好的同学,后 来又成为一同组织“一心会”的骨干和一同发动政变取得政权的同党,而和卢泰愚 最亲近的还是比他大一岁的全斗焕。卢泰愚喜欢全斗焕那种直爽热情、敢做敢当的 火暴脾气,全斗焕也喜欢卢泰愚温和冷静、甘当第二人的谦恭性格。野心勃勃的全 斗焕总是在前边领头做事,卢泰愚则跟在后面细心周到地帮助他出主意、想办法。 正是这种一前一后,配合默契的互补性性格与关系,使得他们两人在陆士和后来的 军队生涯以及夺取最高统治权力的过程中成为搭档和同伙。 1955 年9 月从陆士毕业后,卢泰愚被派到中部战线的第5 师团担任了少尉小 队长,当时第5 师团的师团长就是朴正熙,而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来 往。两年后,卢泰愚调到汉城附近的广州步兵学校,担任了指导学员训练和学习的 区队长,不久又考上大邱的战略情报学校语言学习班,集中学习了一年的英语,并 顺利通过了选拔赴美留学人员的英语考试。 1959 年5 月,已经升为中尉的卢泰愚与多年热恋的庆北大学师范学院的女大 学生金玉淑结了婚。卢泰愚是在陆士期间通过同期同学金复东的介绍,认识了他的 妹妹金玉淑。两个人一见钟情,双双坠入爱河,也得到了两家的承认。于是,卢泰 愚便由金玉淑的哥哥的同学变成了丈夫,女大学生金玉淑则在结婚后中断学业成为 卢泰愚中尉的夫人。就在这对新婚夫妇到美丽的港口城市釜山度完只有三天的蜜月 后回到家时,又接到了卢泰愚被派往美国军校学习的通知,可以说是双喜临门。 于是,卢泰愚离开才结婚3 天的新娘远赴美国特种战术学校接受了为期5 个月 的心理战教育,当时和他一起受训的还有陆士的老同学全斗焕。回国后,卢泰愚曾 在军事情报机关当过为美军将校服务的翻译官,并于1960 年升为大尉。第二年, 他和老同学全斗焕一起被派到韩国最有名的国立汉城大学担任了该大学后备军官训 练队(ROTC)的军事教官。就在这一年的5 月16日,朴正熙发动了推翻民主党政权 的军事政变。卢泰愚对曾做过自己的师团长的朴正熙并不陌生,所以和全斗焕一起 动员陆士的后辈同学举行了支持朴正熙政变集团的武装示威,从而得到朴正熙的赏 识。 此后,全斗焕便直接调到当时由朴正熙把持的国家再建最高会议担任了民政秘 书官,并通过自己与朴正熙的关系把卢泰愚调到负责军队情报业务的防谍队当上了 情报军官。卢泰愚在这个嫡系情报机关总共服务了8 年,并升为少校衔的情报课长。 就在这期间,他接替自己的老同学全斗焕当上了陆士第十一期同学会的会长,还曾 组织正规陆士同学联名向朴正熙提出请愿,要求罢免包括中央情报部长金钟泌在内 的涉及腐败案件的高级将领,被视为军事叛乱主谋,几乎被赶出军队现役,幸亏在 朴正熙身边担任秘书官的全斗焕出面求情,才有惊无险地安全度过了这次危机。 接着,卢泰愚到首都师团担任了大队长,后来又被送到陆军大学去学习。 尽管比不上正在朴正熙身边走红的全斗焕,但在军队的升官晋级并没有受到太 大的影响。到1968 年9 月,晋升为中校的卢泰愚作为代号“猛虎部队”的首都师 团第3 大队大队长参加了支持美国干涉越南的侵略战争。在越南期间,他曾获得一 枚乙支武功勋章。回国后,他又在老同学全斗焕的推荐下到陆军参谋总长手下担任 了首席副官。1971 年11 月,卢泰愚到第8 师团第21联队担任大校衔的大队长, 3 年后升为准将并出任步兵第25 师团的副师长,不久又到第9 空降旅团担任了旅 长。 刚刚成为将军的卢泰愚在指挥空降旅期间,十分讲究指挥官的形象和威严,特 意穿着专门从驻韩美军部队弄来的黑色贝雷帽和作战服,嘴里经常叼着洋式烟嘴, 还在部队中提倡具有人情味的指挥方式,一时成为在军队内很出风头的指挥官。相 传他在为自己的一个部下主持军营内婚礼时,曾亲自与那个新郎一道背上降落伞从 飞机上准确地降落到部队的训练场,然后从容登上主席台主持了婚礼,受到全场宾 客的啧啧称赞。 1978 年1 月,还是他的老同学全斗焕推荐他担任了总统侍卫室作战次长助理。 不过,卢泰愚在曾是自己的老首长的朴正熙面前似乎没有像全斗焕那样受到特别的 宠爱,一年后的1979 年1 月便调到号称白马师团的第9 师团担任了少将衔师团长。 当时,卢泰愚让士兵们学唱自己作词作曲的题为《白马之魂》的师团之歌,还经常 下到基层部队与士兵们一道进行娱乐活动,有时还随手解下自己的手表送给优秀士 兵,竭力鼓舞士气,笼络人心。同年12月,他的老同学全斗焕通过朴正熙被刺后对 金载圭的逮捕和审查,一跃成为当时韩国军政权力中心的一个实力人物,而就在这 个野心勃勃的新军部势力的头目为进一步夺取军队控制权、密谋发动新的军事政变 时,第一个找来商量的就是自己最信得过的同乡、同学和朋友卢泰愚。第9 师团长 卢泰愚就这样成为当年年底追随全斗焕发动“一二·一二”军事政变的主要同伙。 -------- 泉石书库